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病心(1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8991 字 6個月前

漸漸入冬。我的勞作依舊繁忙。身體卻日漸變得疲倦。常常在深夜裡咳嗽不已。秋末冬初的燥氣逼迫得我無法安睡。

自中秋那一次以後。我再不許玄清道甘露寺來。心裡隱隱覺得。溫實初來是無妨的。而他來。若被人撞見。隻怕又不必要的是非張揚。而我。是不願意他被傳言牽連的。

天氣冷了。我也懶怠往長河邊去。或許並不是懶怠。而是想起太後對他婚事的關注。我便遲疑駐足了

畢竟。我與他是不適合的。佛門姑子與天潢貴胄。天子廢妃與俊逸少年。無論怎麼看。都是不搭邊的。

於是。往往隻是槿汐去見他。

槿汐這次回來。卻是包了小小一盅冰糖燉雪梨。尚有餘溫。她道:“奴婢上回偶然和王爺提了提娘子的咳嗽。王爺這回就拿了冰糖雪梨來。讓娘子潤肺的。”

我正低頭抄錄佛經。聽了隻道:“擱在一邊吧。我抄完再吃。”

槿汐站在一旁看我寫了一會兒。道:“芳若倒有兩個月沒來了呢。”

我點頭道:“胡德儀剛生下了和睦帝姬。又從昌嬪進了德儀。正在得寵的時候。芳若又要常常帶著帝姬去太後那裡。自然忙碌些。沒功夫常常來拿佛經了。”

槿汐在耳邊輕聲道:“芳若不來也是好事。她來得勤表明後宮某些嬪妃盯娘子盯得緊。所以她要常來看顧娘子的安危。她若不常來了。也就是說宮裡有些人對娘子也漸漸鬆懈了。”

我蘸飽了墨汁。淡淡道:“我出宮也兩年。明知我是回不去的。日子久了。她們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何況。胡德儀剛生下了和睦帝姬。正在得寵的時候。多少人的心思眼睛都在她身上呢。”

“隻是……”槿汐遲疑著道:“聽說是胡德儀再不能生了。”

“哦。”我擱下毛筆。看著她道:“你如何得知的。”

“前兩日溫太醫送些止咳的藥來。娘子出去了。奴婢和他閒聊時說起的。溫大人說。胡德儀因為生育和睦帝姬傷了身子。再要有孕就難了。”槿汐依舊低眉順目。

我心思一轉。“那胡德儀自己知不知道。”

“恐怕不知道。若是知道。這樣傷了身子的又有什麼痕跡肯尋呢。生孩子麼。總是有風險的。即便晉康翁主生氣傷心。也是查不出什麼的。”

我冷冷一笑。胡德儀是晉康翁主的女兒。她的孩子不會生不出來。而一個帝姬。生下來又有什麼要緊。在宮裡的人眼裡。要緊的是以胡德儀的得寵。以後卻不能再生了。再無後患。何況生下的即便是皇子。養不養得大也未可知。

而這一招永無後患。卻是絕妙的。

我淡淡道:“那皇上知道麼。”

“自然是不知道的。若知道了追究起來。終究也不是妙事。”槿汐微微含笑。“皇後的功力倒是見長了。隻是可憐了胡德儀。”

“胡德儀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隻要皇後還在。”我淒微一歎。打開了碗盅。潔白如玉的小盅裡安靜躺著幾片雪梨。湯色雪白透明。我舀了一口。那股清淡的甜意緩緩沁入心脾。仿佛真是在潤澤我乾燥鬱結的脾肺。

槿汐收拾好我抄錄好的佛經。和言道:“其實溫大人‘一片冰心在玉壺’的心意也是好的。隻是一把玉壺。怎麼比得上一盞冰糖燉雪梨來得貼心落胃呢。”

我咳嗽兩聲。臉頰泛起妖異的潮紅。我攥緊手腕上的佛珠。輕聲道:“槿汐。你今天的話多了。”

可我心裡卻明白。即便我不見玄清。他的關心。也總是無時無刻都在身邊的。

天氣漸冷。我的咳嗽日複一日的沉重起來。原本隻是夜裡咳嗽著不能安眠。又盜汗得厲害。漸漸白日裡也咳喘不止。常常鎮日喘息得心肺抖擻。臉色潮紅。伏在桌上連字也不能好好寫。

浣碧與槿汐急得了不得。浣碧親自去了趟溫實初的府邸。回來垂頭喪氣道:“說是宮裡頭的胡德儀產後失調。留了溫大人在太醫院裡。好多日子沒回府了呢。”

