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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舊影(21)
六塊錢一瓶的‘斧頭’牌三星白蘭地, 配著中餐,這種感覺其實有點奇怪。再看看喝酒的間歇, 這些個男人手裡拿著的粗大的‘茄力克’香煙,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但是,在當下,一桌席麵能換二百塊的賞錢, 就證明這算是頂級的席麵配備了。
正說著話呢, 包廂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長袍偏有拄著文明棍的精瘦男子走了進來,往陳挺這邊一看, 就拱手:“哎呦!來晚了來晚了。陳兄勿怪。”
陳挺臉上瞬間就綻放了起來, 起身就迎:“您能來,就是賞臉, 快裡麵請。我這就叫人重整席麵。”十分的給麵子。
那人擺擺手:“實不相瞞,今兒是有事脫不開身, 我是跟一個朋友吃過飯才過來的。你老兄下了帖子, 說什麼也得走一趟。”說的十分客氣, 但這晚到的意思, 林雨桐大約也琢磨明白了。不得不給陳挺麵子, 但是又不想跟此次來的其他客人交際,所以避開了晚的時間和酒宴,現在才來。
果然,陳挺嗬嗬直笑,請這人去另一邊窄炕上去了。這窄炕是林雨桐覺得炕窄才這個叫的,其實人家有個專屬的名字, 叫煙炕。
陳挺在那邊不知道給那人說了什麼,這兩人就都朝四爺看來,陳挺招手叫四爺過去。四爺起身,卻在林雨桐的手上壓了壓,又比劃了幾下。林雨桐微微點頭,隻拿著筷子夾菜吃,眼睛卻注意著那一邊。
見陳挺拉著四爺要往煙炕上做,四爺擺擺手,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而陳挺則橫在煙炕上,那人也橫在他的對麵。不大功夫,雅間裡進來好幾個十一二歲樣子的小姑娘,林雨桐之前還以為是伺候的小丫頭,可緊跟著就覺得不對,這些孩子從走路的姿態到臉上的神情,都不是普通的小姑娘應該有的。等看到她們笑著爬在那客人的身旁,像一群猴子纏繞一般,有的敲背,有的捶腿,有的捏腳,清脆的嬌笑聲和男人的笑謔之聲不斷的傳過來。林雨桐這才知道,這些小姑娘是書寓裡的小先生,也就是雛|妓。她心裡厭惡,朝這個人看去,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人,但細看他的穿著,應該也算是富豪了。又見他外麵的大褂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脫了,裡麵隻穿了一身格子紡綢上下裝,右手指上戴了一隻鑽戒,左手指上戴了一個翡翠戒。這打扮看著還真有些熟悉,再一細看,陳挺連同自己身後的那一桌客人,手上也都帶著戒指,隻是成色不同罷了。她這才恍然,原來這樣的打扮,也是身份和身價的一個象征。
“小兄弟沒來過吧?”畫眉的聲音傳來,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悄莫聲息的坐到了自己身邊。林雨桐沒搭理她,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個女人的手段還真是了得,剛才瞧著馬祥還算清醒,才多大一會子功夫,她就把馬祥給灌醉了。
畫眉見他關注對麵,就笑道:“你不認識那位客人吧,她可是咱們這裡的常客。”
林雨桐扭頭問道:“那你怎麼不過去伺候?”
“馮高參可是隻喜歡……年輕些的,這個……你懂得吧?”畫眉說著,就捂嘴笑了起來。
林雨桐朝那些小姑娘看了一眼,自然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卻裝傻的道:“高參是什麼?人名嗎?”
