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舊人情(1 / 2)

翌日,又是一個陰雨天。漫天的濃雲聚集在一處,連綿不絕地墜下雨線,在青石板上打出一圈又一圈的雨暈。

棠音提著裙裾,小心地探出足尖,自抄手遊廊上下來。一旁給她打著油紙傘的白芷不住勸道:“小姐,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地麵上也是泥濘難行,要不我們改日再出門吧。”

“不成。”棠音小心地將繡鞋落在青石地麵上,看著斜飛進來的雨水落在鞋麵上,忍不住輕蹙了蹙眉,卻還是輕聲道:“我答應了人的。”

她說著便往府門前走,白芷打著傘一路跟著,口中卻忍不住抱怨道:“昨個天氣就不好,就算今日不下雨,路上也是泥濘的。小姐身子嬌貴,萬一被風撲著了,雨淋著了,回來著了風寒可怎麼辦?”

棠音知道她就是這個直性子,便隻是輕輕一笑帶過:“我又不是泥捏的人,往雨裡一放就化了。”

白芷仍皺著眉,小聲嘀咕道:“總之,就不該約在這個天氣出門。”

棠音剛想安慰她幾句,一抬眼,卻見相府的正門多了一輛杵榆木的馬車,正與榮滿備下的車輦並排停著。

棠音微微一愣,還未開口,便見那輛馬車上垂落的錦簾掀起,露出一張昳麗麵孔。

在她的視線中,李容徽身姿輕捷地步下馬車,打一柄青色的竹傘走到她身邊,傘麵微傾,不動聲色地將棠音自白芷身邊帶了過來,而後薄唇微抬,輕聲道:“今日天氣不好,我來接你。”

“你這也太大膽了些,萬一被爹爹看見了,我的古籍都要抄不完了。”棠音一慌,生怕父親也臨時休沐回府看見了。忙提起裙裾,匆匆往他馬車旁走。

李容徽薄唇微抬,抬步跟在她身畔,手中的竹傘往她這傾斜,遮蔽著她不被雨水淋濕。

等走到車前了,車轅上的盛安忙跳下車來,將一隻小竹凳放在馬車邊緣。

棠音的足尖才剛踏上小竹凳,李容徽便伸過手來,隔著袖子輕輕托住了她的手腕,旋即指尖收攏,將小姑娘柔軟纖細的皓腕緊緊錮在掌心裡。

他的動作輕微,又隔著彼此交疊垂落的衣袖,外人更是難以看清他的動作。

隻棠音能察覺到,他掌心微涼的溫度正透過薄薄的夏衫傳來,如此眾目睽睽,又如此不為旁人所知,轉瞬便燙紅了雪腮。

棠音檀口微啟,想讓他在人前莊重一些,卻聽李容徽在她身旁輕聲細語:“雨天竹凳麵上也會比往日要滑些,千萬要小心。”

他這般開口,棠音反倒也不好說什麼,隻能輕點了點頭,由著他將自己扶進了車中,又在她身邊坐落。

輕薄的錦簾落下,隨著盛安馬鞭聲輕輕一響,駿馬疾馳而去。

*

如李容徽所言,京郊的皇子府邸已初建好了地基,工匠們正冒著雨在砌四麵的圍牆,見兩人自馬車上下來,自是紛紛躬身行禮。

大雨天中,倒不再是塵土飛揚,隻地麵泥濘了一些,李容徽便差人取了一些木板來,在地麵上為棠音鋪出一條乾淨的道路,好讓她的繡鞋不沾泥濘。

李容徽親自為她打著傘,修長的手指也從小姑娘柔白的皓腕上滑落到了指尖,又借著彼此衣袖的掩飾,緊緊扣住,淺棕色的眸底笑影深深:“棠音可有什麼不喜歡的地方?”

棠音本就並不精於此道,隨他走了一路,除了覺得兩人交握的掌心有些發燙外,倒也沒覺出什麼,隻輕輕搖頭道:“我覺得一切都好,沒什麼需要改動的。”

她說著,又放輕了嗓音,以隻有兩人可以聽聞的語聲輕聲道:“那你是不是可以放開我了,萬一讓旁人看見——”

李容徽卻像是沒聽見似的,將她的手指扣得更緊,隻側首對一旁的工匠淡聲吩咐:“再將圍牆加高。”

那工匠有些為難地躬身道:“殿下,圍牆已經加高三次了,再加高,恐怕會擋著外頭的光線,令庭院裡晦暗。”

李容徽輕皺了皺眉,又道:“那便將那一片人工湖沿牆而建。”他頓了一頓,又淡聲開口:“挖得深些。”

那工匠聞言連聲應下,匆匆跑去一旁尋人修改圖紙。

棠音見那工匠走得遠了,這才輕聲問李容徽:“人工湖素來都是建在庭院正中,旁側也好起抄手遊廊。為何皇子府邸的,要沿牆而建?是有什麼講究嗎?”

李容徽微抬唇角,於雨幕中眸光晦暗——自沒什麼講究,隻是好讓逾牆而來的人掉進湖裡喂魚罷了。

但他自不會與棠音如此開口,便隻輕聲答道:“似乎是風水上的一些講究,我也並不十分清楚。”

他將這一茬帶過,兩人又沿著新打好的地基走了一陣,四麵看了看各處剛開始砌的圍牆。

大抵一盞茶的功夫,李容徽見棠音走得略有些倦了,四麵又沒什麼像樣的地方可以坐下。便避開人群,尋了一方平坦些的青石,又鋪了兩張乾淨的麻布在其上。

麻布不大,剛好可供兩人並肩坐下。

棠音便與李容徽一同坐在那麻布上,任李容徽手中的青竹傘隔出一方小小的清淨天地。

傘內靜謐,可聞彼此輕微的呼吸聲。而傘外,雨水仍舊不住地落著,天地間一片嘈雜,沒有半分要晴轉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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