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隻影無處話淒涼(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8794 字 6個月前

衛臨微微一笑,俯首道:“微臣先告退了,”

我見他離去,坐在妝台前任由花宜帶著侍女們伏侍我卸了晚妝,隻由心事起伏,

見花宜為我拆了發髻梳理,不由向槿汐道:“今日有件事做得矯情,自己想想也要好笑了,”

槿汐微笑道:“什麼,”

花宜蘸了桃花水慢慢梳理我的委地長發,銅鏡中我的發絲柔順垂著,閃爍著一點瑩潤的光澤,我輕輕道:“今天皇上說起我從前愛散著頭發的往事,又感慨我如今打扮得華貴,滿頭金珠,我竟當著皇上的麵把發飾一一摘了,見康嬪的時候都散著頭發,”我似是唏噓,“可笑的是,皇上說的是往事,我心裡頭想起來的,卻是彆的事,兩人同是感慨往事,卻各有往事,”

槿汐默然片刻,道:“隨他去吧,”

我心中一陣酸楚,低低道:“我也曉得是白想,隻是,想一想也好,就當做了個美夢罷了,”

槿汐見我傷感,開口道:“娘娘囑咐奴婢查汪貴人的事,奴婢現下已經查明了,”

我倒也不詫異,槿汐在這宮裡快活成了人精,要查什麼底細自然是不費事的,於是隻淡淡說:“這麼快,”

槿汐從從容容道:“是,”一一把來曆說得清楚:“貴人汪氏,羊城知府嫡女,乾元二十九年四月入侍,初為選侍,進娘子、美人,二十八年春進貴人,向來在幾位新人中也算是得皇上恩寵的,冊貴人一月後,皇上漸漸將心思轉在新進的大小劉娘子諸人,已有幾月未曾得幸了,”

“那麼她的身孕……”

“從前得寵時,汪貴人便日日服食可以幫助懷孕的藥物,隻盼能生下一位皇子來終身有靠,如今沒了恩寵,皇上又病了,自然十分焦急,於是就出了這個計策,蓄意攀登高位,她家中又闊,又肯撒開手使錢,眼下幾月的門禁又不似從前那般嚴謹,於是買了外頭的男人裝在運水的車子裡混進來,如此有了身孕,”

我連連冷笑:“康嬪也糊塗,一個宮裡住著,竟神不知鬼不覺,真是笑話,”我又問:“萬春宮的主位是誰,”

“是韻貴嬪,”

我想起舊事,又兼著韻貴嬪今晚在顯陽殿前當眾頂撞於我,於是道:“果然是個外強中乾的東西,當著我的麵就在顯陽殿前逞強,回了宮裡卻什麼都被蒙在鼓裡,”

槿汐道:“正是,”又道:“汪貴人的事人證物證俱在,娘娘打算如何處置,”

“可憐了她那一心攀高爬低的心,”我道:“那就怪不得我了,本來若是和孫才人一樣苦衷,我便當再幫一個瑛貴嬪,可是蓄意爭寵且到了要借種的地步,我就斷斷容不得了,”

“汪貴人、康嬪、韻貴嬪……”我慢慢撫摸著下巴沉吟著,“一個一個處置倒也不方便,眼下事本就多,就更顯得紮眼了,且汪貴人的事也不宜張揚,”我眼中精光一輪,微笑道:“封宮吧,”

槿汐微微凝神,好看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封宮的法子隻在先帝隆慶帝時用過一次,當時為迎舒貴妃入宮一事,承光宮祝修儀率一宮宮嬪帶頭跪在儀元殿前哭諫,先帝勃然大怒,下旨封宮,直到舒貴妃的清河王滿五歲那年才放出來,那幾年,封了的承光宮簡直如冷宮一般淒涼,隻是宮中諸人名位還在而已,目下皇上病重的原因自康嬪而起,韻貴嬪身為主位也難逃乾係,倒也抵得過了,”

“話說回來”,我微微含笑道:“自這兩年新人不斷進宮,我特意不在門戶上特彆留心,為的就是好生出些事端來鬨一鬨他的心,不想這些進宮的新人一個比一個會鬨騰,我隻漏了一個口子,她們卻個個各顯神通起來,”

槿汐沉默片刻:“皇上多年來耽於枕席,身子本就虛了,這些年多少新貴人圍在身邊,還強用虎狼之藥,再生出這些事來,實實是禁不住的,如今可就應驗了,”

