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過去?
這是不打算光明正大的進營地,到底是避諱著誰?
他不敢問,隻利索的將兩匹馬牽到林子裡安置好,才又出來,“這就走吧。”
兩人避開崗哨,慢慢的摸過去。到了外圍,這裡的巡邏就更加密集了。周圍都是繁茂的荊棘叢,一看就是特意栽種的,已經好多年了。長的又密又粗,一人半高,想從這裡麵鑽進去可不是容易的。而且也不可能不發出動靜。這叫人一時就給難住了。
徐茂才將腰裡的佩刀拿出來,“要不……”
話沒沒說完,就被林雨桐抬手製止了,“你聽!”
不遠處的荊棘叢發出一陣響動。這是有人想從裡麵出來。
這還真是巧了。犯到公主的手裡了。
徐茂才想,這是哪個倒黴蛋想半夜出來去附近的村裡幽會相好的?怎麼這麼不長眼,被公主給逮住了。
林雨桐眯著眼,蹲在原地沒動,一大功夫,就從荊棘叢裡鑽出一個人來。就見這人拍著身上的土,嘴裡念叨著:“趕明老子將這鬼玩意一把火燒了。可紮死老子了。”
這聲音還真是熟悉!
老薑——薑中!
他怎麼跑出來了?
薑中往前走了兩步,林雨桐抬腳一拌,薑中還以為是巡邏的小子呢,開口就罵道:“長眼睛了沒?看看老子是誰?”還好,他顧慮著私自出營地到底是影響不好,也不敢高聲,否則非得把人給招來不少。
“老子?”林雨桐輕哼一聲,“給誰當老子呢?”
薑中一聽這聲音,渾身都一哆嗦,隻覺得渾身都往外冒泡泡。他蹲下身,湊近林雨桐一瞧,頓時有些驚喜,“殿下?真是您啊!您不是在溫家的彆院裡住著呢嗎?怎麼大半夜的跑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溫家彆院?”林雨桐警惕的問了一聲,“你這大半夜私自出營又是為了什麼?”
薑中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眼珠子左右的亂轉,就是不敢看林雨桐,“那個……溫夫人回京了,打發人來跟我們老帥說了一聲。我這不是剛好在老帥的賬外,就給聽了一耳朵嘛!”要不是實在想見她,自己何必半晚上往出跑。不就是為了溜過去看她一眼。哪怕在她窗外站站也好啊。這事自然是不能說的,他丟不起這個人。正想怎麼轉移話題呢,就看到一邊的徐茂才,“這是誰?”
林雨桐也不願意跟這個渾人掰扯,吩咐道:“帶我去見老帥,我不想叫人知道我來過。”
薑中臉色的神色就鄭重起來了,一個公主大半夜不睡覺跑來要見老帥,肯定不是小事。他馬上朝左右看看,伸手拽了一根枯草在嘴裡嚼了嚼,才道:“您等著,在這裡哪也彆去。我帶老帥出來。”
這辦法也行!
林雨桐瞧著他利索的又鑽回去,也就不動了。
徐茂才的臉色就比較奇怪了,將老帥帶出來,怎麼帶出來,也從荊棘叢裡往出鑽嗎?
溫雲山當然不可能跟著薑中這坑貨往出鑽了。他跟在薑中身後,看著薑中悄無聲息的鑽進去,才輕哼一聲,轉身就走。不大功夫,就到了營門口。巡邏的看見了,他就打個手勢,這是要巡查的意思。
所以,薑中爬出來不見身後的動靜,就又鑽進去,想瞧瞧老帥到底怎麼回去?