畫眉又笑:“高參……就是幕僚,是師爺……”
“誰的師爺這麼厲害?”林雨桐裝傻又問了一句。
這畫眉剛要說話,似乎想起有些不妥當一般,嗬嗬的笑笑,拿著酒壺給林雨桐斟酒:“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她是不方便說吧。
四爺之前露出也除掉陳挺的意思,剛才走的時候又叫自己先彆著急,那是不是說他也想弄清楚這個人的來曆呢。
如今知道這人是這裡的常客,這個倒是好辦了。
她端起酒杯將酒喝了,也不去管這威士忌從酒壺裡倒到酒杯裡的那種彆扭感了,然後扭頭問畫眉:“我想出去方便,要下樓嗎?”
畫眉笑了兩聲:“對!去樓下後院。”那是下人們去的地方,其實這屏風後就有入廁間,裡麵有恭桶,更有專人處理伺候。但這小夥子土裡土氣的,她一句話就將人給支應出去了。
這可正中下懷。
林雨桐起身,四爺就看了過來。她給四爺打了個手勢,見四爺點頭,這才起身出門。顯然,陳挺這人很謹慎。要叫四爺知道他身後的背景深,又不想叫四爺越過他攀高枝最後再將他甩開。所以,他一定沒給四爺引薦這個人,可見其防備的有多厲害。
從屋裡出來,覺得空氣都清新了。站在二樓的過道裡,就能看到一樓大堂的情形。一個個方桌上三五個人坐著,每人身邊都坐著或是倚著一個女人。如今是初春的天氣,還有些冷。這個女人沒有拿團扇,到是每個人手裡都捏著帕子,各色各樣的都有。那每每揮動之間,好似都有暗香浮動。難怪男人們喜歡這裡。這裡的氣氛,真的很容易叫人忘卻煩惱。
她正想下樓,找個人隨便打聽一下那個所謂的常客。剛抬腿要走,就見樓梯上上來一個人,正是蕭紅。
她神色一動,手裡就拿出兩塊錢來。過道裡人來人往跑堂的,進出的客人,還有一個個趕場子似得女人。林雨桐站在這裡,人家還以為是誰家帶來的小廝,也沒人在意。等蕭紅從林雨桐身邊過去,林雨桐才彎下腰,要死撿錢一眼,“噯……大姐,你的錢掉了。”
說著,就直起身,將錢遞了過去。
蕭紅本是慣性的回頭,她並不知道這‘大姐’是喊誰。可等看到林雨桐手裡拿著兩塊錢看的確實是自己的時候,她有些愕然。在自家的堂子裡身上肯定是不會帶錢的。在說了,她今晚沒接客,一毛錢都沒賺,哪裡會有錢掉下?她左右看看,趕緊一把握住林雨桐的手,不叫那錢露出來:“小兄弟,做人不能太老實。這錢是你撿的,便是你的。彆說沒看見施主,就是看見了誰掉了錢,你隻撿了彆聲張就是。現在這世道,你當好人人家還當你傻……”
林雨桐心說,這姑娘心裡不是都挺明白的嗎?
可她還沒說話,一邊房間那本家矮胖的女人就出來了,見兩人手拉手的,頓時眉毛都立起來了,三兩步走過來,臉上氣惱,但卻能強壓住脾氣,對林雨桐道:“小哥兒,咱們這地方,那姑娘可沒有平白陪人的道理。哪怕是說句話,拉個手……”眼睛往兩人拉著的手上一看,暗示意味十分明顯,“那都是要花錢的。”
林雨桐掙脫開來,露出兩塊錢來。
這本家馬上就笑意盈盈,剛伸手要拿,蕭紅就擋住了,“媽媽,這小哥兒要我陪她,我實在是沒精神,叫他改日在來的。”說著,就示意林雨桐趕緊將錢給收起來。
“你放屁……”叫成本家也改變不是老鴇子的本性,她壓低著嗓子怕驚動其他的客人,那話像是從牙齒縫隙裡露出來的似得,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你有多久沒接客了?今兒不舒服,明兒沒精神,告訴你,老娘這麼可不白養活人。”
林雨桐趕緊將錢塞過去:“行了,這姐姐今晚歸我了。”
本家那胖臉上就露出太陽花一般的笑,“好的!好的!”一把將錢抓去了,這才用眼神威脅蕭紅,“伺候不好我扒了你的皮。”
蕭紅的帕子攥的緊緊的,不情不願的帶著林雨去了她的房間。這房間很小,一張大床,粉紅的帷帳,床邊是個梳妝台,另一邊放著臉盆架。再就是一個圓桌幾個圓凳,圓桌上一套茶具,彆的就沒有了。
見林雨桐愣愣的看,蕭紅就解衣服扣子,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好似一下子就變成了行屍走肉。林雨桐擺擺手,“大姐,你這是做什麼。我就是找你說說話。”
蕭紅一愣,“不上床?”
