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四爺還沒下去,外麵就傳來金守仁的聲音,“老四!老四!你快下來看看。”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慌張。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金守仁遇事總喜歡找四爺。
四爺示意林雨桐安心的坐著,這才轉身下去。
金守仁這邊見四爺從馬車上下來,一轉頭,就看見金成全和金守禮也走了下來。“二叔,老三,你們都看看,咱們這是在哪?這些王八蛋這是將咱們仍在什麼地方了?”
這黑燈瞎火的,誰知道是哪。
金成全搖搖頭:“按著日子算,咱們這該是在京城附近了。”他指了指遠處的隱隱約約的燈火,“那裡有人家,咱們先過去。”車裡再暖和,到底周圍沒有人家,心裡瘮得慌。
可除了四爺誰也不會趕馬車。
還是四爺和林雨桐先走,好歹找了一家小客棧。又給了小二銀子,叫他在附近找幾個會趕馬車的過去,再將其他人都接了過來。
到了客棧,其他人這才聽說了一點零星的散落在民間的消息。
金成全歎道:“我之前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怎麼好好的將咱們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他的心砰砰直跳,之前他可是私下裡跟端親王有過接觸的。也不知道這事會不會被翻出來。
另一邊的高氏指著圍坐在一起的男人,就拉了林雨桐道:“我這半輩子沒遭過的罪這次都遇上了。”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個人得十幾個人伺候的人,從來不知道親手照顧那爺倆有多累。人家送的飯入不了口,但好歹能吃。可這熱水就得自己燒了。弄的煙熏火燎的,水都燒不開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炕燒不熱冷冰冰的。倒是林雨桐叫人送了幾次吃的,十分的順口,“你是個好孩子,到了那樣的地方,還記得咱們。”
林雨桐就試探道:“看管的嚴,想看看二嬸去,人家也不讓。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高氏就一撇嘴:“估摸是到遼東了。走了那麼些日子,我覺得差不多。”
小楚氏搖搖頭:“我倒覺得不像是遼東,咱們是往北走的嗎?好像也不是。我倒覺得可能在山東境內。”
遼東?山東?
都不對。
就在林雨桐心裡要鬆一口氣的時候,齊朵兒突然抬頭道:“我倒覺得咱們一直就在京城附近。”
林雨桐心裡‘咯噔’一下,她是從哪看出來的?
高氏看向齊朵兒:“老二媳婦,你不識數吧?咱們走了幾天你心裡沒數?”
齊朵兒有些赧然的笑了笑,細聲細氣的道:“我心裡尋思著,這些人該不是帶著咱們故意繞圈子吧。反正我吃著那些人送來的飯,是地地道道的的京城味道。還有說話的口音……”
小楚氏冷笑一聲:“那些人對咱們還算客氣,飲食上照顧咱們的口味也在所難免。就是那些人,也是將咱們從京城帶出去的人,該是平日裡就生活在京城一帶吧。要按照你的說法,在京城附近。可要真在京城附近,不管是咱們府裡還是楚家,都不會一點沒有得到咱們的消息。”要是有消息,早將人給接回去了。
齊朵兒的臉上就笑的有些不自在:“我也就是那麼一猜。是不是的,誰說的準,叫男人們去查吧。”說著,就朝幾個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眼裡閃過一絲柔和之色。
林雨桐沒心思管她們暗地裡的較勁的事,倒是對齊朵兒再次刮目相看了起來。
等回了房間,林雨桐就跟四爺將齊朵兒的猜測說了,“我想著,這暗衛營還在原地真的保險嗎?”
四爺擺擺手:“沒事!如今知道那個地方的,也就是金成安了。可金成安不見羅鍋的回信兒,也該知道他出事了。他怕暗衛營將他的老底掀了,所以不會貿然行事的。在說了,那山腹又不是隻有一線天一個出口。實在不行,封死一線天,啟動另一個進出口。”
在客棧裡湊活了一夜,第二天雇人趕車,一路回了京城。
二房回了自己的屋子,楚氏拉著金守仁和小楚氏噓寒問暖,追問細節。而金成安在宮裡還沒回來。
林雨桐和四爺回了院子,下人都還在。
三喜幾個人又哭又笑的見了禮,“主子,可算是回來了。”
“還是家裡舒服。”林雨桐叫他們起來,“行了,彆哭哭啼啼的,這不是都平安回來了嗎?”
