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侍兒扶起嬌無力(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8835 字 6個月前

佩兒第一次見我拿重話說她,不由生了怕,慌忙跪下小聲說:“就這黃規全會見風使舵,先前一路克扣著小主的用度,如今眼見小主得寵就一味的拿了旁人來頂罪拍馬……”

“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心裡明白曉得提防就行,這樣當著撕破臉,人家好歹也是內務府的總管,這樣的事傳出去隻會叫人家笑話我們小氣輕浮,白白的落人口實。”我微微歎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隻是不該爭一時的意氣。跟紅頂白的事見得多了,宮中人人都會做,不是隻他黃規全一個。”

佩兒垂了頭,臉色含愧,低聲道:“奴婢知錯了。”

“記著就好。不過你警醒那奴才兩句也好,也讓他有個忌憚,隻是凡事都不能失了分寸。”

我喚了槿汐過來道:“你去告訴底下的人,彆露了驕色,稱呼也不許亂。如今恐怕正有人想捉我們的錯處呢。”

槿汐答“是”,又道:“有件事奴才想啟稟小主。”

“你說。”

“黃規全是華妃娘娘的遠親……”

我舉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我知道了。正想跟你說這事,這些新來的內監宮女雖是我親自挑的,但都是外麵送來的人。你和小允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給我好好的盯著,不許他們有什麼手腳。另外,隻派他們做粗活,我近身的事仍由你們幾個伺候。”

槿汐道:“奴婢和允公公必定小心謹慎。”

我問道:“今日的藥煎好了沒?好了讓流朱拿進來我喝。”

自從玄淩親自關心起我的病情,太醫院更是謹慎,不敢疏忽,溫實初每日必到我宮中為我請脈。

藥量之事更不許彆人插手,一點一點酌情給我減少,親自調製我藥量才交於宮女去煎。同時又以藥性不相衝的補藥為我調養。

皇帝隔一天必來看我,見我精神漸漸振作,臉上也有了血色,很是高興。

一日清早,我剛起了身,皇帝身邊的內監小合子滿臉喜氣來傳話,說皇帝下了早朝就要過來看我,讓我準備著。

晶清道:“皇上就要過來,小主要不要換身鮮亮的衣服接駕,奴婢幫小主梳個迎春髻可好?”

我隻笑著不答,轉頭去問槿汐:“宮中後妃接駕大多是豔妝麗服吧?”

“是。宮中女子麵聖,為求皇上歡喜,自然極儘豔麗。”

我含笑點頭,讓浣碧取了衣裳來。淺綠色銀紋百蝶穿花花式的上衣,隻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寬大些,迎風颯颯。腰身緊收,下麵是一襲鵝黃繡白玉蘭的長裙。梳簡單的桃心髻,僅戴幾星淡緋瓔珞,映襯出雲絲烏碧亮澤,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著細細一縷流蘇。

晶清試探著說:“小主穿著好美,隻是素淡了些。”

我隻笑著,“這樣就好了。”宮中女子向來在皇帝跟前爭奇鬥豔,極儘奢麗,我隻穿得素雅,反而能叫他耳目一新。

梳妝打扮停當,過不片刻皇帝就到了。我早早在宮門前迎候,見了他笑著行了禮。他攙住我道:“外頭風大,怎麼出來了。快隨我一同進去。”

我謝了恩站起身來,玄淩見了我的服飾,果然目光一亮,含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朕的莞嬪果然與眾不同。”

我聽他讚許,心中歡喜,含羞道:“皇上不嫌棄臣妾蒲柳之質罷了。”

進堂坐下,早有小宮女備下了錦緞墊子鋪在蟠龍寶座上,又焚了一把西越所貢的瑞腦香在座側的錯金波斯文紐耳銅爐裡,淡白若無的輕煙絲絲縷縷沒入空氣中,一室馥鬱嫋繞。我見玄淩坐下,才在他身側的花梨木交椅上坐了。

玄陵微微頷首道:“此香甚好。聽了一早上朝臣的奏折,正頭昏腦脹的。”我抿嘴一笑,看來我沒讓人預備錯。

我婉聲道:“皇上一早下了朝便過來看臣妾。想必皇上也累了,臣妾去奉一盞茶來好不好?”

