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老前輩看不順眼,語氣衝的很。
“我表述還是挺清楚的,我說的是一部分正確,不妥當。”
許非也沒看誰說的,道:“我們搞藝術的,不能自己把自己僵化了。要麼必須這樣,要麼必須那樣。我跟您意見不同,我就是反對您?這不是一個文藝工作者的態度。多歧為貴,不取苟同。”
哎喲!
所有人都一愣,這小子更衝啊。
說話那人噎的滿麵通紅,卻也沒再逼逼。因為“多歧為貴,不取苟同”八個字,是蔡元培說的。
“好了好了,你具體說說。”總導演道。
“我們找那麼多人表演,是因為場地太大,人多了,畫麵就會非常飽滿。
您說排隊列,正確,但不能從頭到尾都在排隊列。否則觀眾看久了,就會變成這樣,這樣,這樣……”
許非走到黑板前,啪啪啪按了三張畫稿。
第一張,用彩筆畫的很多小人,在場地上組成美妙的圖案,層次分明,清清楚楚。
第二張,還是很多小人,輪廓模糊了一些,組成的圖案大同小異,不是那麼清晰。
第三張,小人乾脆成了一個個小點,好像馬賽克一樣整整齊齊。
他沒法給這幫人講心理學,最直接的拿出來,道:“觀眾看第一個節目,好,這鑼打的有氣勢,威武雄壯!
看第二個節目,舞蹈好,跳的真齊。
看第三個,真齊!
如果每個節目都把重點放在隊列,觀眾看一個兩個,會覺得震撼,看三個四個,還會震撼麼?
人的視覺感官會發膩的,到最後估計腦子裡隻剩下一個詞,真齊。所以我覺得隊列很重要,但得穿插著來。
何況哪有那麼多隊形可換,難保有重複的。”
真實的開幕式便是如此,幾個大節目全是隊列、隊形,其中有一個是若乾人分組,各圍成一個圈不停旋轉。
無論軍樂團、鑼鼓、舞蹈、武術,轉圈占據了整場開幕式,就換了個解說詞。
“……”
總導演沉吟半晌,問:“你想把重心放在個體身上?”
“對。”
“那怎麼表現?”
“鄧導演,現場可以把鏡頭給到單人大特寫麼?”許非問。
記
“可以。”
“那就好。”
許非拿起粉筆,粗略畫了幾道,“我不懂歌舞,這幾天想的是以武術為主的綜合類節目,也分幾個小環節。
開頭部分,數百人拿著大旗入場,紅黑兩色,身材魁梧,揮舞的時候要有古代沙場,英雄猛士的感覺。
旗手排隊列,當然我不會排。表演之後,圍場地站一圈,旌旗招展,將士助威。
跟著上來幾個移動舞台,剛才不說京劇沒法弄麼?可以加進去。
舞台要遮擋,一個個亮相,就像幕布刷的拉開,穆桂英英姿颯爽,穿蟒紮靠,翻身涮腰,花槍舞的上下翻飛。
接著再一拉,卻是《白蛇傳》裡的缽童,紫堂堂的麵龐,一張臉從綠變紅,從紅變白,由白變黑,七八張臉譜過後,嗖地恢複原樣。
正中一個,請位武術大家,單耍,不用刀槍棍棒,沒格調。演練之後,一群半大小子上來,喊的驚天動地,拳打的虎虎生風。
耍完了兩邊一開,各入一群獅。
一南獅,一北獅,風格迥異,各顯神通。末了聚到正中,搖頭擺尾,普天同慶……”
丫嘴皮子利索,一串講下來跟說書似的。
“……”
屋子裡沒動靜,都在認真思索。
彆人是講思路,這位直接把一套節目端上來,就差具體編排。一票老前輩想了又想,首先內容豐富,形式多樣,既有整體效果,又具個人特點。
尤其南北二獅的設計,更是出乎意料。
“刀馬旦、武生都好,川劇變臉也可以。”
“舞獅會不會太活潑了,畢竟是開幕式。”
“中國人有大喜事才會舞獅,亞運不就是大喜事?”
眾人議論的很歡快,一位老先生道:“哎對了,你剛才說武術家不耍槍弄棒,你想讓他練什麼?這位可是主角,得壓得住場。”
“用劍吧。”
“劍?”
“醉劍。”
喲!
大家精神一震,都想起今年上映的《黃河大俠》來了。
這麼一琢磨,好像是比單純的排隊列豐富。采不采用另說,起碼形式非常受啟發。再看這位,眼神就有點不一樣了。
“小子,你哪個單位的?年輕輕可不一般啊!”
“自我介紹下吧,大家認識認識。”
“不敢當不敢當……”
不嘴炮的時候,許老師超有風範的,“我叫許非,京城電視藝術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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