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門簾子一挑,一個小丫頭頭一探,就又縮回去了。
王熙鳳瞧見了,就對小紅道:“你且去瞧瞧,這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鬨什麼幺蛾子。”
小紅見這丫頭也是自己留在院子裡看屋子中的一個,就趕緊出去了,“怎的了,這麼冒冒失失的。”
那丫頭湊到小紅身邊,低聲道:“奶奶前腳出門,後腳二爺不知怎的,反倒回了院子。我瞧著二爺從平姨娘那屋裡拿了不少東西,該是有布匹的。二爺叫叫身邊的小子帶著東西出去了。我心裡還以為是二爺要倒換銀子,也就在屋裡隔著窗子看了一眼,沒出去露麵。又過了半晌,那小子帶著鮑二的老婆,悄悄的進了院子,去了平姨娘的屋子。我瞧著那樣子……不好,就趕緊過來說一聲。這時候鬨出來,咱們奶奶還有個什麼臉麵。”
小紅氣的臉都白了。她忙道:“你回去盯著,彆叫人臟了咱們的屋子。”
那丫頭趕緊應了一聲,就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小紅就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叫奶奶知道。可轉念一想,不叫知道就真能瞞住了不成。這府裡有什麼是能瞞得住人的。恨不得家裡的蚊子蒼蠅,都比彆人家的多生了一雙耳朵一張嘴。她咬牙進去,見王熙鳳吃完了,就忙遞了漱口的茶去。
“可是又出事了。”王熙鳳將嘴裡的漱口水吐痰盂裡,就道:“有事就說,咱們家裡,哪天不出一兩件故事來,有什麼可稀罕的。”
小紅忐忑的道:“不管怎樣,奶奶得先顧著肚子裡的孩子。”
王熙鳳手一頓,就道:“說吧,是不是咱們那位二爺又乾什麼好事了。”
小紅隻得簡單的將事情說了。王熙鳳頓時就一股子火氣往上衝。自己這正懷著身孕,又恰好是這麼個日子。他在外麵胡混也就罷了。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做不知。可哪裡不能乾那等混賬事,偏選了這麼一個日子將人帶到院子裡,這是打誰的臉呢。
“奶奶息怒。就我這糊塗想法,奶奶還氣什麼,隻顧著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依靠才是正經。何必生這等閒氣。”小紅連忙勸道。
“你說的對。”王熙鳳的臉色蒼白,露出幾分猙獰的笑意。“且讓他自在著吧。”
小紅心裡一跳,自己奶奶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性子。以後二爺的日子隻怕不會好過。
卻說平兒被灌得有些發暈,就起身告饒,隻說是要洗把臉就來。這些人以為她是要更衣,畢竟灌了許多酒水,很正常的需求啊。
平兒暈暈乎乎的往院子就去,隻想趕緊躺下睡一覺就罷了。這頭重腳輕的,連腳下的路都似乎在打晃悠。
那門口的小丫頭看見回來的是平兒,也就不急著去報信了。二爺隻說讓看著二奶奶回來沒。一個姨娘,又管不得二爺,想是不打緊的吧。
這一路沒有異樣,平兒順利的回了院子。隻剛走到屋子門口,就聽見裡麵的聲音有些不對。
“……你那老婆,以前還閻王似得人,如今倒被平兒給轄製住了。多早晚這主仆二人死了,我們才自在些……”屋裡一個婦人道。
“平兒那蹄子如今越發的管手管腳了,隻她死了還罷了。我那老婆,卻是死不得的。”這是賈璉的聲音。
平兒頓時心裡就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掏心掏肺的對這人好,到頭兒不知道從哪引來的野婆娘,引到自己屋裡就罷了,還盼著自己死了。
那婦人又道:“怎麼,還舍不得你那母夜叉老婆,那你隻離了我這裡吧……”
“哎呦,我的娘娘,可離不得你,死到你身上都成呢。”賈璉發出粗重的喘息聲道:“我倒不是心疼那母夜叉,隻是心疼我那兒子。隻兒子生下來,她死了也就罷了。橫豎再娶一個性子軟的,咱們才好樂嗬。”
平兒隻覺頭上的火往上冒,一猛地推開門,“你們做這等肮臟事,如今還敢盼著我跟奶奶死。”說著,就衝了過去,隻一把掀開了被子,將兩人露了出來。平兒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拽著鮑二家的頭發,就往床下麵拖,“作死的娼婦,不是喜歡勾搭漢子嗎,我今兒就叫人都來瞧瞧你這一身的臟肉。”
兩人本就正鬨得歡騰,被平兒一驚,都反應不過來。再加上平兒也不打人,二話不說隻拽了鮑二的媳婦,赤條條的往外麵去。賈璉倒是想攔著,但他如今也是一件衣服也沒穿。哪裡有臉麵跑出去。
鮑二家的本就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也就敢背後說些輕狂的話,哪裡敢正麵對上平兒。於是整個人都嚇軟了。平兒又因著醉酒,恰好正在氣頭上,一身的蠻力扯著鮑二家的媳婦直往院子外麵去。
院子裡的下人,本就叫賈璉打發的差不多了。還真就沒人攔著。到了外麵,看熱鬨的倒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就是沒人上前攔著。
