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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民國舊影(71)
林雨桐慢調斯文的掰著手裡的燒餅, 掰的細細碎碎的, “叫我說, 薑這卻是大可不必。藥嘛,本就是治病救人的。隻要救的是國人, 這個不分姓國還是姓工。對方隻要提供足夠的原材料,多少藥咱們都能及時的投放到前線去。至於說藥方……不是我舍不得。而是我怕……怕這藥廠跟當初和濤飛兄談成的機械廠一樣。誰能保證他們做出來的不是假藥, 我可聽說了,如今物價飛漲十倍不止,還在以想不到的速度往上飛漲,法幣又被廢, 如今邊區湧進來大量的法幣。但是跟邊區票兌換的價格也是一路走低,以前一元換一元,現在呢,十元換不了一元了。要是我,收購了藥材, 哪怕多囤積一天,就能巨額的利潤。可是那麼多環節, 你多囤積一天, 他多囤積一天,前線的傷員非得被這麼給拖死。更不要提這裡麵以次充好的, 以假當真的, 但凡一味藥出了問題, 你該知道後果。我怕到時候, 他們一推六二五, 非說是咱們給的方子是假的。這個鍋我可不背。這罵名我也背不起啊!”
宋懷民一時還真沒話說了,林雨桐說的這些,誰都不敢擔保不會發生。
四爺就笑:“我可聽說了,他們可是連軍糧也敢高價倒賣出去。他們占有的資源少嗎?西藥他們是不缺的,不能運到前線,不是數量不夠……”
“我明白。”宋懷民擺擺手,“不說這個了。說起來就叫人覺得喪氣。”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三人製談論各地的風俗人情,不再涉及其他。這一頓飯吃的也還算不錯,吃完飯出來,外麵的雪已經很厚了。兩人親自將宋懷民給送回去,這才返回。
四爺拉了林雨桐又先去了飯點,買了一條羊腿和一副羊雜,“回去燉湯……”臨走了,又想起什麼,回頭買了一個肉夾饃,夾的羊肉。
不用問也知道這是給常勝買的,怕這孩子等不到生肉變成熟肉就饞的受不了。
走回去得一個多小時,饃早就涼透了。其實在路上林雨桐想放到空間裡的,但四爺攔住了,“家裡人多,這麼長的時間還熱著,誰不懷疑?”
所以進了門第一件事是先把肉夾饃給孩子放在爐子上烤,常勝就蹲在爐子邊上,跟等著喂肉骨頭的小狗似得,可憐兮兮的。
白元笑道:“念叨了這半天了,為了等好吃的,晌午都沒吃飯。得把肚子空著。”
林雨桐洗了手,身上暖和了,才叫鐘山他們挑水進來,燉羊肉。這邊肉和料剛下鍋,外麵就傳來驚呼聲:“林姐——林姐——錢妮要生了——”
要生了?
“才八個月!”林雨桐邊往出跑邊解圍裙,“怎麼就生了?”
林雨桐一路跑上去,鐘山正在窯洞門口等著呢,“下了這麼大的雪,今兒她還去上班了。後半天覺得肚子不舒服就回來了。一直在屋裡躺著,要不是我進去告訴她先彆睡,一會吃羊肉,我都不知道她這是……”
錢妮搖頭:“不到生的時候,生不了!”
林雨桐氣的想扇她,“你怎麼知道生不了?”她號了脈,就趕緊道,“你們去方大姐那邊,用她家的鍋灶燒水送過來,再去醫院喊個護士過來幫忙……”
錢妮深吸一口氣,就是沒喊,“生孩子是這樣的?我不知道……”
“你這是累的很了。”林雨桐皺眉,“你怎麼回事,在書店也是坐著辦公的,怎麼把你累成這樣了?”
錢妮咬著嘴唇,“我這不是沒想到懷個孩子這麼嬌氣嗎?也是這兩年跟著大姐靜享福了,沒乾過什麼苦活累活。人家也是懷孩子,生的前一天還挑水呢。我就想著沒事,我皮糙肉厚的……幫著搬了幾趟書,誰知道就扛不住了……”
就這還自己堅持走回來?
八個多月的孩子,小了很多。生起來倒是容易的很,一鍋羊肉燉出來了,孩子也生下來了。
“還有那什麼工作組,非得要我坦白,坦白自己有沒有反革|命的思想和言論,我說沒有,結果天天被找談話,一站就是大半天……我就跟他們硬扛著,誰知道自己的身體這麼不濟事……”
這不是逼供嗎?
林雨桐怒道:“你怎麼不早說?”
錢妮搖頭:“都一樣,我怎麼能搞特殊……再說了,我就不信抗不過他們……”
愚蠢!
