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白妮來的,也是林雨桐的熟人,當時從徐麗華手裡救出來並帶出滬上的宋凱文。
“小林啊,又見麵了。”宋凱文伸出手,跟林雨桐握了握。
林雨桐愣了足有三秒:“昨天尹震回來還說有人找我談話,怎麼也沒想到是您啊。這些年您還好嗎?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都好了!”宋凱文有些感慨,“真是沒想到在這裡能見到你。”
林雨桐忙請他坐下:“還彆說,見到您我這心裡就踏實了。”
“就是要你工作起來沒有顧慮,所以才將我抽調出來給你服務的。”宋凱文笑道,“首長找我談話了,叫我積極配合你。你知道的,咱們最缺的就是藥。其他物資咱們能想辦法,但是醫藥,這卻是真難……”
這卻是真的。西藥這東西老薑都是從美國進口的。
林雨桐接話道:“不管做什麼,原材料都是少不了的。如今隻怕是中藥材也是很難運進來。我是這麼想的,你看行不行?”
宋凱文將筆記本掏出來,擰開鋼筆在一邊畫了幾下,等寫的流利了,這才道:“有什麼想法,就隻管說。我會向上彙報的。”
“我是這麼想的……”她沉吟了一瞬,“我想咱們能不能以成品藥交換藥材。咱們秦北當地也產一些藥材,咱們從百姓手裡收購這些藥材,想來並不困難。我用這些現成的藥材製成成品藥,這些藥……對咱們基本沒什麼用處,比如,咱們這裡大紅棗不錯,還有酸棗這些是食材又是藥材的特產,加上其他藥材,可以製成養生美容的丸藥,作為保健品想辦法推銷出去。你放心,即便是保健品,效果肯定是過的去的。像是滬上、京城、金陵、廣洲等等這些大城市想來應該賣的出去。隻要藥材商從這裡看到了利益,我想他們會很樂意跟咱們做這樣的買賣。”其實,跟山熙的閻西山,西按的楊虎成,包括張雪良也是可以做買賣的,傷藥,麻醉藥,隻要他們提供藥材,就可以幫忙給他們加工,當然了加工費也得用藥材來支付。反正,救的也都是華夏自己人。如此一來,藥材不缺了,封鎖線也被打開了。但這話她隻能心裡想想,卻不能就這麼大喇喇的提出來。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嘗試著複製腦黃金的神話。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是現在的狀況。”林雨桐苦笑,“我隻能試著將家裡的野菜做的好吃點賣出去換錢再買米,買來了米才能商量著怎麼做飯。”
話很淺顯也很直白,宋凱文記下,然後看向林雨桐,“你放心,我會馬上將你的想法彙報上去。”飯後才指了指錢妮,“你今天先將家安頓好,明天咱們再談工作。”
看著宋凱文走的利索,但林雨桐還有好些話沒說完呢。美容保健品雖然能賣出去,但想銷量好,賣的火,還是壯|陽藥更有市場吧。
但她不敢說這話,這個思想可要不得。
錢妮站在屋子裡,見林雨桐沒說話,就低聲道:“林大夫,咱們走吧……”
“好!”林雨桐應了一聲,其實也沒什麼要搬的,還是當初的兩個藤木箱,提著就能走。
山腳下一排的窯洞,遠遠的看見白元在最邊上的一處窯洞門口,拿著掃帚在清掃,林雨桐就知道,這就是暫時要住的地方了。
白元跟著林雨桐進去:“看看還要怎麼收拾,您說,我找人給拾掇。”
這裡不是久居的地方,如今在安保縣。用不了多久就要去言安,這窯洞能住人就行,根本就不用怎麼費心思。
床上有兩床被褥,邊上還有兩身軍裝。是灰青色平布,衣服上有四個兜。林雨桐剛才走過來的時候也觀察過,衣服的顏色是有差彆的。白元低聲道:“高級乾部的深藍色斜紋布、中級乾部的灰青色平布、基層乾部的黑色土布。”
所以白元身上穿的是黑色土布?
林雨桐了然,將衣服往邊上一放,開始鋪炕,“你叔呢?”她這才想起問白坤的去向。
白元搖頭:“說是有任務,具體什麼任務也沒說。”
林雨桐就沒法往更深的問了。等把炕鋪好,院子裡傳來稀稀拉拉的聲音,出去一看才知道是錢妮不聲不響的撿了一堆柴火來,“晚上還冷,火炕要燒起來的。”
最後又是盤泥爐子,又是領配給的木炭,又給屋裡添置水缸等等,張羅了一天,好歹算是有個大概的樣子了。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林雨桐又去看了昨兒才剖腹產的孕婦。
孩子給喂著羊奶,看著倒也還健康。孕婦暫時也沒有發熱。林雨桐又行了一回針,才被方大姐拉去說話:“你說這是剖腹產……我還真從來沒聽過。你看,能不能帶幾個學生,咱們做婦女工作的,最知道女人生產的苦……”
林雨桐猛地想起,如今是沒有避孕那麼一說的,沒有計生用品,也沒有避孕藥。懷上了就生。對女性的傷害是極大的。可即便自己提出來,又能做什麼呢?
