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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舊影(62)
這一聲響, 結巴將手裡的東西放下,三兩步到了門口打開屋門, 月光慘白慘白的照在院子裡, 抬起頭看向對麵,還能看見對麵在二層窯洞門口的走廊上背著槍來回走動的警衛, 但看樣子, 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麼。他們站的位置高,這邊這院子完全在他們的視野之內,但是他們什麼也沒發現。也就是說,這院子裡是不可能混進人的。他謹慎的又看了看, 確實沒有彆人混進來的跡象。而自家的窯洞跟對麵的窯洞還不一樣,對麵的窯洞是在山腳下,窯洞是順著山勢,建了一個二層。但自家這邊不是, 自家這邊是個土崖, 幾乎接近就是度垂直的坡度,在這個土崖下掏出一麵窯洞出來, 而這土崖的上方離窗戶接近二十米,這怎麼扔也不可能扔到窗戶上吧。他抬頭往上看了看,土崖懸空長著一片酸棗樹, 並沒有人從上麵下來的痕跡。他重新蹲下,從地上撿起一個拳頭大的土塊,院子裡自己今兒清掃過了,絕對沒有這樣的東西。而且這土塊解釋, 絕對不是土崖上掉下來的。土崖上的土要真是鬆動了,不可能乾淨利落的隻掉下這一塊。周圍連一點散落的灰塵都沒有。
還真是奇了怪了。他拿著手電,在院裡看了又看,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說的什麼小腳印。
正在查看,聽到腳步聲響起,一抬頭,見柵欄門外站著鐘山和兩個戰士。這肯定是在對麵看到自己了在院子裡徘徊,才過來問情況的。他走過去,把手裡的土塊叫鐘山等人看了看,“怎麼樣?沒……發現彆的?”
鐘山麵色一變,“沒有!一直靜悄悄的,沒有什麼動靜。”這學校醫院的窯洞盯上,都已經埋伏好人了,可並沒有消息傳過來,說是看到什麼目標了。所以,這個土塊的出現,就更加的蹊蹺起來。
結巴若有所思的拿著土塊掂量:“你們……守著去……警醒點……”
“是!”鐘山應了一聲,才帶著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去了。
結巴卻在院子裡轉圈圈,怎麼也想不明白。
方雲披著衣服出來拉他:“想不明白就慢慢想,回去!外麵凍死了。”
結巴掙脫不得,一步一步被方雲拽著回了屋子,灶台上放著烤的焦黑的紅薯和土豆顯然是剛從灶膛裡扒拉出來的。
方雲指了指,“都熟了。趕緊吃吧。天不早了,今晚鬨過了,估計就不鬨了。吃了早早歇著,想不明白的,明兒再想。”
結巴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屋裡就靜下來了。
第二天見到拿著土塊的結巴,林雨桐都愣住了,“還真跑到對麵去鬨了。看來咱們加緊巡邏,增加人手是對了,至少沒人我們這邊沒什麼動靜。”
四爺的神色卻更嚴肅了,“隻怕更危險了。”
林雨桐還沒反應過來,結巴就點頭:“沒錯……這是土塊……要是換成手榴彈呢?”
那從窗戶扔進去,裡麵的人可就真完蛋了。
結巴皺眉:“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辦到的……但是知道危險……就足夠了……”
所以呢?
四爺沉吟了一瞬:“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叫我們避開,可這也不行吧。對方能準確的找到我們這裡,可見對我們的行蹤還是了若指掌的。而且,我們素來見人不曾避開,這有多少人不認識……”他指了指林雨桐,“她名聲在外,又義診,又給人瞧病,不認識她的人真不多。搬到哪去都躲不了的。所以我並不讚成躲起來。”說著,就看向抱著牽著常勝的林雨桐,“你說呢?”
我當然是無所謂。可是……她低頭看了看圍著自己大轉的孩子,一時間就漏出幾分遲疑來,忽的想到了什麼,然後點點頭,“你說的對,躲也躲不掉的。我們在哪裡,魚餌就在哪裡。”
結巴看向孩子:“要不……先送走……”
四爺直接接過話,“這個我們再商量。”
結巴就不好勉強,這麼大點的孩子,又一慣沒離開過大人,這猛一離開,還不知道是多久,是不好安置。他理解的點點頭,才跟四爺告辭。這事還得追查。
送走了人,四爺和林雨桐才麵麵相覷,真有人這麼費儘周折就是想要自家的性命。
“你說著刺殺也罷,彆的也好,你偷摸的扔了炸彈跑了不就完事了,這麼大的動靜不是打草驚蛇吧。”林雨桐想不明白這些人的思路。
四爺卻笑:“隻殺了咱們,哪裡及得上順帶的給言安製造恐慌來的劃算。反正摟草打兔子。”
這怎麼是摟草打兔子呢?
