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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大清(83)
機會?
什麼機會?
富察氏能感覺到弘曆伸過來的手的顫抖,她的心裡咯噔一下,“爺,您要乾什麼?”
弘曆抿著嘴,將搭在富察氏脊背上的手迅速的收回來,接著轉了身過去,給了富察氏一個背影。這有些話自己知道就行,誰也不能說。
有些事,隻能爛在心裡,隻能做不能說。
因此隻是淡淡的,壓抑著跳動的心道:“要是有機會,還是把那孩子趕緊接過來吧。夏氏把那孩子養的,跟病了的雞仔似得,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富察氏嘴裡應著是,心裡卻想著他說的肯定不是這事。那能是什麼呢?
想著這兩天自家這位爺的行蹤,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因為夏氏母子的事,他拉了一大批人下水,這也沒什麼。隻要那兩個王府的人願意配合他,這就無所謂了。他要是能給得了對方想要的,你情我願的事,誰也不能說什麼。
手段嘛,無所謂高尚還是卑鄙,隻要好用就行。
這事她知道,不光知道,還覺得自家爺這次的反應還算是迅速,結果嘛,也算是叫人滿意。就算以後有人說出什麼來,這也無所謂。真真假假的,早已經分不清楚了。
處理完這事以後,自家爺又去哪兒了?
對了!去了十二爺的府上。
那裡她以前也常去的,畢竟十二福晉是她的親堂姐。她長在伯父家,自然跟這位堂姐是極為親近的。可最近兩年,已經刻意的疏遠了起來。一方麵是因為皇上確實是不怎麼待見十二爺,另一方麵,也是伯父的意思。哪怕是親生女兒,但到底是族裡更要緊些。自己如今好歹是四福晉,保自己自然就舍棄了另一個。就算伯父不這麼說,族裡的其他人恐怕也是這個意思。這是富察家在通過自己向皇上表明態度呢。
自家爺到底跟他那位十二叔是個什麼交情,自己心裡也有數。其實到了這份上早該避嫌了,這段時間瞧著也不像以前那麼親密了,怎麼好端端的,又去那邊府上了?
隻怕是有事!還是大事!
能是什麼事呢?
為什麼從那邊府上出來就直接去了園子?去園子隻能是見了皇後!那這肯定是在十二爺那邊有什麼事要跟皇後說才過去的。要不然大晚上的進園子做什麼?又不是請安的時間。
可這到底是什麼事情他認為是機會,偏偏又不能跟自己說呢?
富察氏的心跟貓爪子在撓似得,怎麼也安不下來。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聽動靜,這位爺那呼吸聲也不像是睡著了。她乾脆靠起來,“爺有什麼話也不能跟我說嗎?”
“睡吧。”弘曆眼睛睜的大大的,也覺得自己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心裡跟有一股子邪火在燒一樣,明知道一個不好會玩火自焚,但那股子執念就是壓不下去。
富察氏哪裡真敢睡,他越是不說,她心裡就越是不安穩。
夫妻裡在黑暗裡沉默了很久,富察氏才低聲道:“沒出閣以前,養育伯父膝下,伯父曾因與八爺走的親近還受過先帝的斥責,甚至與降職留用。那時候伯父已經是上書房大臣了。這個您知道吧。”
弘曆沒言語,耳朵卻豎起來聽著。
富察氏見他沒言語,但也沒出聲打斷自己,就繼續道:“我曾聽伯父說起皇阿瑪,說那時候的四爺隻用了兩個字,就是忍和穩。忍得住不露野心,穩的住心,哪怕是輸了,也能保全自身。說他是在穩中求勝的。”
弘曆的心慢慢的平和起來,在用心思量富察氏的話。
她這話不管是她自己想的,或者真是馬齊說的,這都不要緊。要緊的是這話,很有幾分道理。
皇阿瑪用這樣的手段,那麼在他的心裡,什麼樣的儲君才是夠的上他心裡的標準呢?自然是越是像他的人才越是符合標準。
可緊跟著,他又搖搖頭,不管自己夠不夠標準,自打皇後生了三個嫡子之後,他自己的可能性已經小的近乎於零了。這跟皇阿瑪當時的情況又是不一樣的。皇阿瑪露頭的時候,是先太子二伯已經被廢的情況下的。在沒有嫡子在前麵擋路的情況下,剩下的皇子機會是均等的。阿瑪就算是有野心也不為過。
可如今呢?三個嫡子在那裡立著呢。雖然年紀小,但瞧著都康健且聰明。
而皇阿瑪本身瞧著,反倒像是越活越年輕了,跟三伯五叔年紀上不差什麼,但愣是瞧著比十三叔十四叔都年輕。這可是長壽之相啊!
