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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高門(3)
“伯爺來了。”門口的丫頭通報了一聲。
屋裡的雲氏趕緊起身將人給迎進來,一邊親手幫著林長亙寬衣,一邊吩咐陳嬤嬤:“倒一碗茶來。”
林長亙的麵色不好,但到底沒有當場就甩臉子。耐心的坐下,等茶上來了,打發了屋裡伺候的人,才道:“今兒怎麼回事?你也沒去母親那裡問問。”
雲氏心裡就有些不高興,人家母女是親的,自己摻和進去,還以為自己幸災樂禍的要瞧笑話呢。但話不能這說,隻道:“朵兒也是大姑娘了,今兒出了這事,孩子臉上就下不來。咱們在跟前,孩子更尷尬了。小姑子一向好強……”
林長亙就更不耐煩了,要論起聰明機變,雲氏跟甘氏實在是不能比。可惜甘氏……心裡突然閃過這個念頭,頓時就有些不自在。他放下茶盞,開口就道:“你是當舅媽的,你跟孩子親近,孩子自然不拿你當外人。你對妹妹好些,妹妹自然不會在你的麵前要強。我一個大老爺們,有些事不好問。全都指著你打理內宅,協調親戚關係,你卻一味的推諉。說了一堆借口,一句有用的都沒有。這事要擱在三丫頭身上,你能這麼說話?”
雲氏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了。這說的是人話嗎?三丫頭難道是自己一個人的閨女。有親爹這麼說自己的閨女的嗎?
林長亙說完,就後悔了。他有些不自在的起身,“行了,你也累著,歇著吧。”
說著,就抬腳往外走。
雲氏撫了撫胸口,那一口悶氣才下去。轉頭吩咐陳嬤嬤:“去看看,這是去哪邊歇著了?”
陳嬤嬤不大功夫就回來了,臉上有些訕訕的:“伯爺沒去偏院,瞧著像是去了春和苑。”
偏院住著馬姨娘和雪姨娘。馬姨娘是打小伺候伯爺的丫頭,後來成了通房。甘夫人進門以後,給了正經名分,成了姨娘。生下了大姑娘。
這雪姨娘,是夫人跟前伺候的。去年夫人做主給抬了姨娘。
春和苑那位,就不一樣了。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十歲上父母雙亡進了林家,跟伯爺那也是青梅竹馬。如今伯爺唯一的兒子柏哥兒就是她生的。柏哥兒也都十二了,可這位姨娘的寵愛一點也沒少。
可憐夫人隻得了三姑娘一個,要再生個兒子就好了,對上春和苑那位好歹還有些底氣。
她這麼想著,頭都不敢抬。怕看見夫人的臉。
好半晌,雲氏才冷笑一聲:“你說,咱們是不是該把二丫頭推出來了。”
正經的原配嫡女,要真找想找事,自己這個繼母都得讓三分。
陳嬤嬤笑了一下:“二姑娘的性子,您是知道的。隻怕扶不起來。”
“精明的娘生不出糊塗的丫頭來。”雲氏往榻上一靠,“試試不就知道了。要不然,這府裡的世子請封下來,咱們連一點指望都沒有了。”說著,想起什麼似得對陳嬤嬤道,“盯著偏院,看看這肚子到底有動靜沒有?”
這是叫看著雪姨娘是不是懷上了。陳嬤嬤應了一聲,隻要雪姨娘能生下一個哥兒,夫人抱到身邊養著,也是個指望。這府裡的世子之位,好歹還有一爭。
而林雨桐還不知道有人打她的主意,她此刻坐在床上,抱著湯婆子聽三喜說著今兒發生的事。
“都確實嗎?”林雨桐皺眉問道。
三喜點點頭:“廚房那地方,姑娘您不知道,來來回回進進出出的人多了,什麼消息都有。”
林雨桐擺擺手:“我知道了,下去歇著吧。”
三喜恭敬的退出去,她們四個丫頭,如今就睡在外間的炕上,說句實在話,這位主子真的不難伺候。
而林雨桐抱著湯婆子鑽進被窩,心裡卻一點也沒歇著。
齊朵兒對金守仁一見鐘情,這雖然出格了一點,但跟林雨枝一點關係也沒有吧。怎麼她倒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上竄下跳的。如果看不慣齊朵兒,看看笑話也就完了。要是心裡再恨一些,找幾個叫花子,叫他們編成曲子唱著蓮花落把齊朵兒做出的醜事宣揚出去也就行了。到時候就是國公府不退婚,她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本來就這麼點事,閨閣之中,仇恨能有多大?
難道林雨枝也看上了金守仁?
可這兩人之間並沒有交集。就算有交集,以林雨枝庶女的出身,也不可能匹配國公府的世子。身份差的遠了。
如果不是看上金守仁,兩人之間又有什麼淵源呢?再聯係她提醒自己遮擋容貌的事,叫林雨桐心裡有了隱隱的猜測。
她憑什麼一口斷定自己的容貌會惹事?除非事先知道什麼。可她都能打聽到的事,林雨桐不相信這府裡把的密不透風,自己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除非……她先知!