“人家先是藏兵器,被人撞破了,這才想要裝神弄鬼的做掩飾。又為了夜間行動不被發現,於是就更加將這神鬼之事給坐實了。已經鬨到了這一步了,乾脆就直接將計就計,前天晚上估計是來偵查地形的,至於什麼時候會行動,這就說不好了。”四爺低聲道,“給常勝做個安全點的繈褓。”
光給常勝準備怎麼行?林雨桐準備將家裡的被子拆了,裡麵加一層結實的特殊材料。
所以,林雨桐出不了院子,隻在家裡折騰。醫院去不了,學校也去不了。最多就是準備講義,然後叫人給安來送去。
可這天之後,卻再沒有消息了。錢妮每天都出去轉,也沒再聽到說哪個村子裡又鬨鬼。一下子就安靜了起來。要不是知道結巴還忙著查呢,林雨桐都以為這事就這麼糊裡糊塗的故去了。
十天沒等來,二十天沒等來,一個月了也不見絲毫的動靜。林雨桐能等,醫院那邊都等不了了。
結巴隔兩天來一次,跟四爺嘀嘀咕咕的。林雨桐帶著孩子,心裡都有點焦躁了。以前是忙,忙的人恨不能歇在炕上一兩月都不動彈。可現在歇了,心裡卻跟長了草一樣,都慌了。
“快了。”晚上躺在,四爺將常勝給安置好,“稍安勿躁,你看著天,是越來越冷了。連著兩天都陰沉沉的,今兒又起風了,這雪眼看就下來了。所以,他們等不得了。再等下去,就得等來年開春了。”
雪一下來,不管什麼東西都會留下明顯的痕跡。而且秦北太冷,一場大雪下來,那山上的雪沒人清掃,這一個冬天就都在,這些人想悄無聲息的動作,留下痕跡怎麼行呢?他們會加緊行動的。
林雨桐當然不會害怕,反倒有了一種終於另一隻靴子也要掉下來的解脫感。在耗下去,那些人沒憋瘋了,她先瘋了。
她翻了個身問四爺:“你說,那土塊是怎麼準確無誤的打過來的?用彈弓?拳頭大小的土塊,即便用大彈弓,可土塊不是石塊,多少會留下點痕跡下來。這種痕跡是不是彈弓留下來的,應該很容易看出來才對。你們都沒說,顯然是排除了這個可能了。那能是什麼呢?”
這也就是叫人想不通的地方了。
在街上散步謠言的人已經抓起來了,也已經審問了,他們半夜打完牌,確實是看到有人在墓地裡鬼鬼祟祟的,當時他們以為是盜墓的,也沒聲張。後來越鬨越厲害,說什麼腳印之類的,他們就明白了,這是那些盜墓的想掩蓋他們乾下的事。既然知道不是真的鬨鬼,兩人也就不怕了,還想趁機撈上一筆。隻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鬨鬼的事,巫神才有用武之地。遇上男人來求呢,少不得貪點財。遇上女人來求,少的占點便宜。那天遇上林雨桐和四爺,他們說的來勁,是因為四爺和林雨桐連帶著錢妮和白元都沒穿軍裝,他們見四爺買東西大方,舍得掏錢。而林雨桐站在人群裡,明顯跟彆的女人不一樣,先是乾乾淨淨這一點,很少有女人能做到。至少頭發蓬蓬鬆鬆的,不像是大多數人,頭發都油膩的成了一股一股了。心裡動了壞心眼,所以說的危言聳聽的。卻沒想到碰見了最不怕鬼的了。
可也正是這兩人這一鬨,逼著這背後的不將計就計都不成了。
四爺跟林雨桐絮絮叨叨的解釋,“這些都好理解,即便沒有審問的結果,咱們也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的。但是我心裡一直不得勁的是,這些人找咱們找的也未免太輕鬆了。認識你的人很多,但幾乎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厲害的大夫,至於你的重要性,醫院裡的護士都未必清楚。知道這些的都是極為個彆的人。而你之前在京城那邊,並沒有露出醫術,也就是說,彆人的檔案裡,並沒有你是大夫的信息。而咱們來了秦北,之前的檔案全都封存了。有幾個人能說出咱們的底細來。他們是怎麼把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拚接成一個人的?是藥廠那邊走漏了消息?這也不會!結巴插手了藥廠的保衛工作,那邊要是有異動他不會一點都沒有察覺。”
林雨桐腦子裡有些亂,反應的不如四爺快,但大概意思她是聽明白了。滬上那邊知道自己是大夫,但知道的除了自己人,就是已經死了的徐麗華了。徐麗華死了之後,京城那邊自己有了新的檔案,跟滬上那邊切割的非常成功。不管是歐陽一一,還是那位芳子,甚至是於曉曼都沒有發現自己曾經在滬上的身份。從這裡可以判斷,滬上那一段,已經隨著徐麗華的死亡而劃傷了一個句號。在京城,為了不叫人產生多餘的聯想,防止跟滬上又扯上關係,自己非常小心。除了救林母和白元那次,幾乎就沒怎麼露頭。當時還在三十八號的監視之下,不也沒露餡嗎?所以,三十八號掌握的情報中,一定不包括自己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這一條。而自己來了言安,檔案被列為絕密。即便有一張義診的照片見報,但是根據於曉曼的消息,這事根本就沒有進入檔案。鄭東將這事給攔下了,放走這麼一個人三十八號不想擔罪責。這前後一聯係,京城裡記錄的自己是不會醫術的,而如今的自己事會醫術的。那個時候,自己是作為四爺的妻子的身份存在的,沒有彆的更多的信息。那麼這潛伏進來的間諜肯定不認識自己,隻根據檔案,怎麼將自己這個大夫跟以前的身份聯係起來的?照片?好似也不對,如今這樣子跟之前精心裝扮過的人簡直是判若兩人。而四爺基本是很少露麵,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這院子裡的,又有多少人能記得四爺的長相呢。可偏偏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和四爺被人家準確無誤的找見了。這是不是說,有相對較為親近的人,也就是說知道自己底細的人有意或是無意的走漏了消息呢?之前方雲懷疑原野,估計她就是考慮到自己個四爺的身份輕易不會有人知道。四爺對外還有一層身份,是學校的教員。很多人對四爺都是這麼一個認知。所以她才會心有不安,覺得可能她被原野催眠後透漏了消息,如今又被原野的同黨給盯上了。方雲能想到這一點,那麼四爺又在懷疑誰呢?
