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山卻帶著人回來了,他指了指方雲家的土崖頂:“上麵有腳印,是兩個人的腳印,都是男人的。保衛處已經去追了。”
四爺忙問:“有沒有其他的奇怪的痕跡。”他對這種投擲工具十分感興趣。投擲的遠這個不難,難的是這個工具必然是攜帶便利。這就十分難得了。
鐘山搖頭,表示並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痕跡。
結巴卻不給四爺繼續追問的機會,“我派人……送你們……你們先去城裡……呆幾天,等我將……這邊的屋子……收拾好了……再接你們……回來。”
也隻能這樣了。
四爺將常勝綁在身上翻身上馬,林雨桐自己一匹馬,被幾十個人護送著,去哪裡兩人事先也不知道。醫院和學校所有人都聚集在廣場上,都知道爆炸的是誰家。但紀律就是紀律,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也沒人多問。
等天快亮的時候,雪呼啦啦的下來了。孩子的繈褓上,兩人的頭上身上,都落了一層。風刮進人的骨頭裡,林雨桐暗罵一聲,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要自家性命的人是誰。
馬停在一個四麵高牆的地方,林雨桐先從馬上下來,才去接四爺懷裡睡的正香的孩子。見四爺下馬了,她才低聲問:“這是哪?”
“以前縣衙的監獄。”四爺低聲說了一句,“也對,如今就這裡最安全。”
前頭帶頭的笑了笑:“多謝理解。如今這裡住著的都是需要重點保護的人。”真不是一般人想進就能進的。很多人甚至都說,這裡麵秘密關著的是重刑犯。這全是扯淡。
進去以後,過了三道圍牆。每一道就把手嚴密。但屋子卻不錯,燒的暖意融融的,炕上鋪著紅白格子的粗布床單,被褥也整潔的很。桌子上還放著暖水瓶,爐子燒的紅彤彤的,屋裡不大,十來個平米的樣子,但卻夠住了。
四爺跟人家交涉完,回來將林雨桐還在擺弄孩子,就將手搓熱,伸出去給林雨桐搓臉搓耳朵,“凍壞了吧。”
連個帽子圍巾都沒帶,大雪天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下,頂風冒雪的騎馬狂奔,可不凍死人了。林雨桐見孩子睡的還算是安穩,也伸手給四爺來回的搓。之後才偷偷拿出自家的盆子洗漱了一番,補覺去了。
兩人輪換著睡,另一個人得看著孩子,陌生的環境叫常勝有點不適應。吃的食堂的飯,對孩子也各位照顧。大家都吃粗糧,但常勝卻是細糧,雞蛋,大米粥,麵條,給孩子總是能單獨做一份的。唯一的不好,就是不自由。紙墨筆硯隻要需要就提供,但是不能來回的走動。跟高級監獄也查不多。
“你說咱們能耐得住這份寂寞不出門,但其他人呢?”林雨桐朝窗戶外看了看,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要不是一到飯點,就能聽到院子裡傳來很多的敲門聲,她都懷疑這院子裡是不是有彆人居住了。
四爺點了點林雨桐,“你的好奇心怎麼到現在還這麼重。”他的聲音低下來,說了兩個字,“密碼!”
林雨桐恍然一驚,就不再問了。情報部門有許多彆人不知道的密碼,也需要解密敵人的密碼,這都需要有專門的人來做它。她覺得發現了了不得的事,連在窗戶縫隙裡窺探的**都沒有了。
原本以為三五天就能回去,接過這一住進來,差不多就是一個月。每天在屋裡教孩子背唐詩,孩子幾乎是天天急的想出屋子,但是沒辦法啊,就是出不去。可能是該抓的人還沒有抓完,就這麼無限期一般的給住了下來。
等出去的時候,都已經過了陽曆年了。兩人都沒有來得及問結巴這件事的結果到底怎麼樣,就在新建的窯洞裡看到了一遝子發現來的文件和邊區報紙,最上麵的一份還帶著油墨香,上麵的內容叫兩人一歎——皖楠事變爆發了。
這兩年摩擦不斷,各種衝突不斷升級,但這次算是撕破臉來了。
結巴來的時候,四爺讓了讓位置,“坐吧。”
林雨桐將孩子交給錢妮,叫她帶著孩子在堂屋裡玩,這才給結巴倒了水過去。
結巴喝了半碗熱水,在爐子邊烤著火,這才道:“投擲的工具……你最感興趣……”他奇怪的笑了笑,然後從腰裡拿出一個東西來,一根不長的木棍上麵幫著一更繩子,這個繩子應該很長,纏在木棍上,應該是五顏六色的布條拚接而成的。
“這是什麼?”林雨桐接過來看了看,然後皺眉,“為怎麼聞見還有一股子膻味。”
結巴就笑:“撂鞭繩。”
做什麼用的?