要真是她是重來一次,那麼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好解釋了。
林雨桐摸了摸這張臉,看來,上輩子這姑娘的日子過的並不好。讓一個重生的人同情憐憫,這都不是過的不好,很可能是過的淒慘極了。
看來,以後還得盯著這位大姐,她的行事,某種程度上算是一種風向標。
榮貴堂。
林芳華看著趴在榻上哭的快厥過去的閨女,指著她,手都抖個不住:“哭?你還有臉哭!我這一輩子的臉麵全叫你丟儘了。你這孽障,你知道為了你這親事,我做了多大的難!你怎麼這麼不知廉恥……”
“好了!”老太太瞪了林芳華一眼,“你跟她好好說就是了。孩子嘛,見過什麼世麵。不過是一時好奇,不小心也是有的。再說了,又沒有外人知道,有什麼打緊。那世子爺是知道輕重的,真說出去了,與他也沒有好處。這事不要再提了,隻當是從沒有發生過。等成了親,過了自己的日子,心裡這點念頭自然就沒有了。誰都是從不懂事的年紀過來的。”說著,就心疼的拍拍外孫女,“乖孩子,快彆哭了。以後萬萬不可如此。嫁過去以後,要好好的過日子,見了世子要躲著些。再不可如此孟浪。在咱們自己家,有人給你收尾巴,到了婆家,這要是被人撞見了,可就不能這麼簡單了事了。到時候就真是給你一杯毒酒,咱們家也沒臉為你說這個情。”說著,她就長歎一聲,“孩子,人得認命。那世子爺的婚事,你是萬萬匹配不上的。真要全了你這心思,除非是做妾。做妾……你看看你舅舅身邊的趙姨娘就知道了。她還是你的表姨呢?跟你舅舅也是青梅竹馬,可結果呢……”
齊朵兒就不由的止住哭聲,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卻像是想起什麼了,閉嘴不再言語。
林芳華卻皺起眉頭:“還不都怪甘氏!要不是她臨走……臨死擺了表妹一道,表妹怎麼會成了妾,說好了是娶妻做續弦的……”
“你住嘴!”老太太就瞪起了眼睛。
林芳華果然諱莫如深的不再言語。
齊朵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到底是什麼事情,叫外祖母和母親都不願意提起。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心情有點不好。夜裡睡的不安穩,亂七八糟的沒完沒了的做夢。正梳洗呢,陳嬤嬤來了。
“二姑娘安。”陳嬤嬤看著被頭發遮住半張臉的二姑娘,愣了半天才想起行禮。
林雨桐像是沒看到陳嬤嬤的愕然一樣,笑道:“嬤嬤怎麼這麼早?”問了一聲,也不叫她坐,隻兀自坐在梳妝台前,吩咐三喜。“隨便打理一下,編個大辮子都成,反正不出屋子,躺在床上,沒那麼些講究。”
三喜應了一聲,就拿著梳子仔細的給林雨桐梳頭。
陳嬤嬤心裡納罕,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給好臉,她們就得搖尾巴。主子不給好臉,就得自己識趣點。她殷勤的上前,將首飾匣子捧到林雨桐麵前,低聲笑道:“姑娘不愛瑣碎的東西,但也不太素淨。挑些輕便的,倒也相宜。”
林雨桐伸手扒拉了兩條大紅絲帶,上麵扭著金線,絲帶的兩頭各有兩個金箔打出來的蝴蝶,倒也彆致,“就它吧。”
陳嬤嬤這才用手接了,又把匣子放回去。
林雨桐就道:“你一早過來,可是夫人有什麼吩咐。”她是原配嫡女,叫母親也使得,叫夫人也沒人挑理。
陳嬤嬤就殷勤的笑道:“夫人今兒一早,才聽誰說了一句姑娘身上有些不好,打發了老奴來瞧瞧,一會子就去請個大夫來,好好的看看。”
“誰這麼多嘴多舌,連夫人都知道了。不過是發熱的小症候,哪裡就要興師動眾的。”林雨桐一邊在鏡子裡看著三喜編辮子,一邊道,“我是沒有大礙的,隻是大夫該請還是要請的。屋裡那兩個大丫頭病了,她們是夫人給的人,本就該抬舉著些。這又是雞湯,又是蛋羹的養著,我瞧著今兒沒起來的樣子,想必是還沒好。該正經的請個大夫來瞧瞧的。”
陳嬤嬤心裡咯噔一下,這話聽著,怎麼都覺得味道不對呢。
粉蝶和紫竹是夫人撥過來的不錯,但這還真不是夫人的人。夫人更是沒叫她們作踐過姑娘。如今主子病了沒人照管,都是後知後覺的馬後炮。丫頭病了,卻好好的養著,伺候著。這話什麼意思?叫彆人聽了,還不定以為繼母苛待了這姑娘呢?
她朝二姑娘的臉上看去,見她還是一臉的真誠,半點都不像是說怪話。她又有些拿不準主意。這是真這麼想呢,還是捎音給自己聽呢?
