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指倭國……還是工黨?”小毛謹慎的問了一句。
喬漢東一愣,突然想到什麼似得,“你將之前那份左懿人員名單給我拿來。”
小毛應了一聲,拿了鑰匙就出去了,不大一會子功夫拿出一張名單來,遞了過去,“都在這裡了。”
喬漢東又翻了兩遍,在四爺和林雨桐的名字下點了點,“原來如此!隱藏的可真是夠深的。”他想到了什麼,吩咐小毛,“去!把署名為‘四爺’和‘異客’的文章都給我收集上來。”這一頓罵自己可不能白挨了。
等小毛將文章整理成冊子,喬漢東就有底氣了。他親自給戴老板打了電話:“……卑職也沒有真的想吸納他們的意思,隻是名單有了之後,就想著上門試探一二,誰知道他們不光是反應激烈,更是消息靈通。局長,我害怕他們是工黨份子。如今借著咱們的手又是實驗又是研究的,可是隻有實驗品沒有成品,這怎麼行呢?而且您可能還不知道,暗處的那個廠子,除了他誰也不知道在哪?可倭國那邊的間諜隻怕把京城附近都翻遍了,也沒有這廠子的任何蛛絲馬跡。局長,卑職是怕他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隻怕設備早就已經去了工黨那邊了。”
“這都是你的猜測。”對方好似是耐著性子聽完了,“我要的是證據。你要知道,你將他逼迫的狠了,他們就可能去找另一家。軍閥時期留下的爛攤子,現在影響還在。中|央要是拿不出軍餉和武器,你以為能指揮的動誰?這要是將懂武器的送到這些人手裡,到時候他們會聽中|央的調遣嗎?大局為重這四個字,你要給我牢記。”
“可萬一是工黨……”喬漢東擦了頭上的冷汗,又問了一遍。
對方沉默了良久:“我交代你兩點,第一,要有證據。要有明確的證據證明他就是工黨。第二,將人留住。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什麼傾向。你都給我把人留住。同樣的,不管用什麼手段,什麼辦法,他隻能為我們服務。這是底線!”
說完,電話就掛了。喬漢東聽著電話裡的盲音,心裡若有所悟。重點還是那句話,不管用什麼手段,什麼辦法,將人留住。
“有了這個指使就好辦了。”喬漢東低聲沉吟了一句。
而林雨桐得到於曉曼的回複之後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事情不對了。這園子附近被人監視了。這種監視可以說是明目張膽的。前門後門,總有藍衫黃褲的人不遠不近的守著。
雖然並不乾涉人身自由,但是卻記錄著這園子裡的每個人每天的進出的情況。什麼人進去了,進去了多長時間,都乾了些什麼。
槐子一接到消息就過來了,“要是能走,還是走吧。趁著他們現在還隻是剛開始,沒做太多的估量。等將來……隻怕想走就更困難了。”
四爺搖搖頭:“我們走了,你怎麼辦?林家那一大家子怎麼辦?要走也不是現在走。至少走的得沒有後遺症才行。”
槐子失笑:“你也太操心了。你們隻管走你們的。我要是連這個關卡都過不再去,還能乾什麼?”
等槐子走了,四爺和林雨桐相對而坐。何去何從,這真的成了一個問題。
間諜密布,很多東西都不敢露出來。要不然,轉眼就成了倭國的。可偏偏的,如今連間諜也不抓了,也抓不過來了。形勢一下子變的微妙起來。誰也不能預測,對方要是找不到暗處的廠子,會不會對他們下手。而他們本來的優勢,如今在三十八號的嚴密監控下,變的不再是優勢了。有點束手束腳。
喬漢東如今的作為,要是沒有人暗示,他是不敢這麼做的。
“走嗎?”林雨桐問道。
四爺看了林雨桐一眼,“這一走,之後的生活會很艱苦。”
“艱苦就艱苦。”林雨桐歎了一聲,“總比現在的日子舒坦吧。現在真是心累!”