結果頭都伸進去了,腿卻被人給摁住了。
林雨桐輕笑一聲,摁住薑中的不是彆人,正是老帥溫雲山。薑中剛鑽進去瞧老帥去哪了,老帥就閃身出來了。
“抓住個私自出營的,你們兩個,給我押著他回去。”溫雲山提著薑中的腿將人給拉住來,對著林雨桐和徐茂才說了這麼一句。
薑中幽怨的看了一眼溫雲山,明明能光明正大走出來的事,為什麼不早說。
徐茂才像模像樣的押著薑中,林雨桐跟在身後,由溫雲山帶路,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彆人還當是老帥親自巡查揪住了個違反軍規的呢。
等進了大帳,溫雲山才要行禮,就被林雨桐攔了,“老帥,不要講虛禮了。咱們的時間不多。”
溫雲山看了薑中一眼,“你私自出營,該受什麼處罰自己不清楚嗎?去外麵站著去。”
我這不是戴罪立功了嗎?沒有我私自出營,公主能順利進來?薑中將這話在嘴裡轉了一圈,馬上就明白了,這不是要罰自己,這是叫自己出去看著點。
薑中鄭重的應道:“圍著大帳跑到您喊停為止。”
林雨桐暗暗點頭,他守在外麵,大帳裡完全能放心說話。等薑中出去,外麵響起腳步聲,林雨桐才道:“我給老帥介紹一下。這是徐茂才徐統領!”
徐統領?
哪來的?這滿朝上下的武官履曆都在自己的肚子裡,這個人卻從來沒見過。能內稱為統領,手下沒有兩萬人都當不起這個稱呼。
看出溫雲山的疑惑,林雨桐才簡單的將徐茂才的身份說了一下。
“原來是先帝布下的奇兵!”溫雲山還真是沒想到。不過既然林雨桐將人帶來了,那這人的身份就不容懷疑了。兩人相互見了禮,三個人才坐下。
林雨桐低聲道:“你們一定疑惑,我為什麼這麼大費周章的悄悄的要見你們。不瞞你們說,能放在太陽下的事,誰願意晚上偷著做呢?”
徐茂才拱手道:“請殿下直言,上刀山下火海,咱們不敢猶豫。”
林雨桐苦笑一聲:“要是我想叫二位抗旨呢?”
什麼?
溫雲山和徐茂才對視一眼,一時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抗旨?又為什麼要抗旨?
溫雲山看著林雨桐,“殿下,咱們雖然接觸的不多,但是老臣也知道,您絕對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更不是一個拿屬下的性命不當命的人。”
“多謝老帥的信任。”林雨桐抿嘴道:“我這次回京,京城裡剛好收到一份八百裡急報……”她低聲將發現急報的蹊蹺細細的說給兩人聽,“……這急報是假的!可真的上掛麵究竟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朝裡的幾位大人都認為是太子將真急報給換了。所以,太子的處境現在很不妙。一旦從太子的手裡找到那真急報,朝廷必然是按照這急報的內容擺兵布陣的。可是,老帥啊!您是三朝元老了,什麼事是您沒見過的。這從太子手裡找到的急報就一定會是真的嗎?”
徐茂才麵色一變:“殿下懷疑,太子會將真急報密下,用一封假的調動各軍,然後他好鑽空子。”
林雨桐搖搖頭,看向溫雲山。
溫雲山歎了一聲,“殿下是擔心太子拿到手裡的急報本來就是假的。有人想利用這個機會陷害太子。”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
徐茂才將事情在心裡重新過了一遍,這才有點明白了。這意思是說,有人先將急報給截獲了,然後製造了兩份截然不同的假急報。將打了勝仗的那一份給了朝廷,而將虛造的有戰報的急報給了太子。朝廷發現急報是假的,懷疑到了太子身上。一旦從太子身上找到急報,裡麵的內容跟朝廷得到的截然相反,又將戰報做的以假亂真,那麼,朝廷自然會認為太子身上搜出來的才是真的。那麼,接下來,調兵遣將,自然是按照從太子那裡來的急報安排的。可如此一來,卻跟真實的戰況有了偏差。真要是按照人家的安排走,京城的門戶可就真是大開了。
“這是該稟告陛下的!”他想也不想的這麼說了一句。
溫雲山的麵色不好看,看了徐茂才一眼,覺得這人還是太年輕。這事能說公主能不說嗎?之所以沒說,隻怕是有難言之隱吧。他低聲問道:“殿下是懷疑,陛下身邊的親信有問題?”
徐茂才這才一愣,對啊!隻能是這樣。一定是皇帝對此人的信任大過公主。公主沒憑沒據,能怎麼說呢?