一個女人赤、身、裸、體的被人圍觀,即便是再放、蕩的女人,也受不得這個。鮑二家的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這般的喧鬨,自然有人報到了賈母這裡。賈母道:“平兒這丫頭也真是的。吃了幾杯酒,就這般的不穩重起來。今兒是她主子的好日子,渾鬨什麼。平白叫人看了笑話。”
鴛鴦心裡真是又怕又冷,連忙道:“都是我的過錯,不該灌她酒的。”
賈母笑道:“事情也就是湊巧了。不過是爺們家貪嘴罷了,多大點事。小孩子家家的,沒見過世麵,過兩年就好了。”
外麵周瑞家的已經將平兒給攔著了,又有那媳婦子早就看不慣鮑二家的媳婦子一股子騷、勁,從平兒手裡將人接過去,也沒少在她身上暗地裡下黑手。罵了許多難聽的話。
平兒走了一路,風一吹,到底清醒了些。這渾身的勁一鬆,才想起來自己都乾了什麼。才心裡才升起不安,周圍就響起了驚呼之聲。
原來是賈璉越想越氣,提著劍追了過來。“平兒這丫頭,越發的不得了了。今兒不教訓她,我的臉麵往哪裡擱,就是打死了,看衙門裡能耐我何。”
平兒看著賈璉猙獰的臉色,想起往日裡自己待他的情分,頓時淚如雨下。她也不躲不閃,直愣愣的衝著賈璉手裡的劍而去。“二爺要殺便殺,活著有什麼趣。既然爺和那娼婦早就琢磨著要害死我跟奶奶,如今何必找借口,隻要了我的命便罷了。倒是我替奶奶討個恩典,隻等孩子生下來,二爺再治死奶奶吧。”
說著,冷笑一聲,就往那劍上撞。賈璉本就不妨,沒想著她真敢撞,頓時,肚子上就鮮血直流。周圍的人不由的尖叫開來。
賈璉哪裡想到這個變故,頓時鬆開手裡的劍,愣在了當場。
平兒早已經倒在劍下。
“這是做什麼。”王熙鳳撫著小紅,遠遠的衝著人群喊道。
眾人頓時就是一靜,分開一條路來。王熙鳳一瞧,真是嚇了一跳,“叫大夫啊!快叫大夫。這個傻丫頭啊……”
小紅低聲道:“奶奶,這裡亂,你這身子重……”說完,就大聲道:“奶奶,您怎麼了。肚子疼嗎。這可怎麼得了。”然後隻道:“快叫大夫。”
說著,隻趕緊叫了人,將王熙鳳抬回院子。
這亂糟糟的,好好的一場宴會給攪和了。好在賈璉手裡的劍根本就沒開刃,隻刺破了肚皮,受了皮外傷罷了。倒也因禍得福,再也就沒人追究她身為妾室,不該管著爺們的事的過錯了。隻在屋裡養著。
王熙鳳本來就沒事,又是林家請的大夫給瞧。連糊弄人的瞎話都不用她操心著編排。隻道如今動了胎氣,怕是不好,要好好養著。
賈璉被擋在王熙鳳的門外,小紅道:“奶奶心裡不好過,二爺何苦去刺奶奶呢。肚子裡的哥兒最要緊。”
“我就說句話,二奶奶就是再生氣也好歹回一聲,這沒聲沒息的,倒叫人心裡記掛。”賈璉心裡都能悔死。不過死吃了幾杯酒,動了邪念,哪裡就知道會鬨成這樣。
王熙鳳躺在屋裡,心裡卻冷笑。聽了賈璉的話,隻當是清風過耳半點不往心裡去。
小紅勸了半天,才將賈璉勸回去。賈璉想了想,還是去了平兒的屋子。平兒的屋子外麵,倒是沒人攔著。但平兒也是閉著眼睛再不看她,一句話也不說。賈璉知道,平兒今兒是真的要尋死的。就道:“我不過是灌了幾口黃湯子,說的都是昏話。你怎的就這麼大的氣性。說死就死,真死到爺的手上,你叫我一輩子怎麼安心。”
平兒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一閃即逝。
她到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了二奶奶的心思。明白了什麼叫做‘哀莫大於心死’。
平嫂子不想,隻不過送了一次壽禮,會碰上這樣的事。回到林家,一點也沒隱瞞的將事情給說了一遍。
林雨桐還真是有些目瞪口呆。沒想到這許多人和事都變了,有些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她也不過搖頭一笑,也就罷了。賈璉遲早會後悔的。不管是王熙鳳還是平兒,對他都是有真心的。偏他不知道珍惜,如今將這些人一個個的逼得死了心。將來,他又能得什麼好呢。
她替王熙鳳歎了一聲,就不再管了。她正籌備著,要將拍賣行開起來呢。
不想林黛玉的突然到訪,給了她一個新的斂財契機。
“這是什麼。”林雨桐指著林黛玉拿來的瓶瓶罐罐,問道。
“姐姐不是嫌棄夏天在屋子裡好似都被曬黑了麼。這就是我做的,讓人皮膚白嫩的東西。”林黛玉漫不經心的指著這一堆東西。
美白的——護膚品——而且是純天然的。
林雨桐噌的一下站起身來,這還真是有心種花花不成,無心栽柳柳成蔭啊。
自己在這裡謀劃著開拍賣行,不過是為了多賺點銀子,給林黛玉做善事用的。可這再多的銀子,自己也是帶不走的。心裡未嘗就不遺憾。可是如今,林妹妹拿來的東西,給林雨桐打開了另一扇窗。彆人的秘方是拿不到,但自己家裡的秘方,不就沒問題了嗎。自己賺的銀子,隻當是給林妹妹科研經費了。她若真配出來什麼好藥,好的美顏方子。傳回去,自己可能賺翻了了。
所以說,人還是得存著善念。所有的善念以及努力都不會白費的。回報可能正以另一種形式,在悄悄的靠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