兩人有了意向,才說要找白坤商量呢。不想第二天,家裡來了兩個客人。
一對倭國的夫妻,見麵非常客氣,“我們知道林女士在營養學上的造詣,所以,特地前來請林女士去我們醫院就職。”說著,拿出一張大紅的聘書來,“這是聘書,還請收下。”
如今大部分的城市都有倭國人建立的醫院,裡麵大多數是從倭國醫學院畢業的學生,即便是華夏人,也都是在倭國有過求學經曆的。如今這麼堂而皇之的求上門來,林雨桐眉頭能夾死蚊子。他們在用這種辦法企圖跟自己拉進關係。
林雨桐直接將聘書推過去:“抱歉。恕我不能答應。我在師院的工作我也打算辭掉,我懷孕了,不能再出去工作了。”
她找了這麼一個理由,直接推辭了。
對方倒是彬彬有禮,一副不為難的樣子,隻表示遺憾,希望以後又一起共事的機會。
林雨桐也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誰能想到隔了兩天,市|政|府教育廳那邊下了指示,要求師院委培一批營養師。而委培人員,全都出自於倭國醫院的護士科。並且指定了授課老師的人選,就是林雨桐!
“王八蛋!”林雨桐氣的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四爺扶住她,“不氣!不氣!咱們不氣!不去,肯定不去!”
白坤在一邊歎氣,“天津倭租界《國權報》社長胡恩福和《振報》社長白於桓相繼被刺殺的事我跟你們提過一次。這胡白兩人是著名親倭分子,倭國駐屯軍參謀長酒井隆與駐華使館武官高橋坦因為這兩人被刺殺的事,會見了何應秦,說此案‘係華夏排外之舉動,若華夏政府不加以注意改善,則倭方將采取自衛行動’。然後就指揮駐津市倭軍在合北省政府門前連日武裝示威,並舉行巷戰演習,進行威脅。隨後,何應秦在京城居仁堂約見倭國代表高橋,麵告說政府已全麵承諾倭國要求,並說明合北省黨部即日起結束,五十一軍和中|央軍也已決定調離河北省境,預定在一個月後輸送完畢。”他說著,就拿出報紙,指著上麵的內容,“政府重申明令禁止排外排日。另外,倭國華北駐屯軍司令梅津派人赴京城會見何應秦,抗議國府援助遼東義勇軍孫勇勤部,並稱津市兩報人被殺是“對倭國的挑釁”,提出一係列要求。何應秦經汪同意,複電接受倭方全部要求……”
說著,他的話一頓,“我說這些,就是想說,合北這麼一個大省,已經沒有政|府了,也撤軍了。而且一些對倭有抵觸情緒的將領,在倭的要求下,也都撤換掉了。在軍中尚且如此,更何況如今他們提出的隻是要一個女教師配合委培的計劃。政|府答應是必然的。”
林雨桐手都開始顫抖了,氣的!知道這段曆史是一碼事,可真的經曆他是另外一碼事。
第二天,四爺什麼也沒做,幫林雨桐選了衣服,“走,我帶你出去走走。”
林雨桐不知道四爺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卻沒想到車直接停在了電影院門口。電影院門口沒有海報,四爺卻去買了票,等坐在裡麵,電影沒開演的時候,裡麵的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什麼電影,這麼叫座!
等電影一開,片頭的音樂一響起,林雨桐一下子就站起來了。電影是《風雲兒女》,主題曲是義勇軍進行曲。
彆人聽的熱血沸騰,而林雨桐卻熱淚盈眶。
這電影一上映,主題曲就徹底唱響了。走在大街小巷,不管是背著書包的小學生,還是覺著小旗子主張抗倭的中學生大學生,哪裡都能聽到這樣的聲音。
林雨桐整個人瞬間就跟充電一樣,她看向四爺:“即便走,也不能就這麼走了。”
“當然!”四爺笑了笑,“當然不能就這麼走了。”
回到家,四爺確定了要去的地方,他跟白坤商量:“西北!你覺得西北怎麼樣?”
