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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歲月(2)
彆說齊老太覺得金家的日子叫人發愁,就是四爺,看的也是真愁。
一下地回家,呼啦啦五個大小夥子。
壯勞力多有好處,比如乾活,尤其是這在家裡乾的體力活,比如挑個水啥的,哥兒幾個輪換著來,是真不怎麼累人。
雖然弟兄五個,乾活的其實還隻有哥三。
老大不用乾,體弱嘛,老娘不叫老大乾。老小嘛,彆看個子大,可年紀上來說也才十六歲的虛歲。
所以這乾活的,隻加在中間的老二、老三、老四。四爺想,這用桐桐的話說,叫疼大的,愛小的,夾在中間都是受罪的。
雖然這麼抱怨吧。但說到偏心倒是也真沒偏的就過分了。一堆的小子,沒時間琢磨這偏著誰愛著誰的事。
有哥三乾活,應該不算太累吧。但那也要看怎麼算,老二乾活倒是真實誠,老三嘛,滑不溜手的,輪到他的時候要麼是蹲廁所不出來,要麼就是頭天晚上出去浪蕩的不知道歇在哪個狐朋狗友那裡了,人家根本就不回來。早上的活誰愛乾誰乾,他不在家,他不管!
那就隻他跟老二兩個。
因為想著要跟桐桐說話,他就得起早借桶然後挑水。不過人家這二哥當的還不錯,總是不叫他吃虧,自家的都是他去挑了,完了到桐桐家了才過來叫自己去。有時候見自己累了,他都自己把活乾了才叫自己,自己負責的也不故事桐桐家而已。
論起來,大小夥子,乾慣了的,有多累那倒是也不至於。
他倒是也願意乾這樣的活。最怕什麼活呢,就是那種衣服上拉了一道口子,怎麼辦?給老娘縫?
做夢!
金老娘在家算是一霸。從雞叫頭遍開始罵著叫金老頭起床,再到把洋瓷盆子敲的咚咚咚直響,叫想賴床的兒子們起床,最後是出去借東西,先是借水桶,然後再是借彆的。這彆的包括的可多了,一把鹽,半杯子醋,要麼就是下鍋的時候出去找人家借上一碗的玉米麵或是包穀茬子。這種情況在這個年代尤其是農村,還屬於常見的。急著用了,就是沒有,糧食都是自己磨的嘛,這頓顧不上了,先借點,常事!磨糧食都是定量的,怕吃的收不住,到最後糧食接不上茬。這量定著,就得省著吃。寧肯準備的少了,也彆躲了,如此一來,到最後常不常的就是家裡沒有磨出來的糧食了。怎麼辦?端著碗走東家串西家,借了才下鍋的。等磨好了糧食再還!彆人家有這樣的情況,但那是一個月裡有那麼一兩回,三四回的。可金家的日子呢,這借著過算是常態。一月裡不說半月吧,得有十天都是在外麵借的。
反正不是借這個就是借那個,日子過的就沒展妥過!
你想啊,家裡連個打水的桶都沒有。都是從彆人家借的。這借水桶有些人家給借,有些人家都不給借的。像是桐桐這樣的情況,就是屬於家裡沒有壯勞力的。誰家用桶,誰家負責給人家挑水。一個村就一口水井,出了巷子還得再走五六百米的距離呢。人家有水桶有勞力的人家,就不樂意往出借。覺得那扁擔水桶就是置辦下的家業,用兩代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日子過的仔細,那叫會過日子。反倒是什麼也不在乎,叫人家用了東西還得被人罵缺心眼。
金老娘天天過這種看人臉色的事,你說心情能好。罵人就是發泄情緒了。大小夥子吃的太多,看見了就來氣!也是因為如此,她的罵聲從早到晚的在金家上空盤旋,少有停歇的時候。
你說這樣的情況下,衣服開縫了,破了,敢拿過去?老娘都能蹦躂到房頂上去!嘴裡也罵呢!什麼屬叫驢的,什麼敗家子,什麼難聽罵什麼!半條巷子都能聽見。怕罵了,哥幾個都學會了,穿針引線不在話下,針腳不好看吧,總不會叫自己的衣服破的露肉就是了。
衣服臟了,誰洗?金老娘是罵著說,“……你們就臟著,臭著……反正老娘不洗……不行就光著屁股就跑吧……老娘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上輩子是欠了你們的還是該了你們的,一個個的討債鬼……”
這罵聲一起,沒倆小時消停不了。
小的——她的兒子們,麻溜的躲了。
老的——她的公婆,癱在炕上呢,沒處躲。隻得受著!
