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入宮已有三月了。時近新年,宮中也日漸透出喜慶的氣氛。在通明殿日夜誦經祈福的僧人也越來越多。到了臘月二十五,年賞也發下來了。雖是久病無寵的貴人,賞賜還是不少,加上眉莊陵容和淳常在的贈送,也可以過個豐足的新年了。棠梨宮雖然冷清,可是槿汐她們臉上也多是笑意,忙著把居室打掃一新,懸掛五福吉祥燈,張貼“福”字。
大雪已落了兩日,寒意越發濃,我籠著暖手爐站在窗子底下,看著漫天的鵝毛大雪簌簌飄落,一天一地的銀裝素裹。晶清走過來笑著對我說:“小主想什麼那麼入神?窗子底下有風漏進來,留神吹了頭疼。”
我笑笑:“我想著我們宮裡什麼都好,隻是缺了幾株梅花和鬆柏。到了冬天院子裡光禿禿的,什麼花啊樹啊的都沒有,隻能看看雪。”
晶清說:“從前史美人住著的時候最不愛花草的,嫌花比人嬌。尤其不喜歡梅花,說一冬天就它開著,人卻是凍得手腳縮緊,鼻子通紅,越發顯得沒那花好看。又嫌鬆柏的氣味不好,硬是把原先種著的給拔了。”
我笑:“史美人竟如此有趣!”
槿汐走過來瞪了晶清一眼,說道:“越發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切記奴才不可以在背後議論主子。”的
晶清微微吐了吐舌頭:“我隻在這宮裡說,決不向外說去。”
槿汐嚴肅地說:“在自己宮裡說慣了就會在外說溜嘴,平白給小主惹禍。”
我笑著打圓場:“大年下的,彆說她太重。”又囑咐晶清:“以後可要長記性了,彆忘了姑姑教你的。”
槿汐走到我身邊說:“貴人嫌望出去景色不好看,不如讓奴婢們剪些窗花貼上吧。”
我興致極高:“這個我也會。我們一起剪了貼上,看著也喜興一點。”
槿汐高興地應了一聲下去,不一會兒抱著一摞色紙和一疊金銀箔來。宮中女子長日無事多愛刺繡剪紙打發時光,宮女內監也多擅長此道。因此一聽說我要剪窗花,都一同圍在暖榻下剪了起來。
兩個時辰下來,桌上便多了一堆色彩鮮豔的窗花:“喜鵲登梅”、“二龍戲珠”、“孔雀開屏”、“天女散花”、“吉慶有餘”、“和合二仙”、“五福臨門”,還有“蓮、蘭、竹、菊、水仙、牡丹、歲寒三友”等植物的圖案。
我各人的都看了一圈,讚道:“槿汐的果然剪得不錯,不愧是姑姑。”槿汐的臉微微一紅,謙虛道:“哪裡比得上貴人的‘和合二仙’,簡直栩栩如生。”
我笑道:“世上本無‘和合二仙’,不過是想個樣子隨意剪罷了。若是能把真人剪出來一模一樣才算是好本事。”
話音剛落,佩兒嚷嚷道:“小允子會剪真人像的。”
小允子立刻回頭用力瞪她:“彆在小主麵前胡說八道的,哪有這回事?”
佩兒不服氣:“我剛親眼看小允子剪了小主的像,袖在袖子裡呢?”
小允子臉漲得通紅,小聲說:“奴才不敢對小主不敬。”
我嗬嗬一笑:“那有什麼?我從來不拘這些個小節。拿出來看了便是。”
小允子滿臉不好意思地遞給我,我看了微微一笑:“果然精妙!小允子,你好一雙巧手。”
小允子道:“謝貴人誇獎。隻是奴才手拙,剪不出貴人的花容月貌。”
我笑道:“一張油嘴就曉得哄我開心。已經把我剪得過分好看了,我很是喜歡。”
流朱笑眯眯地問:“就他是個機靈鬼兒。怎麼想著要剪貴人的小像?”
小允子一本正經地說:“自從小主讓溫太醫救了奴才哥哥的命,奴才與哥哥都感念小主大恩,所以特剪了小主的小像,回去供起來,日夜禮敬。”
我正色道:“你和你哥哥的心意我心領了,隻是這樣做不合規矩,傳出去反而不好。不如貼在我宮裡就罷了。”
槿汐起身笑著說:“宮中有個習俗,大年三十晚上把心愛的小物件掛在樹枝上以求來年萬事如意。小主既然喜歡小允子剪的這張像,不如也掛在樹枝上祈福吧,也是賞了小允子天大的麵子。”
我微笑說:“這個主意很好。”又讓浣碧去取了彩頭來賞槿汐和小允子。
正熱鬨間,有人掀了簾子進來請安,正是陵容身邊的宮女寶鵑,捧了兩盆水仙進來說:“選侍小主親手種了幾盆水仙,今日開花了,讓我拿來送給莞貴人賞玩。”我笑道:“可巧呢,我們今日剛剪了水仙的窗花,你家小主就打發你送了水仙來。惠嬪小主那裡有了嗎?”
寶鵑答:“已經讓菊清送了兩盆過去了,還送了淳常在一盆。”
我點點頭:“回去告訴你家小主我喜歡得很,再把我剪的窗花帶給你小主貼窗子玩。外頭雪大,你留下暖暖身子再走,彆凍壞了。”
寶鵑答應著下去了。
大年三十很快就到了。眉莊陵容和淳常在依例被邀請參加皇上皇後一同主持的內廷家宴,自然不能來看我了。我身患疾病,皇後恩準我留宮休養,不必過去赴宴。一個人吃完了‘年夜飯”,便和底下人一起守歲。品兒燒了熱水進來笑嗬嗬地說:“小主,外麵的雪停了,還出了滿天的星子呢,看來明兒是要放晴了。”
“是嗎?”我高興地笑起來,”這可是不得不賞的美景呢!”
槿汐喜滋滋地說:“貴人正好可以把小像掛到院子裡的樹枝上祈福了。”
我道:“院子裡的枯樹枝有什麼好掛的,不如看看哪裡的梅花開了,把小像掛上去。”
小印子答道:“上林苑西南角上的梅花就很好,離咱們的宮院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