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花傾國兩相歡(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8201 字 6個月前

朧月點點頭。“我也瞧大皇兄被鬨得頭疼。哪裡能賞花呢。”說罷。歡歡喜喜去了。

憑欄而望。繁花錦繡裡重重宮闕的飛簷翹角宛如印在五色迷離上的影。我看著圍著皇長子極儘妍態的女子。如此天家富貴。如何不叫人心醉神迷。

說是去上林苑。太液池夾岸桃花敷水開。輕紅飛亂於黃綠不勻的柳色卻牽不住德妃一絲賞玩的雅興。我素知她不是莽撞之人。便也不多問。隻隨她往沉香亭去。還未走近。便已聽得絲竹歌舞之聲悠揚。大約是有人錯了拍子。樂聲停了片刻。又再度響起。我循聲而去。見沉香亭畔一位玫瑰色春衫的女子正按歌起舞。她連轉了十幾個胡旋。複又停下。似有苦惱之色。便向樂師道:“我還轉不滿十六個胡旋。再來。再來。”

樂師好言勸道:“許小姐已練了一個中午了。也該歇歇了。”

那女子似是賭氣。“轉不滿十六個胡旋。我便不歇息。”

幾位樂師相視苦笑。隻得重撥絲弦。我輕輕一笑。喚道:“怡人妹妹。”她轉身看見是我。略帶些驚愕與尷尬。忙迎上前來。欠身行禮。“臣女偶然練些雕蟲小技。叫娘娘見笑了。”

她想是練得辛苦。滿麵通紅。嬌喘微微。額上沁出些晶亮的汗珠。我笑道:“你若想學胡旋舞。何不來問我。”

她愈加臉紅。垂首低眉道:“臣女怕打擾娘娘。”

我取下臂上金線曇花披帛交到德妃手中。向許怡人道:“平舉雙臂。手臂一定要直。但切忌過分用力。定要做到柔若無骨之態。足尖踮得高。深深吸氣。十六個胡旋轉完。一口氣正好吐完。氣息平順。才能做到輕盈完整。”說罷。我親自示範與她看。

許怡人極聰明。不過三四次便學得很好。她驚喜不已。“請娘娘收臣女做弟子吧。有娘娘教導。臣女便不會學得這般吃力了。”

我忙道:“怡人妹妹是隨國公的千金。怎麼好委屈做本宮的習舞弟子。那是萬萬不可的。”

怡人神色一黯。似生了委屈之意。德妃見機知意。笑著嗔我道:“那有什麼要緊。你是舞中國手。怡人妹妹又誠心求教。兩人既然投緣。何不成全這段佳話。”

怡人喜不自勝道:“還請娘娘多指教才是。”

我忙扶住她。笑吟吟道:“妹妹有莊敏夫人幫襯。入宮自是情理之中。學舞也能為妹妹博得皇上青睞。”

怡人忙垂首道:“臣女不敢這樣想。”

我挽住她的手。推心置腹。“你現下是我的弟子。我自然也要教你。免得你白費辛苦。。。這胡旋舞你不學也罷。皇上已有半年多愛不看這舞了。一看便道頭暈眼花得緊。”

怡人微微吃驚。“皇上從前不是極喜歡胡旋舞麼。”

“那是從前。我不妨告訴你。自安氏以五石散毒害皇上之後。皇上的身子便大不如前。。。其實是差了許多。雖然也常常笙歌夜宴。但並未上心去看。瑛嬪是最擅胡旋舞的。如今也不大跳了。改跳了竹枝舞。其實皇上偶爾得空。不過是在幾位年輕的嬪妃那裡消磨辰光。也極少看旁人的舞了。”

怡人微見驚疑之色。德妃笑道:“皇上最常和淑妃在一起。自然是淑妃最知皇上喜好。不信你可去問問身邊樂師。淑妃最擅驚鴻舞。是否也許久不舞了。”