鏡中,我的神色冷寂了片刻,“他怎能算到我會這樣待他,人人都隻道我賢德……”

槿汐截口下去,恭順地接過一把熱毛巾為我敷臉,“娘娘的確是賢良淑德,為皇上廣開子嗣之門,才多選淑女充裕後宮,”

諷刺的笑意慢慢延上我的眼角,似細細的一道裂紋,凜冽而銳利,“隻可惜……皇上早就不能生育了,”

我緩緩道:“我在門戶上寬鬆本是為了方便孫才人之事,沒曾想倒被汪貴人也沾上了便宜,”

槿汐道:“汪貴人的性子本來就是有便宜就占,深恨不能拔尖的,也是咱們疏忽了,”

我取下臉上的毛巾,隨手撂進銀盆裡,又換了一塊乾淨的換上,整張臉悶在滾熱的毛巾裡,聲音也是悶悶的像沉墜的雷聲,“我這些日子的確是精神不濟,看顧著前朝,幾個孩子也疏忽不得;端貴妃本就身子弱,是個不管事的;德妃雖好,但是從前她隻是有個協理後宮的名頭,溫裕皇後最精明不過,怎肯放她在大事出力,所以曆練的也不多,現在整個後宮的事都撂在她手裡,難免不能麵麵俱到,”

槿汐接口道:“奴婢瞧娘娘素日留心著,眼瞧欣妃與貞一夫人都還可靠,”

我歎口氣道:“欣妃的資曆自然是不用說的,是宮裡的老人了,貞一夫人又生有二皇子,是莫大的功勞,隻可惜呢,欣妃心直口快藏不住話,貞一夫人又是最怕事不過的,從來事情找上門也隻有躲三分的,叫我怎麼放心把事情交到他們手裡,”

槿汐微微蹙了眉頭,道:“娘娘說的是,除開這幾位,那些不是一同經曆過來的還真不放心叫她們做事,隻是辛苦娘娘了,”

我忽然取下毛巾拋下,想一想道:“我的朧月也有十來歲了吧,”

槿汐眸中一亮,嘴角已經蘊上了笑意:“是呀,一般普通人家的姑娘,這個年紀也該跟著母親學著掌事了,隻是若放在大家豪門裡,隻怕這也還是孩子的年紀呢,”

我若有所思道:“咱們這宮裡比不得不用心事的豪門千金,朧月自小機敏有決斷,是該她曆練的時候了,何況就在德妃宮裡住著,最最近水樓台了,淑和已經下降,溫儀性子柔弱,朧月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槿汐連連笑道:“是是是,想從前朧月帝姬幫娘娘對付朱宜修的情形,怎麼也想不出是個七八歲孩子的主意,咱們帝姬從小心思最沉靜細密,又與娘娘母女連心,當真是再好不過了,”

我霍地站起,摒退了眾人,緊緊握住槿汐的手,鄭重道:“槿汐,自我入宮以來,幾番沉浮,都是你不離不棄陪在我身旁,你和我相處的時日,比皇上與清都多,說句實在話,隻怕你比他們都曉得我在想什麼,要做什麼,”

槿汐亦穩穩握住我的手,道:“娘娘言重,娘娘待奴婢亦不隻是主仆的情分,”

我道:“如今我把我的朧月托付給你,自明日起,德妃每日料理後宮事宜,你都要陪朧月去聽著,回來叫她一一告訴我,事無巨細都要她仔細聽仔細學,你要陪著她,就像陪著我一樣,提點她,囑咐她,不要把朧月當帝姬,就當是你的晚輩,好好教導她,”我的喉嚨裡冒起熱切的酸辣,“槿汐,你明白麼,”

槿汐穩穩跪了下去,“奴婢定當儘心竭力,輔助帝姬,,不,奴婢不會把帝姬當一位普通的未來公主來輔佐,而是當作將來的鎮國公主,或是一位國母來輔佐,”

我眼中幾乎要沁出熱淚來,沉聲道:“好,你明白就好,好好去罷,”

槿汐的手很熱,也很堅定,她的掌心厚實,且有凜冽深刻的掌紋,這叫我安心,“娘娘放心,咱們盼了那麼多年,苦了那麼多年,娘娘說不出來的苦奴婢都明白,娘娘且放心罷,”

我心下感激不已,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千言萬語,種種辛酸苦楚,曆曆都似在眼前,彼此都十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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