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小子,怎麼認出我的?”楊子伸手將常勝舉起來。
“我的名字是二舅取的。”常勝不認生,“二舅你打勝仗了沒?”
“打了呀,怎麼會不打勝仗呢?”楊子稀罕的不得了,扭臉跟四爺說,“這怎麼跟變戲法似得,大變活人啊!一眨眼這才幾年,就小大人似得會跟人寒暄著說話而來。”還挺會找話題聊的。
四爺叫楊子坐下,林雨桐那邊提了熱帕子過來叫他擦臉,“雖然還是瘦,但看著健壯了。”
楊子接過帕子隨便擦了擦,“能不瘦嗎?後方自給自足還好點,前線吧,基本是吃不飽的。要是能有繳獲,日子還好過點,要是沒有,那可真是遭罪了。”
後方的糧食很難按時按量的送往前線,到處都是封鎖,所以前線的狀況,是很不艱難。
林雨桐二話不說,轉身就將灶火捅開,“我給你下點掛麵。”
幾年不見細糧的樣子一個人乾掉了三斤,“從來不知道麵條也這麼香。”
常勝看的眼淚汪汪的,把他的柿餅拿出來塞給楊子,“二舅你吃吧。”
楊子的心瞬間就化成了水了。
四爺把楊子留下來,“晚上住下吧。有些事也要跟你說一聲的。”
是杏子的事。
林雨桐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楊子卻沒多想,到鐘山他們宿舍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衣服,晚上等常勝睡了,三個大人才盤腿坐在炕上。
林雨桐就把杏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楊子聽,“……這事,我也有責任,作為大姐,我沒看護好她……”
楊子的臉都白了,“不是!大姐!你彆這麼說。這跟你無關。”他身子往後一靠,靠在被子上,“我二姐這人,我知道。她膽小,自卑,這種性子弄不好就會走向另一個極端。她當初離家出走,就是腦子一熱的結果,可這導致的後果卻不是她能承受的……可她怎麼就這裡留下了,也不想想她的那個孩子離了她怎麼過日子?還有那個花兒……無辜的孩子……要是叫大哥知道二姐乾的這事……我都不敢想……”
四爺拍了拍林雨桐:“咱們去睡吧,叫楊子也早早的歇著。”
是想給楊子單獨的空間,這事擱在誰身上,都不是一時之間能接受的。
可等林雨桐睡下了,才想起還沒跟楊子說槐子的事情。第二天一早,楊子就要告辭,“我請了半天假,今兒說什麼也得趕回去。不過如今離的近了,我得空了,就回來看看。”
林雨桐簡單的說了槐子的事,卻把槐子跟於曉曼的婚事隱瞞了。一邊說著,一邊楊子收拾東西,“大哥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呢?總這麼陰差陽錯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聚齊。”她給楊子收拾了棉衣乾糧,“另外,你要是有空……還是去看看杏子吧。哪怕遠遠的看一眼……”
楊子一愣,半晌都沒說話。隔了好長時間,他才道:“大姐……你彆多想……二姐做的那些事……不說也罷。至於去看看……再說吧!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林雨桐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的點點頭。是啊,兩人是雙胞胎,一個娘肚子出來的,生在一起長在一起,情分是不一樣的。即便她再可惡,可要是真看見她吃苦受罪,他真的能無動於衷嗎?與其心裡煎熬,還不如不見。
楊子朝外看了看,“隻要她還活著,也就行了。我知道她活著,就足夠了。在戰場上見多了死亡……能活著就是運氣,還指望什麼呢?即便是吃點苦,那也是她自己該得的。她不殺伯仁,伯仁因她而死,這也是事實。我去看了,又能怎樣?”
送走楊子,林雨桐有些遺憾:“還以為他會留下過年呢。”
四爺歎氣:“你也彆多想,楊子不是那種心裡沒數的人。他說的都是實話……”
“我知道。”林雨桐哼笑了一聲,“遇上這樣的事情,他這個年也是夠鬨心的。”
她這話的餘音還在耳邊,卻不想轉天廖凱來了,“……有個十萬火急的新任務……”
得!這個年是過不成了。
四爺將廖凱帶進書房:“什麼要緊事,叫你這麼急匆匆的跑來。”
廖凱低聲道:“從蘇國運來了一批設備,如今已經到西按了。可是你們也知道,這設備咱們花費了多大的代價。但是偏偏咱們沒人懂這玩意。這交割的時候……”
四爺就明白了,“什麼設備?”