玄淩微笑道:“這種事讓下人去做也就罷了,何必你親自動手。”

“臣妾親自奉上的茶怎是旁人可以比的,還請皇上稍候。”我一笑翩然走進暖閣,少頃捧了一盞和闐白玉茶盞出來走到他麵前,含笑道:“臣妾烹的茶,不知是否對皇上的脾胃?皇上可不要嫌棄才好。”嘴上說笑,心裡卻不由得有些忐忑,盼他品了茶能歡喜,又怕茶味不合他的意,若是他皺了眉頭不喜歡可怎麼好。

玄淩道:“你親手調的,這心意朕最歡喜。”他接過去打開細白如玉的瓷碗一看,盞中盈盈生碧,似有煙霞嫋嫋,茶香襲人肺腑,讚道“好香的茶”,飲了一小口,微微蹙眉沉思,又飲了一口。我心中一沉,以為他不喜,正惶然無措間,玄淩的眉毛慢慢舒展開來,笑意漸濃,看著我問:“這茶的味道格外清冽沁香,朕品了半日,茶葉是越州寒茶,有鬆針和梅花的氣味,其餘卻不分明,你來告訴朕還放了什麼?”

我笑道:“皇上好靈的舌頭,這道茶叫‘歲寒三友’,取鬆針、竹葉和梅花一起用水烹了,那水是夏日日出前荷葉上的露珠,才能有如斯清新。”

“古人雲‘茶可以清心也’,今日喝了莞卿你的茶,朕才知古人之言並不虛。”

我臉上微微一紅,“皇上過獎了。也是機緣湊巧,臣妾去歲自己收了兩甕舍不得喝,特意帶了一甕進宮一直埋在堂後梨樹下,前兩日才叫人挖了出來的。”

“如今在棠梨宮裡還住的慣麼?朕瞧著偏遠了些。”

“多謝皇上關懷。臣妾覺著還好,清靜的很。”我的聲音微微低下去:“臣妾不太愛那些熱鬨。”

玄淩的指尖滑過我的臉頰,抬手捋起我鬢角的碎發,仿佛是滾燙的一道隨著他的手指倏忽凝滯在了臉頰,隻聽他輕輕說:“朕明白。棠梨清靜,地氣好,也養人。”他隻笑著,一雙清目隻細細打量我,片刻道:“朕瞧著你氣色好了不少,應該是大好了。”

“原也不是什麼大病,是臣妾自己身子虛罷了。如今有皇上福澤庇佑,自然好得更快。”

玄淩隻看著我含笑不語,目光中隱有纏綿之意。我見他笑容頗有些古怪,正悶自不解,一眼瞥見身畔侍立的槿汐紅了臉抿嘴微笑,忽然心頭大亮,不由得臉上如火燒一般,直燒得耳根也如浸在沸水之中。

玄淩見我羞急,微笑道:“莞卿害羞起來真叫朕愛不釋手。”

我想到還有宮女太監侍立在側,忙想縮手,急聲道:“皇上……”

他的笑意更濃,“怕什麼?”我回頭去看,不知什麼時候槿汐她們已退到了堂外,遙遙背對著我們站著。玄淩拉著我的手站起身來,輕輕擁我入懷。禦用的赭色緙金九龍緞袍衣襟間的龍涎薰香,夾雜著清雅的瑞腦香的味道,還有他身上那種陌生的男子氣息直叫我頭暈目眩,玄色夾金線繡龍紋閃爍著金芒,明晃晃的睜不開眼,玄淩的氣息暖暖的拂在脖頸間。

我雖是素來膽大,此時隻覺得手足綿軟,腦中茫茫然的空白,連移動一個小指頭也不能,心底卻是歡喜,翻湧著滾熱的甜蜜。

玄淩就那樣靜靜的擁著我。時日暖和,瑩心堂內的窗紗新換成了的江寧織造例貢上用雨過天青色蟬翼紗,輕薄如煙,和暖的風吹得那輕薄的窗紗微微鼓起。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漱漱,像是下著小雨。那聲音隔得那樣遠,仿佛是在遙不可及的彼岸。我的手臂漸漸的發了麻,痹意酸酸的順著手肘蔓延上去,我卻不舍得動一動。窗外的海棠綻滿了欲待吐蕊的點點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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