“好!我會準備。”白坤沒有猶豫,隨即就點頭答應下來了。
四爺現在最遺憾的就是這些學生:“……之後怎麼選擇,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緊跟著,就提前一個月,給這些學生放了暑假。
園子裡的氣氛,這些學生感覺的到,外麵有人守著,他們也都知道什麼意思。有幾個學生不願意離開,說是不放心先生。四爺也將他們打發了,“能回鄉的儘量都先回鄉吧。小心有人將目標放在你們身上。保全自己才能希圖來日。”
這假一放,園子裡就徹底的冷清了。宋懷民替她扛著上麵的指示,隻說是有孕初期,身體不適,將授課的事情一推再推。於曉曼為這事三番兩次的往上麵彙報,大都猶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複。這意思就已經很明確了。
“對不起!”於曉曼有些難為情,她今兒還是打著舊日同事的幌子,以看望孕婦為由,前來見林雨桐的,“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事,我幫不上忙。”十分抱歉的樣子。“外麵那些人……我為這個也找過喬漢東,但是對方很堅持,說是老板下的命令。我不知道這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但是想來他也沒膽子假傳聖旨。如今,你們的處境可不怎麼好……”
是啊!很艱難。
被三十八號,自己的同胞監視著。被倭國覬覦著,被政|府施壓強迫著。
這種感覺,簡直不能更操蛋。
於曉曼低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們要去香江,我可以想辦法。”
林雨桐奇怪的看向於曉曼:“你這是為什麼?”跟你的任務可不相符。
於曉曼一笑:“隻當咱們投緣吧。等將來……時局變了,政府對倭的政策變了,你們再回來。”
林雨桐笑了笑:“謝謝你的好意了。在自己的國土上,難道真能被逼的走投無路?”
於曉曼沒有說話,人在曆史的進程中渺小又偉大。接下來會遭遇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既然要走,這園子裡的設備,就要相辦法藏起來。本來林雨桐可以收起來,但這東西白坤已經見了,就不能再弄的神秘,這太容易露餡。隻能把這東西由白坤帶人運到安全的地方暫時掩埋。
林雨桐和四爺住在園子裡,外麵的人就不會撤,想乾什麼都有人盯著。這當然不行。於是,兩人以學生放假,園子裡空曠為由,搬進了城裡,回到了林家的小院。
白元跟著回來了,白坤卻留下處理後續的事情。
那些監視的,也馬上進行了遷移,都目標就是林家大院。可這林家進出的人就多了,二三百人進進出出的,多少雙眼睛也盯不過來。至少晚上的時候,林雨桐一身男裝跟著四兒喬裝打扮,很容易就混了出來。誰也沒注意是他們倆。
這天,鄭東請四爺出門。四爺想了想,還是跟著出去了。
這段時間的事情,鄭東肯定是知道了消息,“但兄弟我無能為力啊!”
兩人坐在車上,鄭東跟四爺並排坐在後座上,他有些感慨,“說實話,咱們兄弟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我真是覺得跟你投脾氣。我估摸著你最近心裡也不舒服,就找你出來放鬆放鬆。”
四爺擺手:“不正經的地方我可不去。家裡還有孕婦呢。”懷孕是假的,但做就要做成真的。對誰都不能吐口。
鄭東哈哈就笑:“知道!我懂!弟妹見不得這個。但我這回帶你去的地方,還真不是不正經的地方,見見世麵去。”
等到了地方,四爺才知道她說的這個見世麵是什麼地方——澡堂子。是倭國人開的澡堂子。
四爺皺眉:“怎麼來這裡?”
鄭東一笑:“很多倭國人談事情,都喜歡到這裡來。”這話有點意味深長。
四爺深深的看了鄭東一眼,原來來這裡的目的並不單純。他到時要看看他想叫自己看什麼。
這種名為洗浴的地方,進去之後才發現可以兼顧各種用途。到了門口,就有主人家擊掌兩下,然後就出來一個年輕的下女招待,領著人往屋裡去。屋子不大,沒有床,鋪著榻榻米。牆上掛著仕女圖,有個像是梳妝台一樣的茶幾。然後下女從角落裡拿出被子,鋪在榻榻米上。鄭東見四爺盯著被子瞧,就笑道:“看不習慣吧?”
是不習慣。
被子目測也就五尺的正方向,誰家蓋這樣的被子?根本就蓋不住腳。
鄭東就笑:“小鬼子小鬼子,個子高的少。”
四爺笑了一下,如今見到的倭國人也不多,但確實沒見高個。也不知道是後世營養跟得上還是其他因素,反正隔上幾代好似平均人高長了一些,不像是現在這樣短小。
那下女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兩人的對話,轉身出去又搬了一個木桶,緊跟著,又來了一個搬著浴桶的年輕女人。
四爺看鄭東:“在一個屋子泡澡?”這有什麼可見識的?
誰知這倆女子將浴桶的水盛滿,就都開始脫衣服。四爺一瞧這架勢,轉臉就出門了。
鄭東哈哈就笑:“跑什麼,人家這是跟咱們一起泡,準備搓澡的。”
四爺沒搭理鄭東,眼神卻朝另一邊看去,那個背影好似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