林雨桐其實沒什麼特彆的意思。雲氏主持中饋,她要是真心想插手,那麼自己剛好將這礙眼的打發了。要是和稀泥,自己這話就是真誠的,真誠的想好好的照顧兩個丫頭。僅此而已。
“瞧姑娘這話說的。”陳嬤嬤笑道:“要是伺候的不好,姑娘一句話的事,換了好的來就成。”
林雨桐聽出點意思了,雲氏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好像有點示好的意思。
這對自己來說,算不上壞事。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圖謀的是什麼。
她臉上頓時就揚起笑意,神色卻鄭重了起來:“我還真是沒跟嬤嬤說笑。那倆丫頭真是好丫頭,伺候我這麼些年,情分比彆人都好。隻這身子,是真不好。三不五時的病一場,我看著都揪心。我這正想著,等夫人得空了,過去給她們求個恩典。身份呢,還是我的丫頭,月例銀子也照給。隻放回去歇上一兩年,再回來當差也是一樣的。”
陳嬤嬤心道:那倆丫頭什麼做派,這滿府沒有不知道的。可看這位的表情,她愣是看不出來她是出自真心還是想捎帶的將這兩個不省心的打發了。於是點頭道:“也好,回頭再給姑娘挑兩個好的使喚。”
林雨桐接話就道:“不用,她們還是我的丫頭,伺候我這麼些年了,省的沒了下場。”
“那這沒伺候的人……”陳嬤嬤話還沒說完,就被林雨桐給打斷了,“誰說沒伺候的。再提兩個一等的,兩個二等的上來就是了。”
說著,眼裡的厲光一閃,看著陳嬤嬤道:“您說是吧,陳嬤嬤。”
陳嬤嬤心裡一驚,頭上的汗差點出來。二姑娘是嫡女,按慣例,該有四個一等,四個二等,八個三等的丫環。三姑娘就是按照這個份例來的。
一個繼室所出的嫡女比原配嫡女的排場還大!這傳出去,夫人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大意了!大意了!怎麼就沒注意到這一層呢。
如今二姑娘不想要原來的四個丫頭,偏又不肯擔著不好的名聲。隻把這四爺丫頭給掛了起來,另找人伺候。將原本的空額占滿,也安了上來伺候的丫頭的心。這個算盤打的很好。
而夫人還真不能不答應。不光得答應了,還得把這些年少了伺候的人的份例銀子補足了給二姑娘送來。
難怪夫人說精明的娘生不下糊塗的閨女呢。
這姑娘平日裡看著不爭不搶,不言不語,她還總說白瞎了這麼一副好相貌。沒想到這是個肚子裡長牙的。
送走陳嬤嬤,林雨桐對三喜道:“你跟滿月提一等,叫香梨和桂芳先委屈做二等。月例銀子是一樣的。缺了我給她們補上。”
這已經是喜從天降了,哪裡委屈。
青蛾和綠雲在外麵聽的膽顫心驚,想去給粉蝶和紫竹報信,心裡又畏懼。
不大功夫,陳嬤嬤去而複返,這次過來,帶了兩個粗實的婆子送粉蝶和紫竹出府,另外抱著一個匣子來,“這是夫人給姑娘補上的體己。”
林雨桐不用看,都知道這是十五年來,缺了額的丫頭們的月例銀子。不用數,也得有二三百兩。
滿月上前將匣子接過來,悄悄的退下去。
林雨桐這才笑著對陳嬤嬤道:“明兒一早我去給夫人請安。”
她倒要看看,雲氏將自己提溜出來,究竟想乾什麼。
陳嬤嬤正要退下,就聽院子裡鬨了起來。
“我要見姑娘,我要見姑娘。都給我放手。”這是粉蝶的聲音。
陳嬤嬤就小心覷著林雨桐的神色,就見林雨桐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淡淡的道:“叫進來便是了。”
紫竹跟粉蝶相互攙扶著走了進來,兩人渾身確實沒勁,甚是走一步都累的慌。可看在彆人眼裡,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明明麵色紅潤,神采奕奕,說沒勁,誰信啊?
陳嬤嬤見了這德行,都覺得這樣的丫頭確實是欠收拾。
“坐吧。”林雨桐指了指繡蹾,“昨晚上特意給你們要了乳鴿湯,吃著可還好?”不等她們說話,林雨桐就笑道:“先回去養好了身體,隨時都能回來。月例銀子叫你們老子娘按月來領,短不了你們的。”
啥也不乾,就這麼養著,再鬨騰,就真沒天理了。
粉蝶和紫竹心裡苦,這事情根本不是這麼算的。一個月半兩銀子的月例銀子,能頂什麼用。在姑娘身邊,吃的用的四季衣裳,凡是生活所需,府裡都是供給的。還有姑娘每月的二兩,也都是她們自己分了大半部分。沒有這些,她們那半兩銀子都不夠自己吃飯的。在府裡養的嬌貴,粗茶淡飯哪裡吃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