她沒急著答複這位方大姐,回去之後卻寫了一篇安全期避孕的宣傳文章,叫白妮給方大姐送去了。其實她今兒是挺有感觸的,跟方大姐說了一會子話才知道許多她都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私自打胎者以犯罪論。又比如,私生子與一般嬰兒享有同等待遇。處處都彰顯著對生命的尊重。還比如:周歲以前之嬰兒,無論由母親養育或雇人養育,每兒每月均發保育費十元;周歲以後的嬰兒,領取半成的夥食糧費,並發給保育費五元,不領夥食費者仍發十元。
要知道,團級以上包括所有中央首長,他們的津貼也就五塊。
正想的出神,白妮回來了,卻遞給林雨桐一塊錢,“方大姐說這是稿費……”
呃……
這又是林雨桐沒想到的事。
四爺晚上回來的很晚,洗了腳挨著枕頭就睡著了,睡著前還迷迷糊糊的拉著林雨桐的手,“……等忙完這一陣在家陪你。”
林雨桐嘴上應著,手裡卻拿著熱帕子給他擦拭,一雙手的手掌都是磨出泡了。可能是手工改良武器。她給他擦了一遍身子,叫他睡的舒服些,才拿針給他把血泡挑了,上了藥包好,第二天至少就不會那麼疼了。又找出幾雙手套放在枕頭邊,明早出門的時候叫他帶上。
天還沒亮,外麵就傳來起床的號角聲。緊跟著,整個世界都蘇醒了一般,外麵都熱鬨了起來。周圍住著誰,林雨桐還沒看見呢,一個個的就都走了,各自按點去上班的地方,做早操,一起吃早飯,然後工作。
林雨桐不知道今天的工作安排是什麼,就在屋裡等著宋凱文,白元今兒跟著四爺走了,她就去清掃屋子院子。遠遠的看見錢妮提著柴火從不遠處的上梁上下來,她剛要喊她,柴火夠燒了,哪裡能天不亮就去撿柴火?就看見一個小夥子跑過去幫錢妮,這姑娘躲著非不給,還腳步匆匆的走了,隻留下小夥子將帽子摘了不停的撓頭,好似很懊惱的樣子。結果這邊還沒收回眼神,又有個長的敦實的小夥子來了,挑著兩桶水,笑眯眯的喊:“林大夫……”然後將水倒進窯洞門口的水缸裡。
“謝謝你,我去挑水就成。”林雨桐趕緊接過扁擔,誰知這小夥子非不撒手,等到錢妮進了院子,這小夥子眼睛一亮:“錢妮同誌,我幫你把水挑回來了。”
林雨桐:“……”自作多情了!
錢妮義正言辭:“村頭吳嬸子家的水缸還沒滿呢,你趕緊忙吧。我一會還你一擔。”對這明顯的追求好似半點都不動心。
林雨桐看著小夥子訕訕的走了,就不由的笑:“妮子,看不出來啊,挺受歡迎。”
錢妮這才靦腆的笑笑:“才當了幾天兵的兵娃子,就想娶媳婦了?”
林雨桐哈哈就笑,這裡男女比例懸殊很大,走在路上明顯能感覺到。錢妮不知道林雨桐笑什麼,就道:“還得組織說了算呢。”
“說什麼呢?這麼高興。”宋凱文進了院子就笑問。
林雨桐指了指院子的石凳,“坐!坐下說。”
宋凱文拿出本本,“看來適應的還挺好。跟滬上京城差的太遠,我還怕你們吃不消。”
“慢慢就習慣了。”林雨桐看向他手裡的本子,“有什麼工作就布置吧。”
宋凱文笑道:“我向首長們彙報了,都一致認為你這個想法很好。首長指示了,由你和我來牽頭,成立邊|區藥廠。另外,方雲大姐也去找了首長,說是希望你去醫院工作,並且培訓幾個學生,我現在算是征求你的意見。”
這跟自己當初設想的也差不多。
“我不光是想帶學生,我更想成立專門的醫科學校。”林雨桐歎了一聲,“可是呢,如今的條件並不成熟。”
“那這可太好了,不成熟不要緊,慢慢的總會成熟的。”宋凱文馬上坐直了身子,“以後的前線,最需要的可都是外科大夫。咱們可以把架子先拉起來,另外,你可能還不知道,咱們可以在全國招生……咱們要壯大,就需要知識分子,需要青年學生作為新鮮血液。當然了,各地也有許多有誌青年想到秦北來。之前,是需要黨內的同誌介紹才能來,現在嘛,看到招生告示的,想來就可以來。從秦北到西按,咱們將招生簡章一路的貼了過去。西按有專門的接待站,隻要把學生的架構拉起來了,那麼學生……我可以這麼跟你保證,一定生源充足。”
兩人談了一個上午,下午就正式開始工作了。首先是藥廠,選了一院子,分了一班的戰士打掃做必要的準備,這些瑣碎的事情並不需要林雨桐管。這都屬於宋凱文的工作範疇。林雨桐也不能閒著,她去找了方雲方大姐,她負責醫院的一攤子事。
方雲對林雨桐的來意大吃一驚:“你說義診?”
