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聽她越說越是不對,忙紅著臉推開了她,自己往宮門口走,小聲道:“不與你商量了,我回相府去了。”
昭華一看玩過了火,忙笑著追了上去,哄道:“我的好音音,我隻是說著玩的,你彆生氣嘛。”她說著拉著棠音的袖口曼聲道:“他要是真不知好歹,那便是瞎了眼,咱們也不稀罕一個瞎子,大不了,就嫁給五皇兄。到時候,我讓父皇把我的公主府也建在揚州城附近,我們時時往來便是。”
棠音聽她這樣哄著,但心中仍是沉滯,半點開心不起來,隻低垂著臉,與她一道緩緩往宮門口走。
兩人還未走出槅扇,門前寶珠與寶瓶手裡的油紙傘也才撐開到一半,便聽見不遠處一陣驚天動地的響。
棠音愣一愣,自思緒裡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往聲來的方向一看,卻又被明晃晃的日頭給擋了回來,便隻能輕輕側過臉,小聲問昭華:“是誰在宮裡鬨出那麼大的響動?”
昭華用手背擋了擋光,隨意往遠處看了一眼,皺眉道:“是淩虛道長的儀仗——不,現在是國師了。”
“國師?”棠音輕愣一愣,在她的印象中,國師與欽天監一樣,隻是一個虛職,並沒有多少實權。可這位國師表現出來的,卻又極為張揚,倒似是大權在握的模樣。
昭華凝眉,似有幾分厭惡:“要我看來,不過是個江湖騙子。也就運氣好,猜中了一次蝗災,又裝模作樣祈了一次雨,便被父皇當做神仙供著。現在他說什麼,父皇便聽什麼,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比誰都風光。”
一旁的寶珠寶瓶聽了,兩張宛如照鏡的小臉一同煞白了,忙一同跪在地上,壓低了嗓音連聲勸道:“公主,可說不得啊!”
棠音愣一了愣,倒未曾想到區區一個國師這樣的虛職,能有這麼大的權利,到了連玉璋宮都要忌諱的地步。也怕因自己隨口的一句問,給昭華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便也輕聲轉開了話茬:“那我先回相府了,改日再來尋你。”
昭華輕點了點頭,令寶珠與寶瓶打了傘,親自送她上了車輦。
*
棠音獨自回了相府,又是一連數日,將自己悶在閨房中不曾出門。
直至心緒稍稍平複了一些,想著去皇子府邸裡尋李容徽,探探他的口風。可剛穿好了衣衫邁出槅扇,一抬頭,卻見天上濃雲密布,像是隨時會有一場大雨,便又歇了心思,隻悶悶地在長窗旁坐下,調弄著前幾日裡剛曬好的香藥。
直至午後,隨著一道白電劃過天際,這一場大雨終於瓢潑而至。
雨水在青石地麵上打出白浪,也自半卷著的湘妃竹簾裡打進來,濺濕了擱在窗沿上的香藥。
棠音見此,忙將長窗掩了,又將湘妃竹簾落下,這才將方才被雨水濺到的香藥分開收好。打算等天氣晴了,重新曬製一次。
剛收拾到一半,卻聽長窗外的雨聲中,混進了軟軟一聲貓叫,旋即窗楣上傳來細細的抓撓聲,十分急切。
棠音愣了一愣,還道是哪家的狸奴跑了出來,被雨水淋到了,忙將剛落下的湘妃竹簾卷起,又將長窗打開。
一抬眼,便見一隻通體烏黑,隻唇邊一圈白毛的貓兒正半蹲在窗楣外,一雙剛褪了藍膜,顯出鮮亮的明黃色的圓瞳,正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她,旋即,又輕輕喚了一聲,叫聲綿軟,頗為可憐。
“嬌嬌?”棠音立時便認出了它來,忙伸手將它攬進懷裡,見它身上的皮毛是乾的,這才略微放下心來,隻微微訝然道:“從京郊到相府,這麼遠的路,你是怎麼來的?”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見窗楣上又輕輕被人叩了兩聲。
棠音下意識地轉過視線,正對上一雙淺棕色的眸子。
一時間,腦海中便走馬燈般轉過昭華說過的話來,麵上霎時便是紅雲上臉,好半晌,才小聲開口道:“你怎麼來了?”
這一回,自然是問李容徽的。
李容徽一身玄色深衣立在廊下,衣袖與衣裾處皆有水意,墨發上,更可見一滴滴東珠般的雨水正順著發梢往下落,像是出門時走得急沒帶傘,又恰趕上了這場大雨,看著比嬌嬌還要狼狽可憐上幾分。
他輕抬起視線,看了棠音一眼,又低下頭去,輕聲道:“這都幾日沒見了。我日日等在京郊,也不見你來尋我。若是我再不來,棠音都要將我忘了。”
他說著,長睫輕輕一顫,一滴落在羽睫上的水珠便應聲墜下,順著那張姝麗的容顏一路蜿蜒向下,像是淚痕。
“棠音是不是煩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