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手上不停,嘴上卻罵道:“不是他還有用,是你還對他有情。方大姐,這次的事情我會彙報的,你的問題也不小。”
“彆說了!”方雲吼了一聲:“救他!趕緊救他!要殺要剮都行,先救他!他得活著。”
這一刻,林雨桐都分不清楚方雲是在演戲還是真的感情爆發。
等手術完了,方雲還愣愣的坐在一邊,結巴朝林雨桐搖搖頭,然後指了指門外,示意她先走。
方雲抹了一把臉,叫自己清醒過來。然後才按部就班一絲不苟的去照顧原野。
原野醒來的時候,眼前還是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亮。林雨桐並沒喲大發慈悲,將自己的眼睛給治好。但胸口的疼痛提醒他,之前他跟死神擦肩而過了。
“醒了?”方雲的聲音帶著清冷,但卻不是之前的冷冽,她的呼吸就在耳邊,“隻能喝一點鹽水,你還得忍著。”
原野點點頭:“方雲……誰要殺我,知道嗎?”
“沒抓住人。”方雲的耐心好像好了很多,“槍是從醫院裡打出來的,而醫院……能住撿來的,都是戰場上負傷的,排除傷員的可能性。隻在醫院後麵的山嶺上,發現了有人走動的痕跡。保衛處搜查了整個山梁,在醫院後麵還有咱們家對麵的山梁上,發現了同一個人的腳印,還有同一種煙的煙蒂。”
原野的手一下子就握緊了。他們這是不相信自己,想要殺人滅口了嗎?不是還不到聯絡的日子嘛?不是還有十天嗎?他們就這麼等不得!就這麼堅信自己擺脫不了如今的困境?
溫熱的帶著鹹味的水喝進肚子裡,叫他想起之前方雲的眼淚,就是這個味道的。“你不問我誰想殺我?”
“問了你也不會說。”方雲的聲音重新冷了下來,“以後你還是在屋裡待著吧。也不用跟我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這一遭……就證明你之前跟我說的全都是鬼話。我也是蠢!被你騙了一次不夠,竟然還相信了第二次。所以,以後你就給我閉嘴,你說的話,半個字我也不信。”
“方雲!”原野拉住方雲的袖子,“你叫我想想!叫我想想,好不好?”
示弱,是因為現在的他還需要自己照顧吧。
方雲將袖子一點一點抽出來,然後就走了出去。結巴在門邊上抽煙,沒有煙草的香氣,隻有潮濕的樹葉被點燃之後的嗆人的煙味。他朝裡麵指了指,方雲點點頭,兩人默契的都不說話。
不大功夫,廖凱就來了,“人醒了嗎?”
方雲點頭:“醒了。”
“能說話了吧?”廖凱又問。
“是!”方雲嘴上應著,但是卻在搖頭,意思是對方還是沒有露出口風,有要招供的意思。
廖凱了然,然後就掀開簾子進去了。
裡麵斷斷續續的傳來說話聲。
“你知不知道有人要殺你?”這是廖凱的聲音。
“……不知道……”原野的聲音很小,“……我不知道這裡還有其他的人……沒人跟我聯絡我……”
“你為什麼急著要出去?”廖凱又問道。
“憋壞了。”原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懊惱,但卻聽不出來彆的情緒來。
廖凱沒有多問,“那你休息吧。”
原野聽著他離開,聽著他一再叮囑不許自己出去,聽到他批評方雲,直到聽到他腳步聲漸漸的遠去。
“你說!你到底還要不要命了?”方雲進來,趴在他耳邊低聲說話,帶著壓抑的怒氣。
原野一歎,也壓低了聲音:“我要說出來,我才死的更慘。”他現在可以確定,這個女人真的舍不得自己死。他雖然眼瞎了,但是心不瞎。就在自己被擊中的那一刻,這個女人所有的感情都是真實的。或許不是被擊中的那一刻,是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這個女人所有表現出來的東西,都是真實的。“我答應你想想,我就會認真的想,給我三天時間好嗎?在這之前,你能幫我一個小忙嗎?”
“我不會背叛我的組織。”方雲半點都不妥協,“少給我玩花樣。你要是願意等死,你就去死!再救你我就是王八蛋!”
“方雲!”原野壓低了聲音,“我不會讓你背叛誰。真的隻是一點小事。還記得以前,我告訴你的,我母親的生死,是在正月的事吧。我說的不是袁野的母親,而是我的親生母親。按照你們的日曆算,應該就是正月。我昏迷了幾天我也不清楚了。我怕錯過了我母親的生日,她的生日是正月初五……”中槍的時候是正月初一的晚上,自己的受傷情況再加上林雨桐手術和治療的手段推斷,自己最多昏迷了三天,也就是說今天和可能就是正月初四。那麼說母親的生日是正月初五,應該剛卡在線上才對。他心裡不停的算計著,“每年我都會給母親祈福……今年我不行,你是我的妻子,能替我給我母親祈福嗎?我罪有應得,但是我的母親,卻是無辜的。華夏究竟孝道……”
方雲眼睛閃了閃,聲音的冷意卻沒有減退,“不要廢話,隻說怎麼祈福?”