我咳嗽著艱難道:“胡德儀剛生下了和睦帝姬。正是皇帝麵前的紅人。又是晉康翁主的女兒。自然十分矜貴。”

槿汐愁道:“可怎麼好呢。冰糖雪梨吃了那麼多下去。枇杷葉子也燉了不少。少說也吃了一顆枇杷樹了。怎麼一點也不見好。”此時槿汐手裡端著一碗燕窩。好聲好氣道:“王爺那邊悄悄送來的燕窩。最滋潤不過的。且喝了吧。”

我擺手道:“哪裡那麼嬌氣了。不過咳幾聲罷了。”

浣碧急得臉色發白。道:“這哪裡是咳兩聲的事。人都要咳壞了。左右這半個多月來竟咳得一夜也沒睡好過。靜白竟還打發小姐去溪邊洗那麼多衣裳。我瞧著就是勞累過分了。”

槿汐拉一拉浣碧的袖子。低聲道:“姑娘少說兩句罷。為了娘子咳嗽得厲害。多少閒話難聽呢。竟說娘子得了肺癆了。”

浣碧氣結。道:“誰這樣胡說了。我瞧著小姐就是這樣被她們折磨壞的。”

我喘得喉頭緊縮。啞了聲音道:“少說兩句罷。”

正說話間。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闖進一群姑子。為首的正是靜白。她一臉不耐煩地嚷嚷道:“咱們甘露寺裡不能住得了肺癆的人。還有香客敢來麼。百年古刹的名聲可不能斷送在這種不祥人的手裡。”

浣碧氣得嘴唇發白。道:“誰說我們小姐得的是肺癆。哪個大夫來看過。這樣滿嘴裡胡咀。不怕天打雷劈麼。”

靜白一把扯開浣碧。皺著眉頭道:“就算不是肺癆。也和肺癆差不離了。這樣日咳夜咳。咳得旁人還要不要住了。看著就晦氣。”

我少不得忍氣吞聲。啞聲道:“對不住。我身子不好。牽累大家了。”

一個小姑子伸著脖子尖聲道:“要知道牽累了旁人。就趕緊走。這樣死賴活賴著招人討厭。”

靜白眼珠子一轉。見桌上正放著一碗燕窩。立時喉嚨粗起來。叉著腰尖聲得意道:“你們瞧。她可是個賊。現成的賊贓就在這裡呢。”

我的耳膜被她的大嗓門刺得嗡嗡地疼。聽她這樣紅口白舌地誣賴。我縱然涵養功夫再好。也不由微微作色。道:“說話要有憑有據。我何曾偷你什麼東西。”

靜白頗有得色。指著桌上的燕窩嚴厲了口氣道:“甘露寺裡隻有我和住持師太才吃燕窩。你這燕窩是哪裡來的。”

我微微變色。示意槿汐和浣碧不要開口。這燕窩的來曆如何能說呢。

靜白掰著指頭道:“那太醫總有好些天沒來看你了。你可彆說這燕窩是他拿來的。宮裡頭的姑姑也兩三月沒來了。還有誰給你送燕窩來。住持師太的燕窩和我的放在一處。每日都是我的徒弟莫戒燉好了送去的。你若不是從我房裡偷的。難不成那燕窩還長了腿自己跑到你碗裡的麼。”

靜白身邊的幾個小姑子附和著道:“就是就是。她每日拾了柴火回來都要到師傅房裡來說一聲。必定是她嫌師傅苛待了她所以心生報複偷了燕窩吃。”

我冷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既然燕窩總在靜白師傅房裡。又是日日吃的東西。若少了早早就該發現去找。怎麼眼瞧著到了我這裡才說起有賊這回事來。”

靜白一怔。大手一揮道:“沒有那麼多廢話和你說。你若有本事。隻說這碗燕窩是從哪裡來的就是。若說不出來。就是偷了我的。”

浣碧急道:“怎麼就許你又燕窩。不許旁人有燕窩了。”

靜白“嘿”一聲笑道:“旁人或許還有家裡人送些東西來。可莫愁是什麼人。她是宮裡頭被趕出來的不祥人。無親無故。她怎麼會有那麼貴重的燕窩。賊就是賊。抵賴也不中用。”說著一疊聲道:“去請住持。”

旁邊圍觀的姑子一個個冷笑著竊竊私語。巴不得看笑話兒。

我何曾受過這樣的汙蔑。不由氣得發怔。胸口翻江倒海般折騰著。窒悶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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