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頭偏斜,將暗未暗。
三月的京城依舊很冷,且有風,這會兒還好,再過一段又要到了老百姓最討厭的大風季節。那真是遮天蔽日,飛沙走石,夾著無窮無限的楊絮毛毛。
許非這幾天在一直跑跑跑,見演員,說服,調和時間,爭取下禮拜統一試鏡。
這年頭沒有試戲的說法,導演跟演員見見麵,看看形象氣質,是否貼合人物。很少有人說,誒,你給我當場演一段……
但從《便衣警察》的伍玉娟開始,藝術中心不知不覺就進入到這一程序。許非希望大家的習慣能從“像”過渡到“演”——不是強調哪一個,像和演同等重要。
“叮鈴鈴!”
他今天也忙了一天,午飯都沒吃,車子拐進百花胡同,想著又能蹭什麼飯菜。結果一推門,院裡烏壓壓的,廚房也沒開火。
“人在不在?”
“哎,回來了?”
沈霖穿戴整齊,從東屋跑出來,“咱們走吧。”
“上哪兒去?”許非愣道。
“你不知道啊?”
沈霖更奇怪,“小旭和張儷回來了,給小東打電話說要聚一聚,沒告訴你麼?”
“我……”
許老師饑餓,委屈,求抱抱,瞬間有種被拋棄的趕腳。
而沈霖眼珠一轉,琢磨出味道了,忍笑道:“那我們一塊去吧,可能忘了。”
好一個忘了!
許非暗歎,又推車子出去,到了中戲附近的一家小飯館。
裡麵最大的一張圓桌,吳小東、金莉莉、胡則紅、東方、李堯宗等已經到了,見他們進來,嚷道:“怎麼才來?等半天了!”
“服務員,上菜!上菜!”
“許老師忙,等他來著。”
沈霖見到小夥伴非常開心,自個先挨過去。
許非站了片刻,見某二人跟無事發生一樣,遂也坐下。還沒開口,胡則紅嘰嘰喳喳道:“剛才小東說,他們搬到你那兒去了?哎呀,這下可熱鬨,許老師果真義薄雲天。”
“啥義薄雲天,我可收房租的。你們最近怎麼樣,都還活著呢?”
“活著,就是無事可做,成天空落落的。對了,我們準備結婚了,到時候都來啊!”
東方一把摟住李堯宗,毫不扭捏。
“一定一定。”
“你收份子嘛?收我可不去。”
“那我不收你的。”
“喲,我們還不乾呢。”
說笑了一會,飯菜上桌。
一幫人就像同學聚會似的,開心,卻也暗暗比較。結果悲催的發現,有一尊大佛鎮在飯桌上,還比較個啥?
都是弟弟。
尤其一聽,他這會正攢一部電視劇,做副導演,更是驚訝。胡則紅奇道:“許老師,你怎麼改行做幕後了?”
“幕後好施展啊,演員麵兒太窄。”
麵兒太窄……太窄……窄……
眾人合計半天,都沒明白啥意思,隻能歎不同凡響,圭璋特達雲雲。
吃了好久,許非才得空換了個座位,扭頭問:“你們啥時候回來的?”
“昨天,昨天下午到的。”張儷道。
“那你們住哪兒?”
“住旅店呀!”
陳小旭嗑著瓜子,眨著大眼睛,一臉的“你有事兒嘛?”
“然後呢?租房子?”
“嗯,已經看幾家了。”
“我那邊現成的地方,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我們住你那裡做什麼?”
陳小旭奇怪,張儷也點頭。
我們沒名沒分的,住你那裡做什麼?
記 嘖!
許非鬱悶,但十分理解。
女孩子是很可愛,也很微妙的生物,不是說矯情,而是一種矜持和自愛。所以他也柔和,沒講什麼“你們倆姑娘住外麵像什麼話”之類的,道:
“既然租房子,不如租我的,我的價錢還便宜。何況有小東他們,平時也熱鬨。”
“……”
張儷瞄了眼陳小旭,小旭咬著瓜子,“我們考慮考慮。”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