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屑一顧。冷笑道：“淑妃很會強詞奪理。”
我溫然擺首。拈起碎環徐徐道：“方才聽可汗所言。這玉環是費儘無數人性命所得。玉乃陰盛之物。又損人命傷陰騭。可汗以此為國寶。大是不祥。也顯得可汗枉顧人命。妄為人君。帝姬砸碎此物。倒是破解了陰騭之氣。為赫赫帶來祥瑞。”
貞妃溫然笑道：“玉碎可汗難免不快。臣妾有個法子。可命宮中巧匠以赤金鑲嵌玉環。做成金鑲玉環。金主陽氣。可緩玉之陰氣。金玉相間乃富貴祥和之兆。”
玄淩聞言頷首。“貞妃所言甚好。”
我轉首看著摩格。“玉碎尚能修複。如兩國交惡難免戰亂。何不也如金鑲玉之法化乾戈為玉帛。不知可汗是否願意呢。”
摩格啜一口杯中美酒。凝視朧月須臾。問道：“這是……”
玄淩眼中儘是疼愛之色。道：“是朕第三女朧月帝姬。**無知。叫可汗見笑了。”說罷柔聲向朧月道：“回你母妃身邊吧。”
朧月歡快答了聲“是”。隨即立於德妃身畔。德妃甚是喜悅。連連撫著她額頭。滿麵欣慰。
摩格拱手問道：“是這位德妃娘娘之女。”
玄淩隨口笑道：“朧月乃淑妃長女。隻是養在德妃膝下。”
摩格瞥我一眼。似是向玄淩讚許。“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本汗倒是極喜歡這位帝姬的聰慧。”他說著招一招手。一名侍從遞上一枚雕鏤海東青的金圓。以綠鬆石串成頸鏈。十分彆致奪目。他笑。“一點心意。向朧月帝姬聊表寸心。”
朧月隻是立於德妃身邊。也不多看一眼。甚是矜持。玄淩含笑向她頷首。示意可以收下。朧月這才起身離席。雙手接過。一福為禮。應對得體。
玄淩頤然而笑。極是滿意。與摩格又連連飲了幾杯。摩格道：“皇帝的帝姬真是出色。本汗的女兒哥哥都比不上。”玄淩正欲謙虛幾句。摩格目光向旁一掃。“這幾位都是皇帝的兒子吧。隻有四位。”
宮中皇子不多。除皇長子已成年之外。其餘三位皆還年幼。赫赫使者掩口笑道：“我可汗有十一位王子。個個驍勇善戰。日後有機會還想與貴國皇子多多切磋。”
他言下之意是在譏刺玄淩子嗣不多了。玄淩不惱不怒。隻是緩緩笑道：“等朕的皇子長成。恐怕可汗之子已過壯年。朕豈非勝之不武。可汗客氣了。”
摩格嗬嗬一笑。抱拳道：“皇帝不笑本汗以多勝少就是了。”
這話未免露骨。胡蘊蓉板起臉孔低聲斥道：“宮中牲畜才生這樣多呢。”想一想亦覺不雅。便轉臉不顧。
我盈然笑道：“可汗說笑了。天下子民皆是皇上之子。可汗不笑咱們以多勝少就是了。”
摩格唇角的笑紋漸次深下去。“依淑妃所言。以十萬螻蟻擋一猛獸。皇帝以為如何。”
玄淩正欲回答。卻見小廈子捧酒上前。一時也不多言。隻是任由小廈子捧了新酒上來。換成一杯色澤泛橙的“柑橙香”。玄淩微顯喜色。隨即如常吩咐道：“好了。下去吧。”他眸中精光一輪。露出幾分鷹隼般厲色。麵上卻依舊是那樣閒閒適意的樣子。“猛獸有猛獸之力。螻蟻有螻蟻之慧。可汗以為一定能定輸贏麼。”
“眼下螻蟻仿佛節節敗退。”
“以退為進。想必可汗讀過兵書。”
“本汗也想如此揣測。隻是彆是信口開河才好。”
“可汗取笑。朕為天子。一言九鼎。”
“聽聞龍生九子。上天之子未必隻有一個。”
玄淩聞言微露欣喜之色。“既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周與赫赫本為兄弟之邦。更要互為和睦。以保兩邦安寧。”玄淩停一停。“聽聞赫赫大軍在雁鳴關外得了些小疫病。兵馬在外。醫藥怕是不足。大周十餘年前也鬨過疫病。費了許多力氣才治好的。因而倒也些秘方。可汗若有需要。朕倒可命人去找一找。”
摩格微眯了雙眼。“是麼。多謝皇帝好意。本汗自己派人去找就是。”
玄淩笑嗬嗬道：“也好。隻是這些醫士雲遊四海。方子隨身帶著。朕派人去找也需兩三個月。但願可汗一切順利。”
摩格將杯子往案幾上重重一擱。我不免一驚。隻冷眼看他意欲如何。卻見他一個衣著華貴的內侍從外進來。附耳低聲說了幾句。摩格的目光越來越冷。那種寒意凝成一把把利刃。幾乎要刺穿人一般。玄淩恍若未覺。隻是吩咐了上歌舞百戲。正是一曲西域風情的《胡旋舞》。領舞的少女年輕得如開在枝頭含苞的花。嫩得能滴出水來。隻見她兩袖翩翩飛舞如蝶。幾乎能迷了人的眼睛。若不顧眼前暗潮洶湧。真當是玉樹瓊蘿。萬丈繁華的太平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