四爺恍然,接過來看了看,不由的失笑:“放羊用的吧。”隻是比普通的放羊用的鞭繩長了很多而已。這還真是有能人,用這玩意卷起一斤左右的東西,隻要力道拿捏的巧,這還真是能扔出很遠去。“用這東西用的好,肯定是當地人。”趕羊趕出境界了。
白元進來給爐子裡添柴火,知道結巴不願意多說話,就代替他解釋,“還真就是個當地人,是個智商不怎麼健全的人。從小就放羊,沒事就用鞭繩卷了土塊打鳥完,三十年了,連的準頭不錯。可就是腦子不好使,被人家當槍使喚了。剛開始給他的都是土塊,他見扔到人家窗戶也沒事,還有人給他飯吃,就越發的到處撒野,晚上一個人溜溜達達的扔土坷垃玩。對這一帶他又熟悉,所以,他把這事就沒當事。最後人家給他的是兩個小的炸藥包,他還當時大炮仗。本來都被他們跑了,後來走訪的時候,意外的聽說一個放羊的傻子意外的消失了一個月又回來了,這才引起了巴哥的警覺。這消失的一個月,不是剛好沒鬨鬼的那一個月嗎?後來連哄帶蒙,才從傻子嘴裡套了話出來,知道他嘴裡的大哥給他飯吃,叫他在哪裡的破窯洞裡守著,反正是給抓住了。這夥子人以前就是土匪,應該說是晚上是土匪白天是村民,他們被人家一千塊大洋給收買了……”
“收買了,怎麼能順利的找到咱們?”林雨桐更加的莫名其妙。這在非專業人士手裡吃了這麼大一個虧,想想都覺得憋屈。
白元看了結巴一眼,然後嘿嘿兩聲,“那什麼……我去燒炕去。一會常勝該睡午覺了。”
這是不好說還是不知道。
結巴接過話茬:“這是□□……但對方應該……已經出了……邊區了……這案子……也就成了……無頭公案……而且……因為走漏消息的人……跟你們親近……所以……你們要小心……謹慎些……要是有懷疑的人……及時告訴我……彆隱瞞……”
這話就更加證實了林雨桐和四爺之前的猜測。
兩人都沒言語,沉默了良久,四爺才轉移話題,“……這次是哪一方要我們的命?”
“汪!”結巴說的斬釘截鐵。
倭國人沒得手,差點叫汪的人得手了。果然堡壘還是要從內部攻破的,自己人總是最了解自己人。
送走結巴,林雨桐才打量這窯洞。窯洞比之前的窯洞建的好,裡麵青磚鋪地,牆上也粉刷的雪白。窗戶紙糊的很好,還貼著幾個大紅的剪紙。
但林雨桐卻沒有心情歡喜,她的心一跳一跳的,害怕自己的猜測成為真的。
白天到處喧鬨,林雨桐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隻等晚上將孩子哄睡了,兩人才敢在被窩裡說點私房話。
“會是她嗎?”林雨桐謹慎的問了一句。
四爺歎了一聲:“過了這段時間,找個機會試探試探。”
林雨桐的眉頭緊的能夾死蚊子,“萬一要是的話,舉報嗎?”