真要是這樣?
真要是這樣,自己連最後那一丁點的渺茫的希望都沒有了。
他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不該是這樣的。自從被皇祖父帶進宮撫養,他就知道他跟彆人是不一樣的。怎麼個不一樣法,他是懵懂的。直到先帝駕崩,而坐上龍椅的是自己的阿瑪,那一刻他好似懂了。他是皇瑪法親自選定的人。
不光他自己這麼想,很多人都這麼想。
可是後來呢?後來發現皇阿瑪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憑什麼呢?
自己哪裡不能叫皇阿瑪滿意了?
就因為一些想法跟皇阿瑪不一樣?可皇阿瑪跟皇祖父的想法就一樣了?如今不是一樣挺好的。
他想過改變,想過迎合,想過順著皇阿瑪的思路走。
可即便這樣,又如何呢?
先帝時期的奪嫡之爭,皇阿瑪不會再叫重演的。有嫡子的情況下,不會考慮到自己的。
除非……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隻轉頭對富察氏道:“睡吧。你想多了……”
想多了嗎?
並沒有吧。
富察氏深吸一口氣,到底躺下了,隻是在閉上眼睛之前又說了一句好似無關緊要的話,她說:“白蓮教這事,也不知道是誰去辦的?辦的可真不錯,說是將根子拔了也不為過吧……”
誰去辦的?
弘曆知道,那是皇後去辦的。那段時間進宮請安,根本就沒見過皇後的麵。等再見到皇後的時候,朝廷已經撒下大網到處抓捕白蓮教賊首了。
那這就不用猜了,常進出宮闈的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不光說明萬歲爺對皇後的信任,更說明皇後的手段的確了得。
福晉說這個,其實是想告誡自己,哪怕沒有皇阿瑪,有這樣的皇後,難保不是下一個孝莊太後。
他的心思一點一點沉澱下來,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後就緩緩的閉上眼睛。
富察氏也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沒有,翻個身合眼就睡著了。
關於這個話題,夫妻倆都沒有再提起過。富察氏將夏氏帶回來的那個孩子交給親信的嬤嬤先照看,對外隻說是富察格格生的,連生辰八字一並都改了。
這個倒是沒幾個人懷疑的。
誰家小老婆懷孕也不會鬨的人儘皆知的。都是等生下來了,要辦洗三辦滿月抓周了,主家發了請柬了,那外人才知道。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誰管人家這個。
就是女人家的八卦心重,也不會刻意去打聽人家後院的隱私。家家都有不能對外說的事,比如通房丫頭生的孩子,往往記在主子名下的,這樣的事可也不少。
隻要治家治的嚴,不會有什麼風聲的。
高氏為了這個倒是想跟弘曆鬨的,可最近這位爺身上的氣壓有點低,她也不敢冒頭。
倒是富察氏,趁機彈壓了高氏叫她閉門思過,這邊又叫了魏氏,“你是個聰明的。你最好永遠的聰明下去。”
魏氏低著頭,瞧著還沒怎麼長成的樣子,整個人跟紙片一樣風一吹就倒。她此刻跪著,從動作到語氣都恭敬的很,“福晉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
說著話一頓,低聲道:“奴婢恍惚聽見吳公公跟爺說什麼就約在今晚,西江樓還是什麼地方,再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今晚?西江樓?
約了什麼人呢?會不會跟那晚談的事情有關呢?