見幾位樂師紛紛頷首。怡人麵上漸顯沮喪之色。德妃笑向我道:“不過再怎麼說。終究是新寵不敵舊愛的。你雖然不舞。皇上對你還是愛重逾常。瑛嬪、珝嬪、榮嬪幾個再如何能歌善舞、騎射彈唱。終究也不過是嬪位罷了。皇上也是一時新鮮勁。勁頭過了。再加上新選宮嬪進來。她們幾個也不過和在冷宮裡一般熬日子罷了。”

我急忙看了德妃一眼。笑著掩飾過去。“德妃姐姐說笑 罷了。妹妹彆往心裡去。何況即便這樣的事宮裡年年有。也斷不會落到妹妹這般豪門閨秀身上。”

怡人緩緩憑欄坐下。唇角悄然漫上一縷愁苦之意。隻是望著一叢深色牡丹沉思不已。

德妃自悔失言。忙拉住我道:“出來這樣久。皇後必定尋我們了。我也想看看。今日為皇長子相看正妃。是哪家的小姐最合人意呢。”

我挽過煙翠披帛。搖頭道:“罷了罷了。那些所謂千金自恃身份高貴。十分倨傲。皇長子喜歡溫柔和順的女子。隻怕都看不入眼呢。”

我與德妃邊行邊言。漸漸行得遠了。大約一柱香過去。我與德妃複又回轉來。一灣碧水迤邐如綢繞沉香亭而過。水聲淙淙如鳴琴。兩邊花木葳蕤。芳草青鬱。幾位樂師已經散了。唯見沉香亭前麵的幾大叢牡丹。映著一身玫瑰色的許怡人。開得明豔欲燃。

立於叢叢佳木之後。德妃望著遠處。忽而展顏笑了。“朧月真是個乖巧的孩子。”

春日的陽光帶著薄薄暖意。有透明的淡金色。拂過沉香亭四角飛起的碧色琉璃瓦。拂過叢叢雍容牡丹。細碎地灑在一對男女身上。

朧月好奇道:“這花的顏色怎麼和早晨母妃帶我來時不一樣了。”

予漓一時答不上來。不免踟躕。怡人握著朧月的手。溫柔細語。“此花喚作‘美人麵’。朝則深紅。午則深碧。暮則深黃。夜則粉白。晝夜之內。香豔各異。豈非像美人麵孔。一日多變。嬉笑怒罵。喜嗔皆宜。”

朧月知道怡人喜歡自己。抬手指一指她麵龐。笑道:“姊姊便是美人麵孔。”怡人麵色緋紅。朧月愈加不依不饒。“大皇兄說是不是。”

予漓微微含笑。“名花傾國兩相歡。”

沉香亭畔牡丹芍藥花開繽紛。衣衫輕盈拂過猶有餘香。那股清甜氣味。即便我與德妃遙遙遠立亦能聞到。

芳草如茵。遺鈿猶帶落蕊甜香。鬱鬱芳芳。是方才怡人習舞時自雲髻間落下的。予漓俯身拾起一枚。“是不是你的。”

怡人含羞點頭。伸手取過。予漓道:“這花鈿上的珠子倒貴重。隻是式樣是乾元初年的老樣子了。誰給你的。”

“是莊敏夫人。”怡人愈加麵紅。囁嚅著答。“妾身本就粗笨。戴什麼式樣的都不要緊。”

予漓隨手折下一朵“美人麵”簪在她鬢邊。“宮中不會為牡丹取‘美人麵’這樣風雅的名字。可是因為你。我會記得這花喚作‘美人麵’。”他柔聲詢問。“你叫什麼名字。”

怡人仰起姣好的麵龐。含羞帶怯。“殿下。臣女是今屆秀女許怡人。”

牡丹雍容的花盤慵慵欲墜。每一朵的花瓣都重重疊疊如若絹綃輕盈。花香浮漾。染上了春衫裙裾。亦染上了相對而視的兩人的麵龐。

我唇角輕揚。對著一樣笑意輕綻的德妃道:“許怡人真正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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