四爺哪裡被這麼罵過,剛開始四爺也還自己洗衣服,放在水裡擰巴擰巴拎出來算了。可是洗完了發現衣服還沒乾呢就被老三換了穿出去了,臟衣服照樣就在那扔著呢。
不是!穿了也就穿了,那不乾的衣服穿著作病。
而且他發現,自打他開始洗衣服,他身上的反倒永遠是臟的,其他哥四個出去又都整齊乾淨了。
得!他也不洗了。要臟就臟著吧,一起臟著去。
結果他不洗了,跟其他哥幾個一樣,扔下碗就跑了。金老娘看著一堆的臟衣服,跑到巷子裡叫罵,可就是沒人回來。
沒罵回來兒子,把家裡的老頭子金老頭給罵出來了。他先扛不住了,於是老爹又開始乾了。
男人家乾這樣的活,在彆人家少,但在如今的金家,沒什麼奇怪的。
反正家裡的活計其實是金老頭做的多些。比如做飯吧,金老頭年輕的時候,在國|民|黨那邊是做過連長的。後來到了四九年的四月份,跟著部隊起義了。五六十年代的時候,部隊好像給拆散重新組建了一次,原來的國|軍連長吧,就成了部隊上炊事班的班長了。在部隊上,那是在食堂正兒八經做過飯的。金老娘當年也跟著隨過軍的。後來不是孩子多了,部隊上也苦的很,根本就照看不過來,金老娘這才帶著孩子回來了。其實有一個人的津貼,在老家養孩子,日子還是能過的。可到了‘三反五反’的時候,金老頭因為被舉報貪汙了半碗綠豆,直接給叫開除回家了。原本這建國以前就起義的這一部分人,在後來這都按照老革命給工資的。就因為那半碗綠豆,鬨了個不怎麼光彩的結局。什麼待遇也沒得上。
在國|軍部隊上,年輕的時候是個官嘛,啥活也不敢,搓著小麻將就把日子過了。再後來解放了,他學乾的第一份活兒就是做飯。因此在家裡,做飯的活是金老頭的。如今洗衣服的活兒也成了他的。
金老頭在家裡掛在嘴上的話就是,“我也是過了幾年少爺日子的人……”
為什麼這麼說呢?
金家往上數一數,那還真是地主出身。
金老頭叫金西敏,如今叫他老頭,其實他的年紀放在這個年代,以平均壽命來說的話,五十歲算是老人家了。再往後說三十年,五十歲還都屬於中年人行列。
勉強能算的上老的金老頭,他爹如今還活著,隻是行動不怎麼便利,在炕上躺著呢。快七十的人了,眼睛也瞧不見了,身子也動不了了,但就是堅挺的活著。如果金老頭算是做過少爺的話,那他爹就是地地道道的少爺。
他爹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當年的金家,在這鎮上,也算是數得上的一等人家。鎮上的鋪子,不說有一半是金家的吧,總有三分之一,屬於他們家。如今就住著的這條巷子,連同後麵那個被命名為金家巷的那一片宅院,都是金家的。而且,這位如今依舊堅挺的活著的老爺子是家裡獨苗。唯一的一個,還剛好是男丁。偌大的家業啊,幾十畝的宅院,一水的鬆木的,建造的亭亭當當的。結果呢,這孩子沒學好,怎麼的了?學抽大|煙了!
金老頭他爺爺,也就是如今躺在炕上的那位金家老太爺他爹,就是那位賺下這大家業的那位老祖宗,一瞧這不行啊。這麼下去肯定不能學好啊。怎麼辦?給兒子說了個厲害的媳婦。這位媳婦,也就是如今也還活著的金老太,可是響馬家的閨女。響馬就是土匪!那時候這世道亂啊,土匪都是半公開的。人家該過日子也照樣過日子,警|匪都是一家的。在當地那也是有勢力的人家了。
花了不少的彩禮,聘了人家的閨女回來。這閨女那時候可是騎在高頭大馬上,腰裡纏著鞭子滿大街溜達的主兒。這麼厲害的媳婦,想來總該是能治得住兒子了吧。再說了,人家這閨女進門的時候,那嫁妝,好家夥!鋪開開來,比當初的聘禮還多呢。
這個媳婦娶的好!娶的劃算!
進門一年又給家裡填了個男丁,這個男丁就是如今給兒子們洗衣服的金老頭金西敏了。老祖宗就很高興了。代代單傳,有了男丁家裡就穩妥了。對這金孫這位老祖能不寵著?要星星不給月亮啊!