四爺卻沉默了。他撫著林雨桐的背:“要是她是從根子上就是對方的人,悄悄的叫她沒了吧。要是隻是無意的行為,先這麼放一次過去,隻當不知道吧。”真要是擺在明麵上,不光自家會有麻煩,就是槐子和楊子也將麵臨無窮無儘的麻煩。每一次思想運動,家裡出了倭偽間諜的人家都彆想落好。彆說是至親,就是沾親帶故的,也得被牽連。所以,永遠不要試圖是挑破它。要是真站在了對立麵,直接出手就是了。
林雨桐閉了閉眼睛,淡淡的‘嗯’了一聲。
心裡擱著這事,但林雨桐一直都沒動,一直到過年的時候,杏子帶著陳實過來拜年,林雨桐自然而然的接觸到了杏子。
她上次因為受了驚嚇來看診,時機可真是恰巧了。
林雨桐的眸子暗了暗,就笑著請兩人進來。陳實十分抱歉的樣子:“早該來看看的,知道這裡被當做敵人的目標爆炸過一次,就該來看看你們好著沒有。隻是最近工作忙,皖楠事變之後,宣傳工作更緊張了。所以現在才抽出空,真是不好意思。”他四下打量這個新建的窯洞,猜到了被毀的應該是這裡。
杏子的手指來回的攪動著衣角,顯得很緊張,“大姐,你和姐夫沒事吧?孩子呢?孩子沒事吧。”她的聲音打顫,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嚇的。
林雨桐露出後怕的樣子,“差一點就被炸成碎片。孩子嚇的……”她頓了一下,“算了!不說也罷。反正也過去了。”
杏子的臉一下子就白了。陳實就拍她,“過去了,彆自己嚇自己。”
“嗯。”杏子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隻站在一邊愣愣的也不說話。
林雨桐心裡反倒是鬆了一口氣,這樣子至少證明她不是成心的。她跟四爺交換了一下眼神,就轉身道:“今兒彆走了,留下來吃飯吧。”她邊說著,邊拿圍裙係上,又挽起袖子準備做飯。
杏子一把拉住林雨桐,“大姐,去屋裡,我想跟你說會話。飯就不吃了。”
不由分說拉著林雨桐就走,然後重重的將臥室的門給關上了。
陳實對四爺尷尬的笑笑:“年紀小,不懂事……”
四爺不在意的擺手,給對方添了熱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臥室裡麵,杏子按著林雨桐坐在炕沿上,然後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大姐,我知道你不認我,你不樂意認我。我知道我慫,心裡想著伸手能奔天,但其實呢,又沒有半點的那份本事。我沒能耐,但我不會沒良心,大姐,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的……”
林雨桐肩膀一鬆:“人家從你的嘴裡知道了消息?是什麼人?”
杏子搖頭:“我不知道是什麼人,但我想,應該是郵局的人。”
“你私自給家裡去信了?”林雨桐蹭了下就站起來,“你是不是瘋了?”
“我放心不下咱娘,也放心不下遼東的孩子。”杏子嗚嗚的哭了起來,“聽說外麵的物價也漲的厲害,大哥和楊子都在這邊,娘那邊怎麼辦?我叫陳實從花兒的外租家賒欠了糧食,分成兩份,一份給娘寄去,一份給遼東收養我的妮兒的那戶人家寄去。我信上沒寫大哥和大姐楊子的事,就隻給娘報了一聲平安。我記得郵局的人看我往出寄糧食,就懷疑糧食來路不正,我順嘴就說了我大姐是林閻王,我姐夫以前還是兵工廠請都請不來的專家呢。我就是想告訴他們,我不是偷的搶的。可等我回去了,我才反應過來,我大概說了不該說的了。我不敢跟你時候,那時候你正不待見我。可我心裡到底放不下,天天晚上做噩夢都夢見你和我姐夫出事了。後來剛好趕上鬨鬼的事,我不知道是真的有鬼還是我心裡有鬼,反正是吃不好睡不著閉上眼睛就做噩夢。我急著想知道大姐到底怎麼樣了,所以逼著陳實帶我過來,具體原因我又不敢跟他說……等過來看見大姐和姐夫沒事,我心裡放心了一點,但跟著心又揪起來了,那天,我看見很多警衛在院子裡來來去去,我就知道出事了。那天人多,找不到機會跟大姐說話,可剛想跟大姐說的時候,又消停了,沒聽見再鬨鬼,我以為這事過去了,以為是自己嚇唬自己呢,誰知道這突然就炸了,要是你們出事了,我真是十條命都不夠賠的……”
林雨桐恨鐵不成鋼,卻隻能慢慢的閉上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