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她再度來長亭宮的時候,卻從頭至尾不曾提起過這兩枚骰子的事情,想來,應當是忘了。
於是,他便也將這兩枚骰子留下了,在輾轉難以入眠的時候,取出把玩一二,倒也能帶來片刻的安寧。
他這般想著,又微抬了抬手,讓這兩枚白玉骰子在微燙的掌心中輕輕滾動,帶來些微的涼意。
也不知是玉本身的溫度,還是昨夜與他一同在冷雨中浸了一整夜的緣故。
兩枚骰子還未自他的掌心中停穩,外頭便已經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盛安那略顯尖細的嗓音:“沈姑娘,我家殿下就在裡頭,也不知此刻醒了沒有——”
李容徽聞言,順勢便於木榻上躺下,指尖一收,便將兩枚骰子藏於枕下。
近乎是頃刻的功夫,腳步聲漸近,緩緩停於他的榻前。
李容徽抬起眼來,越過了立在前處的盛安,落在其後的小姑娘麵上。
今日裡的小姑娘穿得似乎分外簡單些,隻一身單薄的藕荷色夏裳,未戴繁複的披帛。而烏發依舊是如往常一般,梳成一個乖巧的百合髻,上頭卻隻以一支簡單的白玉簪子束了,除此之外,再無半點妝飾。
李容徽的目光緩緩自小姑娘那張略顯擔憂的麵上,落到了她烏發間隱隱露出的小半支簪身,唇角緩緩抬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那支簪子,是小姑娘生辰那日,他親手替她戴上的。如今這許多時日過去,也難為她一直記得。
棠音卻不知李容徽心中所想,隻見身旁的盛安已退出了內殿,這才又走進了些,目光往旁側一掃,便看見了擱置在一旁的一碗湯藥,遂將其輕輕捧起。
幸而碗壁觸手還是溫熱的,想來放得並不算久,還不曾失了藥效。
棠音這才略鬆了一口氣,以小銀匙撇了撇上頭的浮沫,輕聲道:“這藥看著是苦了些,可若是不用,身子又豈能大好?”
“這樣吧——”她說著便將手裡的湯藥輕輕遞到李容徽跟前,學著小時候母親哄自己喝藥的模樣緩聲道:“你先將藥喝了,我差檀香去禦膳房裡給你拿些蜜餞來壓壓苦味。”
她略想一想,又輕聲哄道:“宮外天香樓裡,有幾道糕點不錯,等你身子好全了,我便差人每日一樣,換著給你送來。”
李容徽聽她話裡話外,都透著幾分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疏離之意,心中愈發不悅,也不曾接棠音遞來的藥碗,隻側過臉,冷冷道:“在這宮中,已無掛念我之人。我好與不好,又有什麼區彆?”
棠音聽他這般開口,又想起他的近況,心中也有些替他難過,隻輕聲道:“隻要再兩三年的光景,你便可封王開府。皆時,有了自己的府邸與封地,便也不必再居於宮中,更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了。”
兩三年後……他等不了那麼久。
他仍不回頭,隻抿緊了薄唇道:“那便等兩三年後,再喝這碗藥不遲。”
棠音微微一愣,目光隻落在他燒得微泛紅意的麵上,又眼見著藥碗裡的藥一寸寸地涼了下去,一時間也有些著急,便口不擇言道:“你先將藥喝了。這宮中沒有掛念你之人又如何?我時常入宮來看你,也是一樣的。”
她的話音方落,甚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自己情急之下說了什麼,李容徽已回過身來,自她手中接過了藥碗,一飲而儘。
“那你可不能食言。”他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