棠音一見到他這般模樣,又想起五皇子的事來,不知為何心中便是一陣發虛。隻覺得這情形簡直像是話本子裡,浪蕩公子想養外室未遂,又被正室找上門來,堵著人問話。
這樣想著,她麵上愈有些發燙,忙將手裡的嬌嬌放下,自袖袋裡尋了一方帕子給他,低聲道:“我,我今日本是想去尋你的,隻是臨出門落了雨,便打算明日再去。”
“夏日本就多雨。”李容徽卻沒接她的帕子,隻是輕聲道:“若是明日也落雨,棠音是不是就不打算來看我了?”
若是落雨,就再拖幾日,等到雨停。
棠音心中確是這般想的,可被他這樣說出來,還是一陣赧然,忙引開了話茬道:“你知道夏日多雨,出門時怎麼也不帶把傘,把自己淋成這樣?”
說著,她抬手想給李容徽擦拭一下仍帶著水意的發端,但李容徽立在廊下沒有過來的意思,便隻好打開了槅扇出去,自己立在他跟前,輕輕踮起足尖,替他拭著發上的雨水,輕聲開口:“這若是得了風寒了,可怎麼是好?”
她說著又擔憂地望了一眼李容徽身上的濕了的衣衫,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與他商量:“你總不能這樣一身**地回去,我去拿一件哥哥的衣服給你換上。”
她說著,不等李容徽答應,慌忙轉身就要往哥哥的房間走,剛邁開步子,指尖卻被人握住了,緊緊攥在掌心中不放。
李容徽握著小姑娘的白玉般的手指,指尖輕觸了一觸她柔軟的掌心,像是想要借此讀出她的心意一般。
當初在宮中的時候,隔著巍峨宮牆,相見一次分外艱難,棠音卻也能時常來長亭宮中看他。
如今好容易出了宮,隻隔著一道相府的薄牆,想什麼時候相見都可以了,棠音卻這樣將他忘在腦後。隻有自己一趟趟往相府來看她,卻等不到小姑娘主動來尋他一次。
難不成是——
小姑娘有了新歡?
李容徽眸光晦暗,語聲卻仍舊低醇,隻輕輕開了口:“我記得,當初還在宮中的時候,你就是拿了你哥哥的衣服給我。”
他微俯下身去,將下頜抵在她的肩窩上,薄唇湊近她的耳畔,帶著一些誘哄的意味:“總不能每次都拿哥哥的衣服……你府中可還有其他男眷的衣服,拿他們的給我吧?”
棠音微微一愣,有些赧然連李容徽都比她顧著自家哥哥一點,便也紅著臉輕聲答應了:“自是有的,我這便遣白芷去拿。”
她說著,想去前院找白芷,但李容徽卻仍舊緊緊攥著她的手不放,隻一雙鴉羽般的長睫垂下,掩住眸底細碎的暗芒:“……棠音打算拿誰的衣服?”
“拿爹爹的啊。”棠音下意識地答道,旋即又怕爹爹發現衣服少了解釋不了,便又遲疑道:“要不……我遣白芷去庫房裡拿小廝們的衣服給你。”
她頓了一頓,怕他介意,便又開口補充道:“都是新做的夏裳,未曾穿過的。”
李容徽輕抬起視線望向她,眸光晦暗不定,語聲卻仍是如往常一般低醇,聽不出端倪:“不要你父親的,也不要你家小廝的。除此之外,可還有嗎?”
“除此之外——”棠音偏過頭去,認真想了一想,全然未覺李容徽握著她手指的力道微微收緊了一些,隻輕輕歎了一口氣,如實答道:“那便沒有了。隻能遣白芷上街去買些新的,隻是你少不得要等上一會。”
話音落下,李容徽眼底已雲銷雨霽般鋪上笑意,握著她指尖的手指有些眷戀地流連了一會,終於輕輕鬆開了,隻薄唇微抬,輕聲道:“那還是拿哥哥的吧。我隻要有衣服穿便好,並不挑剔。”
——還說不挑剔,方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也不知是誰?
棠音於心中輕輕腹誹了一句,但想著李容徽冒雨前來,也是因自己而起,終歸是自己理虧在先,這話便也沒說出來,隻輕輕點頭道:“那你在這等我,我過去給你拿。”
沈欽的房間離此並不算遠,也就隔了一個院子的距離,棠音走了一個來回,也不過一盞茶不到的時辰。
可再回到自己閨房門前的時候,卻見方才還立在槅扇外等她的李容徽已不見了蹤影,倒是嬌嬌還半蹲在廊下,正伸著爪子去拍廊簷下滑落的雨線。
這嬌嬌還在,李容徽能夠去哪?
棠音有些遲疑,目光往四處一掃,終於落到自己的閨房裡,雖說是隔著一道錦屏看不出端倪,但四麵沒有能夠藏人的地方,且庭院中還有落雨,李容徽的去處,自是不言而喻。
棠音麵上微燙,忙提著裙裾往屏風後走,心中想著,上次情急便也罷了,這回可一定要與他說清楚,女子的閨房不是隨意就能進的。
這次進了她的也就罷了,若是改日裡闖了旁人的——
棠音不覺間蹙起了一雙秀眉,步子又加快了幾分。
“李容徽——”她一道轉過浮繡著山水花鳥的錦屏,一道輕聲開口,正想著要如何與李容徽說不能擅闖閨房的事,可剛一抬眼,便覺得一陣燙意直往自己臉上湧,連要出口的話都生生頓住了。
如她所想的一樣,李容徽在她的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