原野鬆了一口氣,“我記住,我以前給安安買過幾個乒乓球,找一個出來吧。再把還安安擦口水的白帕子給我一個。”
方雲翻箱倒櫃的將東西給他找出來,就聽原野道:“再給我一點繩子。”
就見他將兵乓球放在手帕中間,然後用帕子將乒乓球給包起來,用繩子綁住,然後遞給方雲,“掛在咱們的院子裡,最好是窗口。”
方雲接過來哼笑一聲:“還是彆掛在外麵,掛在裡麵得了。省得你鬨幺蛾子。”
原野點點頭:“隨你!”這個窗戶每天早中晚都會開小半個鐘頭透氣,掛在裡麵外麵的人一樣看的見。
方雲在窗戶邊忙了好一會子,隻往上麵掛了個玉米芯子,“好了!彆沒事找事了,安心歇你的吧。”
然後就從屋裡出去,跟結巴示意了一下,就出了門。
林雨桐接過方雲遞過來的東西,“晴天娃娃?”
沒錯,這就是一個簡易的晴天娃娃。雖然沒有畫上五官。
方雲皺眉:“掛在屋裡的窗口,他也答應了。這就證明,他確定有人一定能看見這東西。這是不是說,這個跟他聯絡的人,其實離咱們並不遠,或許就在學校醫院裡,是學生或者是護士?或者,乾脆就是警衛人員。”
她的這個猜想,林雨桐不得不說是有道理的。
方雲不能老是找廖凱,所以這裡就成了消息傳遞中心。等她走了,林雨桐就問四爺:“這個人的範圍越來越小了,可怎麼找到他,從他身上撕下來一個缺口。還是沒有頭緒。”
“誰說沒有頭緒。”四爺奇怪的看了一眼林雨桐,“這槍聲一響,該驚動的就都驚動了。廖凱也不是吃閒飯的。去那梁上放羊的人,真的就沒人看見過?隻要查能查不出來?還有那煙蒂,能買得起那種煙的,真沒多少人,想要有個大致的名單,也不是難事。這倆下一對照,又有機會弄到好煙,又曾經出現在這一帶的山梁上的人,也就沒幾個了。這槍聲一響,那真正的隱在暗處觀察原野的人,心裡急不急?這一急,就得想辦法確認原野的消息,他想知道到底是誰下的命令做了這麼一件事。而原野急著給窗口掛信物,不就正好證明,他知道對方會來探聽消息。所以啊,有點耐心,這個人快要出來了。”
這麼一說還真是。
林雨桐就笑:“原野還以為他的嘴緊,卻不知道把女人惹急了,她們可比男人會做戲。方雲這是一定程度上得到原野的信任了。”
那也是原野小看了女人。
廖凱的行動很迅速,這個人要找到,就得逼著他主動露頭。防備的這麼嚴密,誰敢主動露頭,所以很快的,醫院就忙亂了起來。就連醫科學校那邊都調來了不少學生。因為給醫院分配了體檢了任務,一個單位一個單位的,排好時間過來體檢。好家夥,周圍的人進進出出,誰能看得住?
原野在裡麵,聽著外麵亂糟糟的聲音,就掙紮著忍著疼痛起身摸索著下炕去,走到窗戶跟前,將窗戶打開了。寒風夾著塵土一下子就吹了進來,他吸了一口涼氣,就又躺回去了。結巴在院子裡看著那動靜,就馬上收回視線,拿了鐵鍁準備翻了院子兩邊的空地好種菜,天寒地凍的,地都凍結實了。他又一趟一趟的去將一邊的樹葉掃過來,然後點燃,一受熱,這地好翻多了。隻是院子裡弄得煙霧繚繞的,路過的人都不由的捂著嘴不停的咳嗽。
門外的路上站著不少人,結巴的眼睛透過煙霧,鎖定在幾個人身上,他們的視線都若有若無的朝這邊看,但這裡麵有沒有要找的人,他卻一點也不知道。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原先的目標是五個人,現在走了三個剩下連個,又過了一會,其中一個也走了,還剩下一個背對著這邊站著,卻好似在等人,一直也沒離開過。結巴抱了一捆柴火過來,這一捆柴火,是乾柴。結果乾柴往上一鋪,風這麼一吹,火苗一下子就竄上來了。
外麵有的人看見了,趕緊喊了起來:“救火了——救火了——”
門一下子就撞開,從外麵一下子湧進來許多熱心的人,有的找水,有的乾脆找工具,挖了土朝火上蓋。
結巴從火堆邊退開,隱在暗處盯著窯洞的門,就見一個拿著臉盆的人,急著去了窯洞,看似就找水救火,但那個身影恰恰是自己最開始就關注的那個人。他急忙走了進去,果然看見這人在炕邊,看見自己進來還愣了一下,“病人好喝水。”
結巴點點頭,麵無異色;“我來!”
說著走了過去,去接對方收了的碗,這人一手端著碗遞過來,另一隻手往腰裡摸。結巴接碗的手一動,一碗水直接就潑在這人臉上。這一眨眼的功夫,奪槍抓人一氣嗬成。連給他叫喊的機會都沒有,就暈過去了。
原野直能靠著耳朵聽,去也看不見發生了什麼。他這會子都納悶呢,明明將晴雨娃娃給掛出去了,這人怎麼還找來了?如今聽那動靜,肯定是兩邊有了摩擦了,他腦子裡一個念頭接著一個念頭閃過,結巴帶著人出去了,他都不知道。
等到方雲的聲音傳來,“吃飯了,勺子放在你嘴邊這麼半天,就是不吃,什麼意思?”
原野朝頭一轉,朝方雲這邊看來,一雙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閃著幽暗的光,“方雲,連你也騙我?”
“騙你?”方雲的語氣帶著幾分莫名其妙,“我騙你什麼了?”
“晴天娃娃……”原野的聲音壓抑著憤怒,“我們你把晴天娃娃掛在哪了?”
“窗戶邊上!”方雲應了一聲,這才怒道:“你什麼意思?不相信我?”
原野沉默了良久才道:“彆欺負我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