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一副羞憤欲死的表情,嚇的縮成一團。
林雨桐看的直皺眉,都是女人,這女人的小腳如同胸一樣,除了丈夫,誰能看?這跟當眾叫人赤體有什麼區彆。一個洋人的請求,另一個華夏女人堅決卻執行,為此不惜逼迫自己的同胞。而這裡還有一圈人圍觀著,似乎是在看笑話,誰也沒有出頭。
她突然覺得這樣的場景十分的醜陋的。
看著那個英國記者和同伴交流,她們說的是英語,談論著華夏女人的腳是如何的醜陋,男人的審美和心態是多麼的扭曲。
林雨桐就冷笑一聲,還真以為彆人都聽不懂呢?“女人纏腳是惡習,但這並不能成為你失禮的理由。華夏人病態?要是我沒記錯,英國女子也有纏腰的惡習。為了達到蜂腰一樣的效果,用綁帶將腰身勒緊。更是又許多的出身高貴的女性為了纏腰,使生理發育終止真是患上嚴重的腰病腎病,得了腎炎腎萎縮的比比皆是。這難道不是一種病態。”
這不是隻看見彆人醜,照不見自己嗎?
她用英語說了一遍,又用漢語說了一遍,就看著那個英國記者,等著她說話。
她們大概也沒想到在這樣的聚會上能碰上聽的懂英語的人,一時就有些尷尬。
林雨桐朝那個逼迫自己丫頭的太太看了一眼,這才對鄭太太道:“這是誰家的太太,獻媚洋人到了這個份上,嗬嗬……”
這個嗬嗬,可真是什麼意味都有。
鄭太太也沒想到聚會上會出了這樣的事。她一時有些不知道怎麼接話。林雨桐也沒想得到她的回答,直接將茶杯子一放,客氣的道:“今兒我還有事,不好意思,攪了你的聚會。”
說著,朝那記者鄙夷的看了一眼,誰也沒搭理,就起身往出走。她覺得,這樣的聚會,以後還是少參與為好。怪沒勁的!
結果第二天,林雨桐在聚會上懟了洋人的事不知道怎麼的,就傳開了。宋校長的夫人姚華還專門打了電話來:“還是你這脾氣叫人覺得痛快。”
林雨桐嗬嗬,懟了洋人倒成了了不起的事了。可見整體民眾的心態是自卑的。
緊接著,她就收到了好幾個婦女團體的邀請,什麼救助會,互助會都有。她能推的都推了,這些活動一點都沒有幫四爺多做點核算來的實用。
後來鄭東又帶著鄭太太來了一次,說是給林雨桐道歉的。說是鄭太太是個沒用的,遇上這樣的人就該轟出去等等。鄭太太用白眼翻了他好幾下,他也好似沒看見一樣。倒是跟林雨桐說話,透著一股子實誠勁:“咱沒讀過什麼書,那洋話就更不懂了。要是知道這樣,乾嘛請她們來,反正我一個都不認識。這不都是那個什麼陶桃幫忙參謀的嗎?以後啊,這樣的聚會我也不辦了。沒事請說的到一起的聽聽戲,打打麻將,再不行在館子裡定兩桌席麵,大家樂樂嗬嗬的就完了。這交際之道,還是按照咱們老祖宗的老辦法辦更實在些。再不學什麼洋派了。妹子,彆說你不自在,就是我這做主人的都不自在。”
男人說男人的,女人說女人的,笑笑嗬嗬的就把這事給揭過去了。
這兩口子來,這次之帶了一樣禮,林雨桐看了看,竟是可口可樂。
好幾箱子瓶裝的可樂,就是那種小汽水瓶裝的。以前在滬上的時候見過,有專門的售賣亭子在接頭立著。京城也有,好多婚宴,體麵的宴席,都將這個當成除了必要的酒水之外的首選。但林雨桐還真沒買過。她留了兩瓶,剩下的全叫搬到前麵分給學生喝了。
回頭開了遞給四爺一瓶,才問他:“剛才跟鄭東嘀嘀咕咕的又說什麼呢?”
四爺向來不愛喝這些東西,“一百年不喝都不想喝。”說著往一邊一放,這才說起正事,“白坤最近有點忙,好似急著籌措糧食。鄭東如今也在偷偷做糧食買賣,我跟他說是滬上的客商,他也沒多想。到時候叫邁克出麵,他在滬上還有一家麵粉廠。采購糧食倒也不怕人查。從滬上倒個手,運出去就行了。”
林雨桐這才了然,如今夏糧下來了,糧價正合適的時候,要死加上一厘的利原地一倒手,這賺的可都不是小數目。
這事她插不上手,拿著可樂去書房:“晌午做可樂雞翅,吃不吃?”
“吃!”不愛喝,但做彆的,還是行的。
叫林雨桐說,今年過的跟去年比起來,順遂的叫人有點不敢相信。忙還是照樣忙,但真沒有什麼糟心的事。
一直到秋風起,從白坤那裡聽說長征開始了。林雨桐這才恍然,這大半年就這麼一晃過去了。
也許是日子過的太順遂了,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叫林雨桐更加清晰的認識到這個時代的產酷性。
槐子這天來了,情緒有些不好,他是來找白坤的。
對於白坤的來曆,槐子心知肚明。知道這裡說話是安全的,他也沒猶豫,直接道:“喬漢東那邊昨晚好似是暗殺了什麼人,我麼打聽出來,但出事的地點在法租界。”
白坤皺眉,他的任務不能跟彆的有交叉,因此對於槐子說的事,他半點也不知情,“你知道哪個被暗殺的是什麼人?”