等梳洗完,飯菜擺上來,三喜才將之前的林雨桐交給她的身契交回去,“主子,還有個事。”
林雨桐端著湯碗扭頭看過去,“出事了?什麼事?說……”
“大姑娘被夫人接進府裡了。”三喜一副疑惑的樣子,“但我聽著那意思,竟像是誰也不認識了。林家也打發人來了,是侯爺親自打發來了,見主子不在家,這才罷了。我專門打聽了一下,說是大姑娘腦子傷著了,不記事了。如今接回來,白嬤嬤親自照看著呢。聽世子院的幾個丫頭嘀咕,說是有喜了。”
林雨桐搖搖頭,之前石中玉就說要將她從店裡挪出去,誰想這麼快她就想辦法回來了。還真是不死心。
這金成安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才能篡位成功了。
要不然,林雨枝犯不上這麼著的上趕著。
“我知道了。”林雨桐擺擺手,“以後隨便她,不用再去管了。”金守仁和楚懷玉都懷疑林雨枝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她進府來,估計楚懷玉也不會鬨出什麼事來。
等丫頭們下去了,她才又給四爺盛了一碗飯遞過去,“如今有了太孫了,這等恒親王登基,太孫立馬就成了太子了。林雨枝倒是真心急。”
四爺將素炒豆芽遞過去,“多少正事還忙不過來呢,替她費那心思做什麼。”
林雨桐歎了一聲,可不是嘛!這恒親王登基了,甘側妃被冊封什麼樣的位份,這才是她這兩天憂心的,“王妃是正妃,這個皇後的位子,不管怎麼說,都該是嫡妃的。這一點毋庸置疑。隻是這皇貴妃和貴妃之間,該怎麼選呢?”哪怕甘氏是親生母親,她也覺得皇貴妃這位子,在皇後的位子有人坐的時候,還是不要輕易去想這個皇貴妃的位子才好。
皇宮。
甘側妃坐在恒親王的對麵:“皇貴妃的位子……我不能要。”
恒親王扭頭看向甘側妃:“怎麼?朕給不起你?”
“不是!”甘側妃看向恒親王,“我跟湘君的關係,您應該知道。這些年,她因為我,心裡也不好過。我已經對不住她了,不能再得寸進尺了。”
恒親王一把拉住甘側妃的手:“你之前在大殿裡,叫朕什麼?”
甘側妃眼睛閃了一下,搖搖頭:“我是一時情急罷了。以後再不會了。”
恒親王卻笑了:“一時情急就喊朕的名字?”
甘側妃扭過頭,轉移話題道:“正說位份的事呢,如今東拉西扯的,說的都是些什麼。”
“朕能有今天,你居功至偉。當日答應你為皇後,現在你卻連皇貴妃之位都拒絕了。”恒親王看著甘側妃,像是要將她看透一般,“你這是擔心朕飛鳥儘良弓藏。”
甘側妃搖搖頭,“不!我是想用這份恩典,換您一句承諾。”
“什麼承諾?”恒親王看著甘側妃,眼神帶著審視。似乎剛才那一絲流露出來的柔情根本不存在一般。
甘側妃的眼圈驀然間就紅了:“您以為我為什麼要給端王妃求情?”她說著,就看向恒親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是想起了給我爹娘收屍的時候了。那天,滿地都是親人的屍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天大地大,雲雲眾生,卻沒有一個是我的親人。那時候,哪怕還有一個跟我有血緣牽絆的人,我想,我心裡可能會覺得好過一些。喪事辦完,我就發現我有孕了。我覺得蒼天有眼,這孩子生下來,我就又有親人了。我再不孤單了!哪怕她需要我的照顧,哪怕她什麼都不能給我,我也覺得心裡是踏實的。”想起這麼年心裡對孩子的思念,眼淚到底流了下來,“可是,我這唯一的親人,跟我一分開就是十多年。不管因為什麼,我都覺得我虧欠了她的。我今日,用皇上的這份恩典,換您一個承諾。我女兒的孩子,不進宮,不過繼。我知道這骨肉分離的苦……”
恒親王看著甘側妃:“朕不是你的親人嗎?”
