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被她這樣一說,本就已浸透了緋意的臉上,愈發燙得驚人。
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裡往外滲著冷氣的冰碗,低著臉輕輕開口:“方才不是你說的,如果嫁了他,便能夠留在京城裡,離你與家人都近些,也有個倚仗——”
她話音剛落,便覺得額上一涼,是昭華用剛捧過冰碗的手指在她眉心重重點了一下,恨鐵不成鋼道:“你糊塗啊!跟著他有什麼好的?他生母卑微,又被父皇厭惡,你若是嫁了他,勢必還要招上東宮與清繁殿的記恨,日子本就難過極了。若是他日後再納上幾房妾室,那豈不是裡外受氣?”
棠音將燙紅的小臉往領口裡埋了一埋,小聲辯解:“我可沒說要嫁給他。”
她的聲音愈發低了下去,像是羞赧至極:“我隻是覺得,若非要在皇子裡選,總不能選一個連麵都沒見過幾次的——”
“那還不如選五皇兄。”昭華歎了口氣,語聲略顯鄭重:“至少她的母妃雖然無寵,但也算是出身高門,如今安安生生地在揚州城裡帶發修行,不到父皇眼前來,也就不惹父皇厭棄。而五皇兄是個好脾氣的,你嫁了他,哪怕是遠赴揚州,日子也不會難過到哪裡去。況且這山高路遠的,東宮與清繁殿的手也伸不過去,倒也算清淨。”
她說著卻自個兒煩悶了起來,隻重重蹙眉道:“可我還是不想你嫁出去那麼遠。”她說著,一把握住了棠音的手腕,焦切問道:“你呢,你自己是怎麼想?”
“我——”棠音輕啟檀口,話剛說到一半,卻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即便是非要在皇子裡選,她也確實不想尋一個連麵都不曾見過幾回的。
畢竟當初認識了三年的李行衍尚且有另一幅麵孔,這遠在揚州的五皇子,品性如何,更是猶未可知。她不想拿自己的婚姻去賭這一注。
可若是選李容徽,先不說父親是擺明了不會同意,就連李容徽的意思,她也是拿不準的。
畢竟李容徽從未說過要娶她,興許隻當她是一個聊得來的朋友罷了。
若是到時候求得了父親同意,最後李容徽卻並無此意,豈不是貽笑大方?
她手裡握著冰碗,有些悶悶地想了一陣,還是輕聲開口道:“還是且行且看吧。”
至少,得先看看父親與李容徽的意思,不然說再多,也隻是空話。
“成吧。”昭華見她也沒主意,便隻得歎氣道:“反正五皇兄也還遠在揚州,麵都見不上,倒也不急於這一時。”
“算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她說著,兀自搖了搖頭,揚聲對外吩咐道:“寶珠、寶瓶,去把我的雙陸棋盤與檀香子拿來。”
殿外遙遙應了兩聲,寶珠與寶瓶很快便拿著東西進來,放在兩人之間的案幾上,又很快躬身退下。
棠音遂與昭華打了兩把雙陸,一直皆是心不在焉,手氣也不佳,自是輸得一敗塗地。
昭華看她悶悶不樂的也是不忍心,終於在她打算開第三盤棋的時候,輕輕抬手壓下了棠音去拿檀香子的指尖,蹙眉道:“要不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
她說著,輕眨了眨鳳眼,狡黠道:“等你想清楚了,要是選定的那個人,你父親不同意,那就來找我,我肯定能讓他點頭。”
棠音被她這樣一逗,心中的鬱結也散了大半,忍不住輕聲笑道:“我們的公主是要以權壓人了?”
“如今東宮與清繁殿氣歪了心肝也拿沈相沒辦法,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壓得住他?”昭華勾唇笑了一笑,對棠音道:“但我就是有法子,你附耳過來。”
棠音聞言也是好奇,便也挪了挪身子,緊挨著昭華坐下。
昭華微低下身子,附在她耳畔,紅唇一啟,吐出帶笑的字句來:“宮中,自然有宮中的辦法——實在不成,便找個機會,把生米給煮成熟飯,到時候你爹爹不答應也得答應。”
棠音一驚,麵上霎時紅透了,忙從昭華身邊站起身來,慌慌張張地往後退開一步。
但卻還是晚了一些,一陣燙意正火苗似地從聽了這話的耳緣上傳了過來,轉瞬便點燃了周身,連身上那件輕薄微涼的雪緞羅裙都燙得穿不住。
她忙往盛了冰的玄鳥那走了幾步,嗓音也是又羞又急:“你這出的是什麼主意?這也太,太——”
“太冒險了?”昭華也趿著鞋子自椅子上下來,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她身邊,伸手攬著她,仍舊湊在她耳邊道:“沒什麼冒險的。我家音音本就生得好看,及笄這幾月來,更是一日比一日的嬌美,眼看著,都要將整個京城的貴女襯得沒了顏色。這樣的美人,連我都要心動了,還有哪個男人會不同意的。”
她說著,秀眉微豎,咬牙道:“要是他敢不知好歹,那這宮中有的是助興的藥物,我讓寶珠多找幾種,就不信成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