“就扛成這德行了?”林雨桐給她解衣服,“覺得怎麼樣?哪裡還難受?”
“沒事,我好著呢。還能喝兩碗羊湯。”錢妮喘著粗氣,由著護士給她拾掇。方大姐在一邊給她將屋子弄熱乎了,聽了直笑,“沒心沒肺的!”
錢妮扭臉看孩子:“生了個閨女……”
“不興重男輕女!”方大姐回頭嗬斥了一聲,“你這思想要不得。”
“方大姐——”錢妮疲憊的笑,“我不是重男輕女,我是……我倆這長相,生了個閨女,將來這長大了,這孩子得長成什麼模樣啊?我是愁她嫁不出去……”
越說越沒譜了!
這孩子生下來突然,連個奶羊也沒準備下。林雨桐偷偷地給這孩子喂了泉水,雖說早產的孩子生下來就弱一些,但好好養著也沒什麼大礙。可孩子這種情況,錢妮就不能再跑去上班來。
從裡麵出來,方雲家拉了林雨桐,“要不將她先抽調到學校,組建個圖書室。”
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反正方便照顧孩子。
至於學校的圖書館什麼時間開始工作,這全由自己說了算。開窯洞,整修,這些活至少得等到開春才能乾。到那時候,孩子都四五個月大了,也能帶出去了。
“行,就這麼著吧。”林雨桐也假公濟私一回。
兩人說話,裡麵自然能聽個大概。小護士邊給孩子裹尿布,邊道:“林院長對你可比對親妹子都好。”
錢妮咧嘴笑笑,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也不會犟著來,孩子早產了,不管自己還是孩子,都需要養著,“我的思想覺悟有待提高,還拖累了林姐,怪不好意思的……”
因為錢妮這突然生產,林雨桐每天忙完了,還得上去照顧錢妮母女倆。沒出三天,四爺就打發人把之前在家裡幫忙的翠嬸給請了回來。
“你什麼時候乾過老媽子的活計?”孩子的尿布鐘山他們幫著洗,可錢妮一個女同誌,也不能叫這些小夥子幫忙吧。還不是可著林雨桐用。四爺哪裡舍得,“翠嬸晚上跟她們母女一個屋子裡歇著。白天一半幫咱們乾點家務,一半照顧那母女,你也好騰出手來。”
隻能這樣了。替換錢妮的人一直沒送來,因為這邊頻繁出來,這人選當然是得慎之又慎。如今又正好是審查乾部時期,比彆的時候都要嚴格。
林雨桐皺眉:“如今其他地方的審查可有些過了,聽說每天基本工作都停滯了,就會寫什麼思想彙報,要坦白自己的行為……”
“鬨吧,鬨的過了,自然有人糾正。”四爺搖頭,“這事你彆出去就放炮……”
我能連這點輕重都沒有?
一場大雪過後,還不見晴,陽曆新年就到了。
新年的頭一天,廖凱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宋凱文和結巴。
“你們一來,我就知道沒好事。”林雨桐請人裡麵做了,將凳子都放在爐子邊上,大家圍著爐子也好取暖。
廖凱就笑:“訪問團要參觀藥廠,我們來征求你的意見。”
“藥廠嘛,也沒說是哪個。想看就看吧。”林雨桐看向宋凱文,“那邊正產跳蚤藥老鼠藥的廠子,叫他們隨便看。其他地方休想。要成品藥可以,拿藥材跟咱們換。”林雨桐低聲問宋凱文,“咱們之前囤積的藥材,這兩年的消耗的差不多了。即便是閻老西和胡綜南跟咱們換購了一部分,但這缺額也是巨大的。沒有原材料,咱們自己也抓瞎。所以,不是咱們小氣,是實在沒轍啊!”
宋凱文就笑:“你當人家專家是吃素的,看不出這裡麵的貓膩來?”
“看出來又怎樣?”林雨桐就笑:“反正這事底線。其實就算叫他們看,他們也看不出什麼,咱們的每一個工序,都是各種獨立的。即便是廠裡的老師傅,也複製不出來。可是我就怕他們偷學不了,卻又想著破壞。那就乾脆絕了他們的心思。他們要看藥廠,咱們給他們看。至於看出什麼……跳蚤藥?興許他們是看錯了呢。”
廖凱看向結巴:“你呢?什麼意見?”
結巴搖頭:“我隻管執行命令,不管其他。”
廖凱就有些撓頭,看著林雨桐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道:“林院長,要是能確保對方真的看不出什麼,,是不是可以考慮……大氣一點,畢竟是一家人嗎?如今又是這麼一個時期,還是不要製造摩擦的好。”
那就是領導更傾向於放開叫人家參觀。
林雨桐摸摸鼻子,“那就這麼著吧。安全的事有巴哥呢,我就不出麵了。另外,我會安排下去叫人做出點假動作來,不會叫他們覺得咱們隱瞞了什麼,這樣可以嗎?”