廖凱低聲說了幾個字。四爺的麵色一正,“需要我過去?”
“還有林院長。”廖凱看向林雨桐,“藥廠到現在都是全手工製作,這次花費了大精力弄來了設備,但還是那句話,咱們懂這個基本沒有。”
“我們去倒是沒有問題。”四爺沒有推辭,“隻是這怎麼運過來?”
廖凱轉臉看林雨桐:“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也是我非要林院長去的另一個重要原因。隻要咱們給他們救治幾個重傷員,他們答應給咱們開個口子放設備進邊區。”
林雨桐挑眉:“這個買賣劃算。”
廖凱點頭:“這批設備對咱們的重要性,兩位都專家,想來也非常明白。所以,這任務隻能由你們來完成。”
“什麼時候出發?”四爺直接問了一聲。
“馬上!”廖凱有些歉意的道:“實在是害怕夜長夢多。”
四爺看向林雨桐,林雨桐看向在外麵玩著的常勝,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是四爺走出去,抱了常勝,“……我跟媽媽出去幾天,你跟白元叔叔在家可以嗎?”
常勝看看四爺又看看林雨桐,眼睛馬上就濕了,這孩子從來就沒離開過父母,“不能帶我?”
“不能!”四爺看著常勝的眼睛,“爸爸媽媽也要上戰場了,所以,你得守好大後方。”
常勝癟了癟嘴,到底沒哭出來,“能叫安安哥哥跟我住嗎?”
“怎麼不好?”外麵傳來結巴的聲音,“伯伯把人……給你送來了。”
廖凱輕聲道:“巴哥也去。你們的安全交給他了。”
結巴笑了笑:“方雲晚上過來陪孩子。白天就叫白元帶著,家裡還有翠嬸做飯,一院子的警衛,出不了事。”
林雨桐抱過孩子親了親,“你乖乖的。要不了多久,我們就回來了。”
常勝嘴一癟一癟的,“我不哭,你們去吧。我給你們斷後……”
“好兒子!”四爺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就將他接過去塞給白元,轉身拉著林雨桐就往外走。好似再看一眼孩子就走不了了。
等兩人出了院子,突然就聽見常勝壓抑的哭聲。兩人腳步一頓,四爺還是拉著林雨桐的手扶她上馬,“走吧!”
林雨桐騎在馬上,腦子從來就沒有這麼亂過,滿耳朵都是孩子的哭聲。四爺嘴角抿的緊緊的,不時的看林雨桐一眼。
到了交際處,四爺低聲道:“彆這樣,跟其他的孩子比起來,他算是幸運的。”
“知道。”林雨桐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深吸一口氣,跟著大家的腳步進了裡麵。
房間裡有洗浴的熱水,炕上放著嶄新的衣服。梳洗過後,重新換上旗袍大衣高跟鞋,淡淡的花了妝,她一時之間還有些不習慣。回過頭,見四爺已經穿好了,西裝呢子大衣皮鞋。兩人相互看了看,這一瞬間好似像是隔了一個世紀。
跟隨的人都換著衣服,長袍短褂的看似小商人。外麵停著一輛軍用卡車,四爺和林雨桐坐在駕駛樓裡。廖凱拿了兩把□□過來,“留著防身。”
結巴帶著人上了後麵的車廂,廖凱擺擺手,車就動了。
車廂裡冷的很,林雨桐塞給了四爺一個小吊墜,他貼身放了,身子一會子就暖和了起來。
司機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這段路好走,你們抓緊時間休息,等到了不好的地段,就是想睡也睡不不著了。”
還真是,到了晚上,就顛簸了起來。路本來就不寬,還下了雪,又濕又滑。林雨桐坐在車上那真是心驚膽顫。
路上不停的換司機,趁著換司機的空擋,該方便的方便,其他時候車是不停的。在路上吃的就是窩窩頭,喝的就是涼水。
在路上晃悠了兩天,才到了渭楠。這個邊卡設置的特彆嚴密,結巴上前去交涉,不大功夫就有專人過來跟結巴說話,可能是事先打過招呼,對方並沒有為難,車順利的開過邊卡,繼續往前走。
往前走了幾十裡,停下來換司機的時候,結巴跟四爺商量,“我看咱們還是在渭楠休整一番。”
四爺看向結巴,“怎麼了?”
