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接過李容徽遞來的白梅,隻背過身去,捧著自己的嫁衣,獨自往寢房裡走。
“棠音——”李容徽見她手裡拿著嫁衣,心中愈發慌亂,忍不住低低出身,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棠音的步子微微一頓,捧著嫁衣的手指輕輕收緊了幾分,卻並未回過身來,好半晌,才放輕了聲音,小聲開口:“長窗沒關,你自己進來便是。”
“反正,你往日裡,不都是這樣的。少有走正門的時候——”
話音未落,卻聽見耳畔風聲微微一動,旋即白梅冷香混著清冷的雪鬆香氣一同欺近。
棠音檀口微張,還未來得及出言說些什麼,便覺得腰肢上微微一緊,是李容徽自身後輕輕環住了她,將下頜抵在她的肩窩上,語聲仍有些輕顫,喑啞地近乎聽不出戶原本低醇的本音:“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棠音的耳尖上慢慢染上紅意,隻輕輕彆過臉去,捧著自己的嫁衣不肯答話。
李容徽的視線便也緩緩落在了她手裡的嫁衣上,指尖微微收緊了,隻啞聲道:“棠音,你拿嫁衣做什麼?”
“你將嫁衣與其他衣服儘數倒在地上,總得有人收拾。”棠音輕聲答了,旋即卻覺得掌心微微一輕,卻是李容徽將嫁衣給接了過去。
緊接著,李容徽環著自己的手終於鬆開了,隨著一陣風聲過耳,李容徽迅速將地上的衣裳都收了,連嫁衣一起,整整齊齊地收進了衣箱裡,又落了鎖,這才勉強放下心來,輕聲開口:“我已經整理好了。”
他說著,又將目光落在棠音擱在案幾上的食盒上,輕聲開口:“棠音可用過午膳了?”
棠音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掌心和上鎖的衣箱,還是輕輕搖了搖頭:“還沒有——”
她話音方落,李容徽便已經將食盒打開,將裡頭放著的糕點與小菜一一取出,擱在案幾上。
隻是拿出裝著玫瑰酥的碟子的時候,他的視線卻輕輕一停,落在明顯缺了幾塊的角落上,微微一愣。
棠音麵上輕輕一紅,忙上前幾步,自他手裡將玫瑰酥接了過來,放在遠的一個角落裡,這才小聲開口:“你看著還用不用膳了?”
李容徽還未開口,棠音便已拿過食盒裡擱著的一雙銀著遞給他,自己則挾了一塊茯苓餅,小口小口的吃著。
茯苓餅清涼回甘,卻也讓她想起了方認識李容徽時的一樁舊事來。
那時候自己吩咐廚娘在茯苓餅裡加了退燒的藥材,卻未曾告訴他,隻騙著他吃了。
事後,他可是半點也沒有與她置氣。
棠音微有些出神,手上鬆了幾分力道,那塊剛咬了一口的茯苓餅,便無聲落了下去,還未落到碗裡,便被李容徽以銀著輕輕接住了。
“怎麼了?可是小廚房裡做得不好?”李容徽低低問了她一聲,繼而就著她方才咬過的地方,又輕輕咬了一口,仔細品了一品,這才輕聲道:“是不是太過甜膩了一些?”
棠音隻輕輕搖頭,重新抬起了銀著。
著尖還未落到新的茯苓餅上,李容徽卻已將放得最遠的那碟玫瑰酥拿了過來,就擱在她跟前。
棠音的銀著頓了一頓,終於還是緩緩垂落,自裡頭挾了一塊,慢慢吃了。
李容徽並不怎麼動筷,隻待小姑娘緩緩吃完了,這才試探著低聲開口:“棠音可消氣了?”
棠音隻低垂下眼,小口啜著盞中清茶,良久未曾開口。
這折騰了整整一日,可是真的身心俱疲,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可讓她開口回李容徽,卻又斷了幾分氣勢,顯得自己有些心虛。
正這般想著,卻聽耳畔李容徽又低聲道:“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不和離了——”
這件事他都惦記了一日一夜了,沒想到,此刻卻還是念念不忘地掛在心上。
棠音有些無奈,輕輕將手裡的茶盞擱了,隻小聲開口:“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與你和離了?”
李容徽衣袖下的手指驀地收緊,隻啞聲道:“休夫也不成。”
“休夫這樁事,似乎是你先提出的。”棠音輕抿了抿唇,忍了忍笑意:“我隻是附和著你,一起商榷了一番七去三不去的條例罷了。”
李容徽倏然一愣,旋即又啞聲道:“若是棠音沒有這般意思,為何在相府裡——”
他停滯了良久,穩了穩紊亂的氣息,這才啞聲道:“要換上未出閣時的衣裙?”
“你說那一日的事——”棠音眸底漸漸湧上一層笑影,杏眼忍不住地輕輕彎起:“那一日,我陪哥哥聽戲的時候,不小心弄濕了衣裙,當然是要換新的。”
“相府裡又沒有王妃的服飾,不換未出閣時的,難道還要請人現做一身不成?”
李容徽也漸漸明白過來,淺棕色的眸中漸漸有了亮色:“那棠音從未想過要與我和離?”
他的話音落下,眼前的小姑娘終於忍不住,隻輕輕笑出聲來:“你騙了我至少有百餘次,我就回了你這一次,應當不算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