廖凱這才笑了:“林院長……”他豎起大拇指,“還是您能領會首長的意圖。”
“學吧!”林雨桐哼笑一聲,“我就是當著他們的麵做一遍,我敢保證,他們還是學不會。真要看兩眼就什麼都明白了……”我就該找塊豆腐撞死了。
當天晚上,林雨桐就去了廠子,緊急調配了其他的藥來,替代了關鍵的一步,又將這藥粉加入其他的藥粉中,不是特彆老道的行家,是分辨不出來的。
第二天就那麼大大方方的叫人去參觀了。
對方顯然對於言安的坦誠還是滿意的,這裡麵有許多都是民主人士,由宋凱文出麵接待的。
參觀完,晚上的時候,結巴就來了。
“對方也做了……不少小動作……咱們的人盯著……每一步都有人……碰過咱們的藥粉……跟你交代的一樣……他們並不是隻看看……”結巴歎了一聲,“還真是……防不勝防……”誰能想到,用濕帕子擦手,手濕了,一碰藥粉就粘在手上了,然後再拿帕子擦手,看似淨手,其實藥粉全都粘在帕子上了。還用有指甲勾起來看的,這藏藥的功力也是見長。
林雨桐挑眉:“你們就沒挑破了?”
“哪裡會不挑破?”結巴笑了起來,“凱文兄也是……老辣,竟是最後……給他們送了……咱們的藥粉……包成小包……”當時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各位用濕帕子收集的,還有指甲縫隙裡的量都太少了,工黨人做事向來大度,想要研究這是好事,如今這藥送給你們,你們可以和你們自己取的樣本比對,看我們有沒有藏私。”
林雨桐就笑:“這事做的好!有大道不走偏走小道。不過咱們也是沒辦法,人家那是家大業大,可咱們沒有了原材料就意味著斷頓了,是要犧牲更多人的。”
結巴笑了笑,隨即神色就鄭重起來,“我是考慮著,咱們的藥廠要不要搬遷?”
“搬遷?”林雨桐皺眉,“你還是不放心?”
“謹慎一些……總是沒錯的。”結巴點了一支煙,“我習慣……留後手……”
林雨桐歎了一聲,“也好!要搬就搬吧。隻是這地方……”
“這事我跟……凱文兄商量……”結巴站起來,跟四爺打了招呼,就急匆匆的又出去了。
這事過了半個月,眼看就過年了,結果半夜一聲爆炸聲響起,林雨桐一下子就睜開眼,先把已經醒了的常勝抱在懷裡,“彆怕!”
“我不怕!”常勝搖搖頭,又拍了拍林雨桐的胳膊,“媽媽也彆怕……”
四爺披著衣服出去,揚聲問外麵:“哪個方向出事了?”
鐘山在外麵應了一聲:“看著像是藥廠的方向。”
“還真叫結巴給料到了。”四爺進來就鑽進被窩,拉著林雨桐趕緊睡,“人員和東西都撤離了。那藥廠裡白天也就是一個班的戰士扮成職工來來去去的。晚上他們都在廠區外圍,肯定出不了事。”
林雨桐抱著孩子將被子拉了拉,“這麼大張旗鼓的去藥廠,藏的再壓實也暴露了。他們倒是拍拍屁股走了,汪係和倭國特務倒是跟著他們嗅出了味道。”
四爺這才道:“所以,如今這場運動也是及時的,雖說矯枉過正,但是隱藏在內部的人破壞力確實不可小覷,寧肯現在自己人受點委屈……”
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光是這一年裡,據說是抓到了一千多個特務,當然了,這裡麵肯定有被冤枉的,但也肯定不是全都是冤枉的。
過年了,年三十的這一天,楊子回來了。
挺突然的。
“大姐!”警衛認得楊子,利索的放他進來了。
林雨桐正在喂豬,回頭一瞧,手裡的盆子差點扔出去,“楊子?”這個胡子拉碴的小夥子是楊子?
楊子嘿嘿一笑,撓了撓頭:“沒辦法,人家笑話我小白臉。”
“快進屋!”林雨桐拉著楊子往裡麵走,“你這怎麼從前線回來了?”
“換防了。”楊子深吸一口氣,“南泥彎那邊抽調離開,又將我們調回來修整。邊勞動邊修整。”
四爺從書房出來,“如此也好,省的你姐跟著你們懸心。”
楊子剛叫了一聲姐夫,就被溜達著出來的常勝吸引了,“我的大外甥……常勝!我上次走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呢。現在都這麼大了?跟大哥長的也太像了。”
常勝嘻嘻笑:“二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