“不知道。”槐子搖頭,“不過能叫喬漢東派人暗殺的,還能是什麼人呢?”
是倭國間諜的話早就叫嚷開了,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他的豐功偉績。而如今不聲不響,那麼這人的身份還用猜嗎?肯定是共黨了。而且身份還不低,要不然不會派人暗殺。
白坤站起來在屋裡轉圈,想要打聽卻也無從著手。
林雨桐起身:“我去吧!我去聯絡曲桂芳。或者,去試探試探於曉曼。”
白坤搖頭:“不用,還是我想辦法吧。你的安全更要緊些。”
四爺看槐子:“人當場就死了?還是被押著?要是押在法租界,是不是能花點錢把人贖出來?”
槐子沉吟:“有人看見法租界的工部局出動了,應該是受了傷。可要找人賄賂,誰去?”
“你去!”四爺低聲道,“你就大大方方的去。要真是工黨的人,隻說你想抓個要犯為以後的升遷鋪路。過去就是撿漏的。有現成的要犯花錢買來也是一樣的。等把人弄到手裡了,是移花接木也好,是偷梁換柱也罷,到時候再說。另外……你叫上陶桃一起,有她跟著你,對你就是一種保護。”
槐子應了一聲:“也好!我這就去。”
槐子當天就去找了陶桃,請她吃飯,無意間將那事當閒話一樣說給陶桃聽,“……我手裡要是有幾個要犯,以後的路就好走了。”
陶桃給槐子夾菜:“法國人要工黨有什麼用,看他們要什麼,大不了花點錢就是了。如今你是署長,下麵的孝敬可不少。這個價錢咱們出的起。”
兩人說笑著,吃了飯就去法租界。到了地方才知道,已經有人捷足先登,將人給帶走了。槐子花了錢,這才打聽出來,是金陵那邊出麵辦的事,而名字卻叫他大吃一驚。
當天晚上槐子返回來,還有些驚魂未定,“賄賂法租界的是宋美令和孔祥西。人被押到了軍分會。那邊……又到了這個級彆,咱們的手伸不過去。”
連這兩個人都驚動了,那麼這個被押到軍分會的人是誰呢?
半個月後,從監獄裡傳出消息。人已經被殺了。
那一天,天下起了雪,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卻叫人心裡堵的難受。槐子跟四爺說大廳來的烈士犧牲時的情形的時候,林雨桐都不敢聽。現實永遠比故事演繹中的更加血腥和殘酷!
緊跟著白坤就病了,壞消息接著一個壞消息,鐵打的人也扛不住。長|征之初,前途晦暗不明。他心裡焦灼,再加上操勞過度,躺在炕上起不來了。
林雨桐給開了藥:“還是那句話,得養著。以後還有那麼多的事要忙呢。”
白坤躺在炕上心也閒不下來,不停的叮囑林雨桐:“還是要小心,彆以為如今就徹底的安全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會射來一顆子彈。”
林雨桐一一應下來了,連連保證會小心的。
可到了年跟前,四爺剛得的新座駕還是被|槍|擊了。汽車是鄭東配給四爺的,那天也是巧了,四爺本來是要出門的,可林雨桐那天例假來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花房裡給菜地澆水腳泡到冷水裡受了寒,幾百年都不痛經的人那次就偏疼的不行。林雨桐要紮針止疼,四爺非說那不是辦法。又是塞暖水壺,又是熬薑棗茶,將她塞在被子裡,又上來陪她。在熱炕上躺著,他還用手給她暖著。本來要去廠子的,結果因為陪林雨桐就沒去。車上除了司機,剩下的一個是銅錘,他想進城去辦事的。
銅錘反應倒是迅速,身上帶著槍當場就反擊了。他們沒受傷,但也沒逮住對方。
“遠遠看見了,就是個瘸子。”他回來會是這麼說的。
一說瘸子就都知道這是丁帆了。
槐子咬牙:“這次非逮住這孫子不可。”
有一個漏網之魚,不定什麼時候就出來咬一口。這回是幸運,下一回呢?
於曉曼負責四爺的安全,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就回了三十八號。跟喬漢東抗議,“我早就說過了,這個人是個麻煩,早一點清除早好。可你們呢?一年的時間也沒將人給抓住。這要是萬一出了事算誰的?這個鍋我不背。另外,這次的事我會直接跟侍從室彙報,不會再做任何隱瞞。”
她發了一頓脾氣,就摔門出去了。喬漢東心裡罵了一聲,這才轉臉對一邊的曲桂芳道:“囂張成這個樣子,難道我想這樣?真他娘的窩囊!誰都敢過來跟我吼幾聲。”
曲桂芳就笑:“不管如何,態度總是要有的。”
喬漢東冷笑:“整天實驗來實驗去,錢一分沒少花,可誰見他們的武器了。消耗那麼大,不見成果,他到底有沒真本事還兩說。彆說於曉曼要往上告,就是我也得往上告一告,他委屈?誰又不委屈?”十分不滿的樣子。
過了兩天,喬漢東的態度經由曲桂芳的轉述,就已經傳到了林雨桐的耳朵裡。
“他的態度應該是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態度吧。”林雨桐皺眉:“看來對於不批量生產武器的事,不滿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隻怕之後,壓力更大,咱們的處境也更艱難。”
四爺笑了笑,“無事!有人看不慣,自然就有人看的慣。當局這些軍係,從來都尿不到一個壺裡。中|央軍看不上,不定於沒有彆人遞來橄欖枝。怕什麼?”
不怕什麼,就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