“對!”林雨桐點頭,“就是義診。如果有想跟著學的,就過來給我搭把手。想學本事,最直觀的還是直接和病患接觸。不管是百姓,還是咱們的戰士,有身體不舒服的,都可以過來……”
“可是咱們沒藥材……”方雲心裡有些顧忌。
林雨桐搖頭:“先看診,能用偏方的用偏方,能針灸的我針灸。儘量不消耗咱們的庫存。”
匆匆的吃了一碗小米乾飯,選了個用石碾子碾過的廣場,擺上兩張桌子,兩把椅子,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這個時候的人,有病都硬撐著,誰舍得花錢看大夫。不要錢的大夫,那就另說了。一家喊一家,不一時就排起了隊。有維持秩序的,有給林雨桐打下手的,這就忙活開了。
可這有些病林雨桐能治,有些病林雨桐就治不了,比如營養不了。
這義診一開,第一天都是周圍的人,第二天第三天,有些聽到消息的人大半夜起身,就為了過來早早的排上隊的。
四爺發現,如今不是他忙,而是她在忙。
晚上挑著燈號脈,這根本就不成,人會扛不住的。望聞問切,黑燈瞎火的,能望的清楚嗎?雖然把脈神準,但這總會叫人覺得輕率。
這天林雨桐回來又接近十二點了,四爺將爐子上熱的飯菜端出來,“又是大半天沒顧上吃飯。再這麼下去,就該你營養不良了。”他伸手將林雨桐抱起來,“這才幾天,瘦的就剩下一把骨頭了。抱在懷裡都硌得慌。”
飯菜吃到嘴裡都沒味了,吃完隨便的洗了洗,躺在被窩裡才問四爺:“你那邊怎麼樣了?”
“做了個樣子出來,剩下的就不用我管了。”四爺給林雨桐捏著肩膀,“不過也清閒不起來,抗大成立了,我得去兼課……”
“講什麼?”林雨桐扭臉問他。
“各種武器的性能特點使用……”四爺說了一句,又把林雨桐的頭發撩開,“你這樣的下去不行……藥廠那邊還指著你呢。”
“藥材還沒齊全呢。”林雨桐看四爺,“以前隻說苦,卻不知道有多苦,你知道嗎?凡是看過的孩子,十個有九個都是營養不良。吃不飽是普遍現象……”
明知道以後會更好,可是還是忍不住焦心和難過。
四爺拍著她,兩人都沒有說話。
這天林雨桐先去藥廠檢查收上來的藥材,才去義診,結果剛坐下,就聽見有人拿著相機拍照時發出的聲音。扭臉一看,一個穿著西裝的外國人站在不遠處,對著這邊不停的拍。不少排隊的百姓沒見過洋人,也沒見過那相機,都在那裡看熱鬨。陪著這位記者的也不是是哪位首長,林雨桐朝對方點頭示意之後,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了。
倒是這位記者,明顯對林雨桐的針灸很好奇,又湊過來看。
嘴裡一個勁的念叨:“哦……我的天啊!太神奇了。”
“要試試嗎?”林雨桐用英語問他。
對方顯得很詫異,甚至是驚喜,“你是第一個跟我主動打招呼的女工黨。”然後就有樣學樣的將手腕伸出來,叫林雨桐給他把脈。
林雨桐哈哈就笑,她伸手號脈,這家夥到了秦北,彆的都好,就是受不了這裡的乾旱氣候,鼻子有些不舒服。她沒有針灸,隻用手在他鼻翼兩側按了按,他就驚喜的大喊:“舒服!太舒服了!簡直就是奇跡……薑先生說這裡沒有文明,這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