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湊到近前,見兩個姑娘側著身,臉對臉,身上搭著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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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風流靈巧,一個端方大氣,呼吸含混,濕潤甜香。薄薄的毛毯順著衣衫褶皺滑下來,覆著無儘的窈窕美好,末了是兩雙穿白襪子的小腳。
“……”
許非看得怔了,見一縷頭發垂下遮了誰的唇,忍不住伸手去撥。
“轟!”
一陣悶雷忽自東方滾來,九天之上,冥冥之中,似有一股不可言明的力量阻擋了許老師的綺念。
他一頓,手縮回去。
張儷被驚醒,揉揉眼睛,“你出去了?”
“嗯,買了點吃的。”
“嗬,這一天昏昏沉沉,胡度春秋似的。”
“重說!”
“今天過的真快呢。”
她緩了緩,起身下床,這一動,陳小旭也醒了。見桌上擺著碟盤,一盆熱飯,喪氣道:“又吃飯呀,我感覺剛吃過。”
“吃飽了才有力氣恢複,來!”
許非又搬過小幾,扶她靠著,三人邊吃邊聊。
“我剛才出去,胡同裡都成河了。隔壁能淹到腿肚子,李大爺帶人掏水呢,唉,我越來越慶幸買這院子了。”
“我聽說大戶人家修暗渠的時候,都在裡麵放隻烏龜。一是吉祥長壽,二是可以吃裡麵的蟲子老鼠,不知道這底下有沒有。”陳小旭道。
“這才一進院,不算大戶吧。不過沒關係,我們有兩隻呢,改明兒都放裡。”
“其實還是樓房好,不怕風吹雨淋的。”張儷道。
“可我不參與分房啊……其實也沒事,國家政策越來越開放,過幾年或許就能買賣了。”
“過幾年我們自己也能買了,你以為還住這兒?”陳小旭哼道。
“嘁,有本事你現在買啊!”
“有本事你現在買啊!”
“怎麼又吵架……”
張儷頭疼。
今天過得真的很快。
好像一睜眼就吃飯,吃完就中午,睡一覺就下午,再吃完就晚上了。外麵雨還在下,黑漆漆什麼都看不見,仿佛隻剩這一間屋子還亮著燈火。
陳小旭精神了點,靠在枕頭上,跟張儷研究一個針織帽子。
這是半成品,倆人一起想的。
粉色,粗毛線記,大花紋,一個個菱形格子。
“前麵小一點,後麵鬆一點,這麼戴的……”
張儷往頭上比量,“前麵緊,向後歪著,貝雷帽那種。”
“顏色會不會太單調了,加一條駝色的花紋怎麼樣,再縫個扣子。”
“嗯,這個主意好。”
倆人非常開心,她們哪會什麼設計,都是看雜誌學,一點點琢磨。
而在她們對麵,許非也沒回去,正窩在羅漢床上看畫稿。
多數是陳小旭的作品,塗塗改改,全是小女孩用的東西。有小帽子,兩邊耷拉下來毛球,還有手套、暖耳、襪子等等,很粗糙,風格卻把握住了,就是可愛。
後世覺得顯而易見,八十年代哪有可愛的概念。這說明她的功夫沒白費,成功定位了市場。
“哎,張儷。”
許非看了一會,忽道:“我改天拿些演員照片回來,你畫幾個大頭像,可以印在t恤上。”
“什麼風格的?”
“我知道。”
陳小旭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小女孩子,頭大大,身子小小,透著古怪的萌感。
“哦,漫畫風格的,我試試。”
張儷一看就懂,又瞅了眼鐘:“該吃藥了,睡前再吃一次。”
“你彆動了,我拿吧。”
許非扔過藥瓶,倒了杯水,覺得熱,遂用兩個杯子來回折,折了又吹。
張儷取了幾枚藥片遞過去,陳小旭一手接一邊,通通塞進嘴裡。
而她吃了藥,往枕頭上一靠,咬著拇指尖,盯著倆人看。
“怎麼了?”
“你們這麼好呢,怎麼就這麼好呢,到底怎麼就這麼好呢……”
“瘋丫頭,背繞口令呢!”
張儷戳了戳她,小旭卻一本正經,“我以前最怕生病了,每次生病都要哭幾天,這次是我最不怕的。”
嗯?
許非倒是驚訝了,這丫頭細膩敏感,不輕易表達內心,今兒能大大方方說出來,怕是真觸動到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了。
“客氣了啊,就算養條小貓小狗我還得負責呢,何況是個大活人。”
“哼!”
陳小旭翻了個白眼,“不管怎麼說,我都要謝謝許老師,大雨天跑出去給我買藥。還有你,有你真好。”
她歪頭,貓一樣蹭了蹭張儷。
張儷被她搞的有些好笑,“這不是很正常麼?你們倆誰有事,我都不能眼看著。”
“就是,你們倆要真有事,我冒個雨算什麼?”許非接道。
轟!
又一陣悶雷滾過,外麵大風大雨,漫山遍野。
陳小旭垂下頭,忽地笑了笑,“我忽然覺得,這樣挺好的,卻也挺不好的。”
“我,我不懂。”張儷眨眨眼睛。
“我也不懂。”
“那,我就更不懂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