西江樓不在內城,卻是外城一處很有名的酒樓。它還有個彆稱就八兩八,就是最低消費不到八兩八這裡就不接待。
八兩八可不是個小數目,夠小康之家過活小半年的了。
富察氏帶著圍帽,早早的就來了,找了一間臨街的雅間,帶著人進去了。這還得幸虧如今在外麵拋頭露麵的女人越來越多了,要不然這待在外麵還是挺紮眼的。
窗戶開著,秋夜的寒風順著窗戶灌了進來,她卻沒有縮回去的打算,緊緊的盯著樓下進進出出酒樓的人。
等了大半個時辰,叫的菜都涼了,樓下才出現熟悉的身影。
不光是自家爺來了,還來了好幾個,她差不多就見過,一個是弘旺,一個弘晸,還有一個是弘暾。
富察氏的心一下子就落下來,原來是約了這幾個出來聚聚啊。她失笑,果然是想多了。弘旺雖是八爺的兒子,但卻得萬歲爺喜歡和信任,也是該請的。弘晸是九爺家的,弘暾是十三爺家的。這看他們身後的人,就該打好關係的。
自家爺能放下架子跟這些人攀交情,這是好事。
等人都上了樓,富察氏乾脆就不做了,叫伺候的去疏通一下,畢竟自家爺在樓上呢,叫認出來怪不好意思的,“還是從後門走吧。”
說是後門,其實不是偏僻的隻走下人的後門。這是為了專門給不方便的客人準備的。這不算稀奇事。有的酒樓裡還有暗室,尤其是那些妓館,反正就是儘量的滿足客人對隱私的要求。
從雅間裡出去,不用下樓梯,直接走到二樓走廊的儘頭,那裡有一間南北不通透的房子,門口掛著雜物房的牌子,其實裡麵有樓梯,從樓梯下去,就從專門準備的後門離開了。後門正對著一條背陰的巷子,不寬,足夠過一頂轎子。
富察氏由丫頭攙扶著從樓梯上往下走,剛到轉角處,迎麵碰到一個一身黑衣同樣也帶著圍帽的女人。兩人錯身而過,一個朝上一個朝下,就這麼分開了。
到了後門,富察氏的心卻止不住跳的更厲害了起來。
剛才那個女人,從她身邊過去的那個女人,看不清楚容貌,自己應該也沒見過才對。自己認識的都是足夠有身份的人,出門肯定不會不帶人的。這個女人就沒帶!可是就是這麼一個女人從她身邊過的時候,叫她有一種熟悉感。這種熟悉感不知道從哪裡來,直到此刻,聞見潮濕的空氣裡帶著泥土的腥氣,她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是味道!
那女人身上的味道,她曾經聞到過。
正是在審林平的案子的時候,在那位宋氏的身上聞到過。
宋氏是什麼人?
那麼這個女人也就是什麼樣的人。
這種巧合不算什麼,頂多算是碰到了一個疑似白蓮教賊首的女人。可偏就這麼巧,自家爺在這酒樓裡。說起來跟著女人也不過是前後腳。
真的隻是巧合嗎?
想起之前自家爺的手段,難保這一次邀請來的弘旺等人不是特意找來的擋箭牌。
“福晉,走嗎?”丫頭在耳邊低聲問道。
富察氏轉身就回了轎子上,“走。”
雲姑看著富察氏走遠的背影,遞了銀子過去小聲問道:“知道那位夫人是什麼人嗎?”
小夥計哪裡知道?
他掂了掂手裡的銀子,不打磕巴的就接道:“是來找相公的。這樣的事……三天兩頭的都能碰上一遭,算不得稀奇事。男人家嘛,出門找樂子總得找個好點的借口嘛。說是會友了談生意的,這不……家裡的母老虎都給招來了……這位夫人還算是有涵養的,不吵不鬨……前兩天來了個厲害的,差點沒把酒樓給砸了……”
雲姑聽的不耐煩,擺擺手不叫他往下說了,“找個雅間吧。清淨點的。銀子好說!”
小二哥又接過足有十兩重的金裸子,嘿嘿一笑,“您放心,絕對安靜。”
說著,就子啊前麵帶路,將人帶到樓頂平台上建起來的一處亭子裡。亭子不大,四周沒有遮擋物,如今雖說有些冷吧,但絕對不怕有人偷聽。
雲姑比較滿意,點點頭,“你去吧。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小二哥乾脆利索的轉身離開了。
雲姑在上麵靜坐了一刻鐘,才有個身形矮小的人從那道門進來。
“你怎麼才來?”雲姑起身,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
這人沒有回答她的話,卻反問道:“怎麼上這裡來了?城外的寺廟庵堂,或是密林小道,哪裡不能見麵,非得找這樣的地方?如今風聲正緊,你怎麼這麼莽撞?”
我哪裡不知道這個道理。
隻是弘曆不肯上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