結巴低聲道:“我需要給咱們的同誌傳遞消息。”
原來是要辦事。
四爺點頭,“找家客棧,包下來吧。”
過年期間,客棧哪裡有什麼生意。隨便找了一家乾淨的,就包了下來。這邊剛安頓好,結巴就進來了,“胡綜南打發代表過來慰問了。”
要自己救人,人沒救之前,態度當然是客氣的。
四爺點頭,“有請。”
進來的人嚇了林雨桐一跳——於曉曼。
她穿著一身**的軍裝,靴子踩在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那一頭長發盤在腦後,眼裡閃過一絲詫異,緊跟著就帶上了幾分高傲,“真是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林先生……說起來,咱們可是故人……”
這話是說給彆人聽的。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真是好幾個副官。
林雨桐也笑:“是啊,一彆經年,於小姐一切可還安好?”
這話聽起來很真誠,於曉曼也知道這問候是真誠的。
她的眼睛微微的濕了,轉瞬就收斂心神,“我一切都好,有勞林先生掛念。”
林雨桐請她坐下,“沒想到於小姐從軍了,巾幗英雄,著實讓人佩服。”
於曉曼哈哈一笑,好似帶著幾分彆有用心:“林先生難道沒有從軍?隻是這軍……”她比劃了一個八,“您是姓這個的吧。”
就見於曉曼身後的副官嘴角微微翹起,好似對於於曉曼這樣的試探十分滿意一般。
林雨桐陪著於曉曼做戲,“我就是一個大夫,隻要是國人我都救。跟我是什麼,姓什麼,無關!”
於曉曼嗬嗬一笑:“醫者仁心,在林先生的身上體現的淋漓儘致。”說著,話語一頓,“您瞧我,見到您隻顧著高興了,險些連正事都給忘了。我們胡長官可是說了,要我招待好林大夫,還有諸位。”說著,就一招手,外麵來了幾個背著槍,端著托盤的戰士進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一個盆子裡放著金條,其他盤子裡放著紙幣。
林雨桐看了四爺一眼,四爺微微點頭,林雨桐這才道:“如此盛情,倒叫人卻之不恭了。替我們謝謝胡長官。這每一分每一文,必然都會花在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身上,這一點請胡長官放心。”
於曉曼眼裡的笑意一閃而過,麵上卻露出幾分不喜來,“林大夫還真是視金錢如糞土。也罷!就這樣吧。諸位一路勞頓,這住宿嘛也未免太簡陋,地方我們已經準備妥當,還請諸位移步……”
換個地方,肯定是在人家的監控之下。但這也是彆人的地盤,對方擺明車馬了,不走都不行。
結巴點點頭,林雨桐明白他的意思,就起身道:“那就叨擾了。”
林雨桐和四爺坐的是於曉曼的車。司機開車,於曉曼坐在副駕駛座上,四爺和林雨桐坐在後麵。於曉曼正襟危坐,臉微微仰著,眼睛一眨一眨的。
林雨桐坐在後麵,剛好看見鏡子裡的於曉曼。她頻繁的眨眼,叫林雨桐愣了一下,然後手心裡就感覺到四爺的手在跳動。四爺快快慢慢的不停的點著,跟於曉曼的頻率是一樣的。她細細的體會,腦子裡靈光一閃,才明白這根本就是用密碼發報的模式在傳遞信息。
她想說的是:小心有詐!
林雨桐和四爺對視一眼,然後輕咳一聲,再又咳嗽了幾聲。
於曉曼就低下了頭,那咳嗽聲傳遞的信息隻有一個字——知!
可這到底是知道有詐呢?還是知道了自己傳遞的消息是什麼意思?可恨身邊的人多,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跟他們交流。
渭楠是個小城,城不大。坐上車十幾分鐘時間,就到了對方給安排好的地方。一個小院子,裡麵是二層的小樓。住他們這些人足夠了。
渭楠是個小城,城不大。坐上車十幾分鐘時間,就到了對方給安排好的地方。一個小院子,裡麵是二層的小樓。住他們這些人足夠了。
“咱們進去看看。”於曉曼做了個請的姿勢,“看裡麵的條件諸位可還滿意。若是還有什麼需要,請千萬彆見外,直言就好。”
林雨桐跟著四爺往裡麵走,從看門的,到掃院子的,都是人家的眼線。她得找機會跟於曉曼談談才行。心裡這麼思量著,臉上卻笑盈盈的,看向於曉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