這話加上兩邊隔壁傳來的呻|吟之聲,實在是太曖昧。林雨桐也不想耽擱時間,隻想快點套出自己想知道的,於是就道:“錢也不是我的,這兩塊錢要是叫大姐這幾天的日子好過些,那也算是值了。你要是覺得過不去,我正好有點事跟你打聽。”
“你說。”蕭紅將扣子扣上,指了指外麵,“這堂子裡的事情,沒有我不知道的。”
林雨桐就笑:“我剛才聽見有人叫高參,可轉眼就不見人了。我就想打聽打聽……我有一個同鄉叫高參,他出來好些年了,家裡一直沒他的消息,他老娘眼睛哭瞎了就隻盼著兒子回去。我就想問問,萬一要是呢。”
“小兄弟還真是個熱心腸。”蕭紅一下子就放鬆下來,“你說的那個高參,不是叫高參。人家那是軍部劉司令的幕僚,這半年都在京城,不知道是有什麼公乾。人家那高參,跟官稱差不多,是高級參謀的意思。”
軍部劉司令。
林雨桐將名字記下來。他也不說話,隻聽著蕭紅說,“這馮高參每隔一兩天就會過來,喜歡那群小丫頭片子,等閒是不叫堂子裡的姑娘過去伺候的。除非要招待客人的時候。他不好酒,但是抽煙,不是好煙不行。要是有‘馬蹄煙’就更好了。咱們這裡,一般是什麼煙都能弄到的,所以她常來。”
所謂“馬蹄土”,就是說那形狀就像馬的足蹄,是印度產的最上品煙|土,如今的價格,大概是一兩馬蹄土相等於白銀五兩,不是豪富那絕對是吃不起的,而且出產不多,物以稀為貴,這身價可不就這麼給抬高了。
以前在滬上的她也好奇過這玩意,還專門打聽過。畢竟書上寫的可沒那麼詳細。再加上,如今文人雅士很多都吸食,因為並不犯禁,鴉片煙亦公開發售。京城賣這玩意的,林雨桐並不了解。隻知道滬上最有名的一家煙|土批發商是“鄭洽記”,零售而規模最大的是石路上的一家“老延齡”,這家的鋪麵好像銀行一般寬闊,門口闊大的紅木櫃麵。當然了,每條街道上都有一兩家小的零售鋪,賣的最多的是煙霞煙,其時每一小罐是兩毛,裡麵的鴉|片的淨重是一錢。又有一種是香江來的“公煙”,用黃銅製成的小盒裝,每盒也是小洋二角,一樣的價錢,但是重量卻隻有半錢的樣子。有些文人聚會,夜夜高朋滿座,一碗上要燒掉好幾盒。不過這些跟‘馬蹄土’比起來,價錢實在是平民的很。
兩地的物價雖有差異,但想來也出不了大碼子。這家仙樂樓,樣樣都務求最好的,難怪客似雲來。
又說了一會子話,將能打聽的都打聽了,這才起身,“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走就要走。
蕭紅倒是不好意思了:“下回來彆花錢了,想找我說話就過來。”
林雨桐應了一聲,就從這屋子的出來,回到那邊包廂的時候,就見陳挺正拉著這位馮高參正對著四爺說什麼。
四爺見林雨桐回來了,就微微眨了一下眼睛,這是說要是有機會,就可以動手了。
要叫這兩人死,還不能沾染到自己身上,更不能叫人就這麼當場死亡,這還是需要點技巧的。
一個莫名其妙死了的徐麗華已經夠惹眼了,不能叫這兩人的死跟那女人的死又相似的地方。所以,這藥就得謹慎的用。
見沒人注意自己,林雨桐又退了出去。眼瞧著有兩個丫頭端著煙槍等物要進屋子,她心裡一動,伸手攔了攔:“做什麼的?”
