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星落雲散(1 / 2)

自李容徽離開後,深秋的天氣便也漸轉向冬節時的寒涼。

庭院中百草衰頹,海棠花枝上也積了薄薄一層寒霜。

棠音裹著一身厚實的織錦羽緞鬥篷,親自與白芷檀香一道,將海棠花上的寒露除了,又輕聲問兩人:“宮裡與相府裡,可有消息了?”

白芷與檀香也皆換了厚衣,領口堆得高高得,隻露出兩張清秀的小臉,此刻卻皆是一臉的難色,隻輕輕搖頭道:“府裡好幾日沒送進消息來了。”

“連父親與哥哥的回信都沒有?”棠音放下了手裡的錦帕,輕蹙著秀眉低聲問道。

檀香輕輕點頭,將一隻鏤空雕花鳥的銀手爐遞到棠音手中,小聲開口:“奴婢們問過了,可盛公公說,他們隻遞了口信來,說相府中一切平安,讓您不必掛懷。”

棠音搭在銀手爐上的指尖輕輕收緊了。

這並非是父兄行事的作風。

想來是宮中的形勢不大好,李容徽刻意差人將信件截下了。

而他,也是整整數日未曾回過瑞王府了。

棠音心中的不安之感愈盛,卻隻是輕應了一聲,抬步順著抄手遊廊緩緩進了寢房中:“我去寫今日的平安信給他。記得交給盛安,讓他親手遞到李容徽手上。”

白芷與檀香便也為她研墨鋪紙,侍立在一旁。

當湖筆懸停在雪白的宣紙上的時候,棠音確實是遲疑了一瞬,想問問近幾日從未落筆問過的宮中與相府的消息,可當筆尖將要落下的時候,卻終究還是忍住了。

多問無益,還是不要讓李容徽徒增擔憂了。

她這般想著,輕輕自心底歎了一口氣,湖筆緩緩落下。

清雋的雕花小楷密密成行,卻儘是一些王府中的趣事,讓人看了,能夠輕輕抿唇一笑。

就當她將要收尾的時候,卻聽回廊上腳步聲急急而起,繼而槅扇外垂落的錦簾‘嘩啦’一響,府中服侍著的侍女雲墜匆匆自外頭進來,對棠音福身道:“王、王妃,宮裡來了人!”

棠音微微一愣,立時擱下筆自玫瑰椅上站起身來,強壓著不讓語聲發顫:“來了什麼人?可是過來傳旨的?”

那雲墜慌亂道:“奴婢也不認識,似乎是位公公,點明了要見您。”

“公公?”棠音心中愈緊:“他如今在何處,我這便過去。”

“如今人在花廳裡,雪盞正在看茶。”雲墜連聲答道。

棠音輕應了一聲,帶著白芷與檀香便緊步往花廳走行去。

待進了花廳,繞過十二幅錦繡山水屏風,一張熟悉的麵孔便出現在眼前,棠音並無多少訝異,隻壓著心中的不安從容笑道:“伏公公。”

來人正是成帝身旁伺候的大宦官伏環。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伏環便也自椅子上站起身來。

他將茶盞擱下,躬身笑著喚了一聲‘沈姑娘’,隻這幾個字一出口,卻又很快轉口笑道:“瞧老奴這記性,如今該喚瑞王妃了。”

棠音也輕輕牽唇,隻一笑帶過這一茬,不動聲色自袖袋裡取出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佩子遞了過去,輕聲道:“不知道公公今日來瑞王府,所為何事?”

伏環沒接那佩子,隻笑道:“奴才今日不是過來宣旨的,隻是順道替瑞王爺帶句話來,說是請王妃入宮一趟。”

棠音長睫微顫。

伏環是成帝身邊伺候的人,若是尋常帶句話來,必定不會讓他親自走一趟。

想是李容徽說話時成帝在旁,抑或本生就是成帝的意思。

但事已至此,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棠音便也輕聲應下,對一旁的檀香吩咐道:“去備車吧,我與伏公公去一趟宮中。”

“瑞王妃不必麻煩了。”伏環笑著道:“入宮的馬車奴才已經備好,就停在王府門外。”

“那便有勞公公了。”

棠音謝過伏環,與他一道往瑞王府走去。

而王府外,果然已停了一輛杵榆木馬車。

棠音踏著小竹凳上了馬車,厚重的錦簾一落,便隔絕了視線,隻聽得外頭嗒嗒的馬蹄聲混著車聲不住響起。聽人聲,似乎是一路進了盛京城,又過了朱雀長街。

大抵有大半個時辰的光景,車輦終於緩緩停下。

棠音便也伸手打起了錦簾,外頭明亮的日光立時自四麵湧入,刺得棠音輕闔了闔眼,好半晌,才適應了光線,扶著車轅,緩緩踏著小竹凳下來。

方立定,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窮無儘的血腥氣,混在凜冽的風中刮骨而過,令人通身皆起了寒意。

棠音下意識地握緊了袖緣,緩緩抬起頭來往前望去。

她正立在成帝的尋仙殿前。

隻是往日裡最為富麗繁盛的尋仙殿,現在卻已被無數身穿鐵甲,手持利刃的金吾衛所圍,顯出幾分肅殺之意。

伏環卻並不半分詫異之色,隻是恭敬地引著她往殿內走去。

棠音緊跟著他,看著兩旁森然而立的金吾衛為他們讓開一條道路。

金吾衛們手中的刀鋒已然出鞘,在日色下顯出幾分暗紅色澤,帶著新鮮而濃鬱的鮮血腥氣,令人難以喘息。

而足下的玉階,也浸透了血跡,即便是被宮人們打水澆洗過無數次,但石階縫隙中,仍舊是殘留著一絲暗紅,昭示著方才所發生過的慘烈之事。

棠音沉默著隨著伏環走進殿中,剛轉過繡金屏風,便聽見成帝混著粗重喘息聲的喝罵響起:“狼子野心!即刻打入死牢,朕,朕決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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