甘側妃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隻道:“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不管我承認不承認,咱們都習慣了彼此。您如今隻剩下我了。而我……除了你,還想找回一點遺憾,好歹叫爹娘哥嫂的墳墓,將來有人祭掃……”
“你是想將你女兒的孩子將來過繼一個到甘家?”恒親王覺得似乎是聽懂了。
甘側妃一愣,她還真沒這麼想過,但他要真這麼認為,倒也正好順水推舟。因而,隻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說。
恒親王便覺得自己懂甘側妃的意思的。她這不是有多看中她的女兒,而是變相的想叫自己給甘家平反。彆的事都好辦,隻這事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左右衡量再三,這才道:“朕答應你,不會過繼你女兒的孩子。”
甘側妃這才行禮,“多謝陛下。”
看著恒親王轉身走了出去,甘氏長籲一口氣。
何嬤嬤端著熱湯過來:“主子,趁熱喝吧。您這也有些多慮了。如今有皇太孫在,哪裡還需要過繼……”
甘氏搖搖頭:“正因為有皇太孫在,才更需要過繼。他會將皇位給端親王的兒子嗎?不會!所以,才更需要有人出來跟這位大行皇帝冊封的皇太孫爭上一爭。你想想,端親王就這麼突兀的死了,皇上又向來以敦厚仁愛示人。難道這個時候,還真能將端親王府馬上連根給處理了?他不會這麼做,也不敢這麼做!即便要斬草除根,也要慢慢的來。等過上幾年,人們都開始淡忘皇家還有那麼一支的時候,叫他們慢慢的消失不是更好?可這不能馬上處理,也同樣給了端親王一脈機會。端親王真的就什麼也沒給後人留下?隻怕咱們這位皇太孫的心裡是有數的吧。端親王殘存的勢力,再加上……李家。”
“李家?”何嬤嬤不解,“這話……”
“他如今是湘君的兒子,自然李家就是外家。”甘氏皺眉,“李家沒道理不支持他。可李家和湘君一旦站在皇太孫身後,那你說皇上會怎麼辦?他會將我推出來跟湘君打擂台。而我雖然沒有兒子,但將來卻會有親外孫,而這親外孫卻也出自宗室,又恰好是為皇上登基出了大力的金成安的孫子。這樣的一個孩子過繼過來,可謂是一舉多得。他何樂而不為呢?可我不能因為害怕他的算計,就不叫桐桐生孩子吧?一年兩年咱們說是年紀小,不急著要。可三年五年呢?難道還能拖下去?所以,我得從根子上斷了他的念想。”
何嬤嬤這才點點頭,隨即又輕聲道:“話雖這麼說,但這也是有利有弊的。您就真不想,將來的小主子……”
甘氏低聲道:“禁聲!這話再不能說。”當皇帝的,最不喜歡的就是下麵的人虎視眈眈的。況且,他急著想找一把刀出來為他所用,自己不避著些,難道還往上撞不成?“如今,咱們不應該急著往上衝,而是得學會往回退。”
那跳的遠的人,最先做的都是後退。後退了,這猛衝起來,才能有更大的力量。
後退不是退讓,而是為了蓄勢。
要是沒有這點悟性,遲早得被玩死。
何嬤嬤就朝朝鳳宮看了一眼:“這……王妃那邊……以後……咱們怎麼處?”
“不知道。”甘氏搖搖頭,“我雖是她的朋友,打小一起的情分。但是……跟李家的分量比起來,又如何呢?輕重不用掂量,就知道該怎選擇了。我就是擔心……她是個實心眼,說把那孩子當自己的親兒子,她說到估計就能做到。彆到事後,她費心費力的,換來的是個白眼狼。”
第二天,林雨桐接到甘氏叫人傳來的消息,叫自己可以放心的生孩子了。
林雨桐就看向四爺,“她比想象的還要有分寸,知進退,懂謀略。”
“看來,當年的甘海潮確實是有幾分本事的。”四爺笑了一聲,邊給林雨桐剝蜜桔,邊道:“他就收了恒親王一個弟子,如今成了帝王。我看了暗衛營之前的留檔,這位甘氏十分得甘海潮的喜歡,給弟子上課就將女兒打扮成書童帶在身邊。算是教導了兩位弟子吧。這兩人一謀一斷,還真將這天下給謀算到手裡了。隻不知這兩人時間起了衝突時,誰更高一籌?”
“那還用說?”林雨桐將蜜桔接到手裡,卻塞進我也的嘴裡,“甘氏有你這個便宜女婿在,會輸嗎?”
四爺刮了林雨桐的鼻子,“我這到底是為了誰?”
不管甘氏怎麼傳話,自己和四爺暫時都沒有造人的計劃。關鍵是有計劃也沒用,如今不是國喪嗎?百姓三個月內禁止婚喪嫁娶,宗室這得停上一年吧。兩人掰著指頭算著出孝的月份,結果這還沒算好了,喪事又來了。
老太太歿了!
這喪事本該隆重的,可誰叫跟皇上趕在一塊了呢。此時倒顯得有些清冷。
林雨桐作為女眷,如今看著給老太太梳洗穿戴。這算是老太太一輩子最後一件事了,不是親近的人都不叫靠前。
楚氏和高氏作為兒媳婦,自然是親自動手。小楚氏在一邊端水遞帕子,林雨桐乾脆就拿了梳妝匣子,給老太太整理遺容。
可這一上手,林雨桐就愣住了。老太太這樣……也不太像是自然死亡。之前她給老太太把過脈,想著隻要伺候的精心,應該能撐個三五個月。如今離三個月還早呢。
她心裡存了事,給老太太收拾好,將匣子放回去,這一扭頭,就看見老太太屋裡的那種著蘭草的花盆裡,似乎有些藥渣滓附在上麵。
老太太難道沒吃藥,將藥全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