前麵這丫頭白眼一翻:“眼瞎啊?”
林雨桐往那托盤上一看:“不是好的,我們老爺可不用。”
“上好的馬蹄煙,你瞧瞧。”後麵那丫頭哼笑一聲,“你見過嗎你?”
林雨桐將那小蓋子打開,手指甲往裡一彈,就又蓋上了,“還真是好東西。進去吧。”
說著,就讓了倆丫頭進去,自己個跟著進去朝四爺點點頭。
陳挺熱情的請四爺抽煙,四爺起身告辭。
那馮參將緊跟著要起身,可那口袋中叮叮當當地響起來。等他拿出來了,林雨桐才看明白,這是一隻“打簧表”,也就是早年報時的名表,每到一個鐘點,它就會自動報時,這東西林雨桐還真是第一次看見。可能林雨桐的視線太過灼熱,這位馮參將哈哈一笑,很有些顯擺的道:“要不,給你看一看?”說著,就把表除下遞過來。林雨桐看了四爺一眼,四爺搖搖頭,“一個小夥計,沒什麼見識,見笑了。”
“無妨!無妨!”姓馮的轉臉看林雨桐:“你既歡喜,我就連翡翠梗一起送給你吧。”
翡翠梗是什麼?
等拿過來一看,才發現表的下麵還拖著兩個翡翠垂梗,是表的牌子,上麵的字雕刻在上麵,音譯為“漢密爾敦”。林雨桐聽雷洋洋說過,這是如今最有名的手表了。
這麼貴重的東西送夥計?顯然不是!這人是想拉攏四爺。
四爺連連擺手:“無功不能受祿,斷斷不敢接受。”
“你我兄弟客氣什麼。”他笑著,“改明兒再給兄弟下帖子。”
四爺應了,這才帶著林雨桐出門。
從樓下下來看了一下表,已經是過了晚上十點了。但是還有客人陸陸續續的進來,外麵還停著許多賣小吃的攤子,黃包車夫一個挨著一個,守在這一片,應該是餓不死的。
兩輛黃包車,直接拉到學校門口。此時,學校裡除了路燈下看書的學生,再沒有被人。兩人悄悄的路過,跟進回了筒子樓。
“嗬!這身上的味。”林雨桐抬起胳膊聞了聞袖子,“趕緊把衣服脫了洗澡。”
說著話,就把大木桶給移了出來,注上熱水。然後自己才進了裡麵去去洗澡。換了衣服出來,四爺已經洗好了在床上躺下了。她將木桶收拾進去,這才鑽到被窩裡。
“成了嗎?”四爺一把接過她手裡的帕子,給她擦乾頭發。
林雨桐‘嗯’了一聲:“剛好碰見送煙的兩個丫頭,給熬煮好的煙|土裡家裡一點料。能最大程度的激發藥性。”
生煙是要熬煮之後才能吸的,出來以後就成了膏狀。加點東西看不出來。吸食一點是沒有關係,可是催發了藥性以後,是要中毒的。吸食過量的後果就是死人。等人真死了,這能賴誰?抽大|煙抽死的煙鬼每天都有,而且數量也還不少。
四爺點點頭:“那就好。”
“怎麼?這兩人都不妥當?”林雨桐急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