她扭臉問四爺:“你覺得是誰?”
“不要輕易下結論。”四爺搖頭,“我絕對不相信有人會故意害咱們。”
那就是無心之失了。
林雨桐誰也不想懷疑,在這裡知道根底的,要麼是身份不一般,資曆很深的人,要麼就是曾經的故人。能懷疑誰呢,“睡吧!睡吧!想把咱們倆如何如何,這世上還真難找見這樣的人,當然了,如果美國扔過來一個□□的話,那是誰也彆想逃了。”
夜裡的風很大,常勝白天沒睡午覺,夜裡睡的很踏實。為了不在大冷天裡半夜給孩子把尿,如今也都給穿上紙尿褲了。
下半夜的時候,風更大了,林雨桐將臉往被子裡埋了埋,窗戶紙糊的窗戶就是這樣,根本當不住風。
四爺卻悄悄的起身,他想出去看看今兒刮的是什麼風。誰知道剛要下炕穿鞋,‘砰’的一聲窗戶就響了起來。四爺回頭,嚇了一跳,就見冒著火星子的東西從窗戶外撞了進來掉在炕上。林雨桐反應還算迅速,蹭一下起來將這玩意抓在手裡拉開窗戶就扔了出去,“外麵的人都閃開……”她怕警衛衝上來剛好撞上。鐘山一把攔住要上前的人,都趴下捂住耳朵。四爺已經一把將常勝抱在懷裡了,用林雨桐新作的小褥子讓孩子頭臉上一蓋,剛做完這些,外麵發出一聲轟然巨響。火光一閃照的屋裡有那麼一瞬明亮的嚇人。
常勝‘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擋住了劇烈的震蕩,但還是將孩子嚇了一跳。窯洞上撲嗽嗽的往下落土,顯然是震的不輕。
林雨桐穿上大衣,跟在四爺後麵趕緊出去。外麵已經燈火通明了。火把都點了起來,院子正中央一個炸出一個足有兩米深的坑來。結巴正指揮人四下了追蹤去了。
四爺一手抱著孩子,突然想起什麼似得,一把拉住林雨桐朝外跑,一邊喊道:“都趴下!”
話音一落,又是一聲巨響傳來。林雨桐隻覺得身子被一股子巨大的浪幾乎掀翻了,不由自主的朝前撲去。她倒下那一刻,一扭頭,就看見四爺身子一轉,整個人後背著地,將常勝穩穩的托了起來。
林雨桐一把摸向四爺的手腕,確認他沒事之後才麻利的起身,她得去看看其他人怎麼樣了。
好在其他人都事見慣了炮火的,四爺一喊,大家都有了準備,這會子都抖了抖身上的土,站了起來。院子裡隻有常勝受了點驚嚇的哭聲。
剛才的爆炸是從臥室發出來的。之前自家是住在四爺的書房,沒道理書房扔了炸彈,臥室卻漏掉了。隻是為什麼書房的先爆炸而臥室的後爆炸呢?
“……外麵有風,加速了引線的燃燒……”四爺抱著孩子走到林雨桐身邊,解釋了一句。
林雨桐將常勝接過來,“應該叫錢妮帶著孩子借住在方大姐家的。”
四爺卻不以為然,“以後要是好飛機轟炸,你能把他藏在哪?不就是爆炸嗎?聽著聽著就習慣了。”生在什麼環境下,就得適應什麼環境的生活,不是當爹媽的心狠,實在是這世道你要是適應不了,你就活不下去。
林雨桐一邊拍著孩子哄,一邊看著自家的屋子可惜,全都炸毀了。
這邊剛把孩子哄的不大哭,開始小聲的抽噎了,不遠處又是兩聲槍響,常勝愣了一愣,‘哇’一聲又開始了。
四爺將林雨桐和孩子藏在身後,朝槍響的地方看去。結巴麵色都變了,那個方向正是方雲家窯洞的土崖上方。
這麼高這麼遠的距離,是怎麼投擲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