林雨桐對溫雲山點點頭,他雖沒猜到十成,也猜到了八成。
她此刻懷疑的人就是了虛這個老道!
無奈,甘氏跟了虛之間的合作關係,又是針對太子的,想叫甘氏罷手這絕對不可能。甘氏手裡的所謂的真急報,不也是依靠了虛的人手得到的。真假誰也說不準!她又將這急報給了太子,想要坑太子一把。卻在不知不覺中,大概已經掉到了虛的坑裡去了。
這在她見了文采之後才想到的。了虛知道了皇宮裡的太多隱秘,又知道甘氏和太子之間的矛盾,偏巧,邊關戰事不利,北遼的鐵蹄可能威脅京師安全。那麼在這內外矛盾交困的時候,他為什麼不能趁機乾一票大的。直等京城一亂,他將皇宮裡永康帝被甘氏害死的消息散布出去,而那時的太子應為急報的事已經算是廢了。自己的身邊又都是他安排的人,那麼,想取一個公主的性命,簡直是易如反掌。了虛自己老了,不能到台前親自上陣,但是文采確實一個極有天賦的繼承人。他是有成功的機會的。
心裡有了這樣的懷疑,她就不能不提前做點安排。所以,才有了今晚這一趟。
“不管朝廷如何,不管太子如何,這都不是軍人該管的事。”林雨桐看向兩人,“這江山的安穩,百姓的安全,比這些都重的多。如今,我們要商量的是,咱們這兵該怎麼布置?不管來犯之敵從哪個方向來,咱們這條防線都不能被衝破!這是底線!”
溫雲山看著林雨桐的眼神就鄭重多了,這才是為君者該有的心胸和氣魄。認真比起來,這位比太子更像為君者。他起身,將大帳裡的屏風上青布解開,露出地圖來。
林雨桐一見他這動作,就知道,這位老帥這是應下了。
這麼大的事,一家子都得跟著擔乾係。林雨桐有些感慨:“本來這對於老帥來說,就是不情之請,您這樣,倒叫我……”她起身,恭恭敬敬的朝溫雲山行了一禮,“千言萬語,就在這一禮當中了。”
溫雲山趕緊避開道:“殿下,這不光是事關江山和百姓,還事關數萬將士的性命。馬革裹屍,是將軍的宿命。我希望他們能英勇的死在戰場上,而不願意他們被胡亂指揮著枉送了性命!”
徐茂才朝林雨桐點點頭,“老帥說的是!誰家裡沒有父母妻兒?不能叫他們死的這麼窩囊。”
林雨桐又是一禮:“那就拜托了。說實話,我對於調兵遣將,並不擅長。外行指揮內行的事,堅決不能做。所以,我今兒隻旁聽。二位統帥拿主意便好。我信得過!”
溫雲山和徐茂才對視一眼,這就更難得了。為君者不懂瞎指揮的時候多了去了,她能做到這一點,可著實不容易。
兩人見林雨桐不是客氣,是真的不言語,隻在一邊聽著看著,更像是在默默的學著。也就再沒有顧忌。在地圖上推演了起來。
算計著人馬,算計著地形,不管怎麼排布,“兵力都不夠!”
“禁衛軍呢?”溫雲山看向林雨桐,“殿下可能調動禁衛軍?”
林雨桐的手在桌子上無意識的敲著,好半天才道:“禁衛軍我調動不了。但是五城兵馬司可以。”
“五城兵馬司?”徐茂才搖搖頭,“戰力不行!撐一兩天或許可以,但是……”
林雨桐想到四爺去接手的破弩軍,“還有一支人馬,如今不知道走到哪了?先叫五城兵馬司的人頂著,他們應該能及時回來。要是實在回不來,禁衛軍那裡我再去說話……”
“有把握嗎?”溫雲山眼裡閃過憂慮。
林雨桐哼笑一聲,玩笑般的道:“不讓調動?我就死給他們看!一哭二鬨三上吊,我也撒一回潑又怎樣?放心,他們不會看著我的死的!”甘氏和林長亙可是親爹親媽,這點把握還是有的!
溫雲山:“……”這話叫人聽著真是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