金老頭記得小時候的事,記得他爺爺那時候是何等的寵愛他。所以才總說,他是很過了幾年少爺日子的人。
可是金家的好光景不長,在這響馬出身的媳婦再給家裡又添了一個大孫女以後,家裡生了變故。
從哪說起呢?就從響馬家的出身的兒媳婦給金家添了孫女做滿月說起。
孩子滿月了,孩子的姥爺家來了,喝喜酒嘛。又做了祖父的老祖宗其實是挺高興的,彆看是閨女啊,閨女也好,金家往上數幾代,都隻單單一根苗。如今還多出個閨女,老高興了。說是家裡將來有親戚走動了。
四個碟子八個碗的席麵往上一擺,倆親家喝上了。
土匪姥爺就說起出去走貨的事,說是這個貨那個貨的,在那邊什麼價,在這邊什麼價,這一趟出去,能賺多少賺多少……金老祖一聽這話,心裡火熱啊。一趟買賣下來,夠自家拚死拚活的攢三年了。
他正琢磨著怎麼開這個口呢,人家土匪姥爺特仗義,說了,“親家!咱們誰跟誰呢。要是真想做,我就順帶給你捎了。”
金老祖一聽,大腿一拍。這個好啊!再沒比這個更好的了。響馬出身,貨在路上的安全不用考慮吧。人家仗義,他不能含糊了。也特彆的實誠,將貨款全都給人家了。
說起來是一家人嘛,自家的兒子,他家的閨女,孫子孫女是自家的,但也是人家的親外孫。這樣實在的親戚有什麼信不過的?再說人家差錢嗎?
不差啊!
沒看嫁閨女那陣仗,陪嫁是全套的也就罷了,還陪嫁了鋪子和地。誰缺錢響馬也不缺錢啊。沒錢就去搶,搶外人去就行了,還能朝自家人下手?
嘿!
還就這麼寸,這響馬姥爺卷著錢款遣散了人馬,徹底給跑了。
去哪了?
鬼知道呢。往後的幾十年都沒聽到過消息,反正就是這麼給消失了。
因為當時的國|民政府開始在這邊駐兵了,土匪們提前得了消息,跑了。後來為什麼打聽不到消息了呢?因為駐軍到了之後,直接就給上麵彙報了,剿滅匪盜多少多少人等,賊首某某某已於某年某月某日執行了槍決。
在官方的資料裡,這個土匪姥爺是被槍決了的對象。
然後你大張旗鼓的去找人,找這個騙子強盜去?
這不是跟人家駐軍過不去嗎?人家該領功的領功了,該升官的升官了,聽說因為報的是打仗嘛,武器還額外多得了一份。
人家上上下下的眾口一詞都這麼說,你還能怎麼辦?
不認都得認。
再往上找,人家就不耐煩了。你這是找大家的不痛快!你的事要是真的,那我們這剿匪不就成了假的了。看在金家還算有幾分家底的份上,人家沒動粗,好聲好氣的把人給勸回去了。隻後來,就有人說金老祖是瘋了。說他放高利貸,把高利貸放飛了收不回來了,所以這個人這腦子啊,有些不怎麼正常了。
你說這麼體麵的一個人。在鎮上不說數一數二吧,那前五總排的上號的,就是縣長那也是請他去說過話喝過茶的。如今這辛苦了半輩子的心血,一朝化為烏有就罷了,身上還被人給貼上了一個瘋子的標簽。
他想不通啊!擱在誰身上他都得往窄處想。
本來就想不通,再加上以前交好的,出了門碰上的,個個都拿他當病人,哄著讓著,有那心眼壞的,還逗弄他。
他越是勃然大怒,這些人笑的越凶,說的越起勁,越發覺得他像個瘋子。
於是金老祖,真瘋了。
到底瘋到什麼份上,沒人知道。反正如今還活著的老人,說起來的時候都會說金老祖是瘋子,是因為高利貸沒收回來給瘋了。
這一瘋,家裡的兒子,也就是金老頭的爹金老爺子,徹底就沒人管束了。
以前老婆厲害,有老婆管著,有老爹壓著,還能好點。現在老爹瘋了,老婆敢管嗎?娘家乾出那沒譜的事了,我家都叫你給霍霍完了,你還敢管我?看見我爹沒,那就是叫你爹給害的。再多嘴一句,信不信立馬休了你把你送到警察局去就說你是響馬婆子。
金老太那時候年輕啊,小媳婦心裡怕著呢。以前在夫家厲害,是娘家有厲害的爹撐腰,回家公爹給了旨意了,就是要狠狠的管教男人。可如今呢?所有的依仗都沒了,咋辦?夾著尾巴做人吧。
不就是抽大|煙嗎?抽!
沒錢了?沒事!賣鋪子賣地!再沒了?沒事!我家這老大一片宅子呢?一溜一溜的往出賣,能賣好些年呢。
還真是!不事生產吃喝嫖賭抽,不等金老頭長大,祖上辛苦攢下的基業就給敗乾淨了。
等到金老頭成人了,家裡隻賣的剩下平時住的主屋了。也就是那時候,金老祖的身體就不怎麼行了,人不行了,腦子卻慢慢的清楚了。畢竟沒病的時候是那麼能乾的一個人,一看這光景,怎麼辦呢?
乾脆連最後那主屋也賣了,隻留了屋子對麵隔著巷子的這一片地,有個兩三分地,蓋了間草房算是個院子就成了。拿這這最後的錢怎麼辦呢?求人!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愣是把他孫子,如今的金老頭給塞去當兵了。一去就當了個什麼長,不從大頭兵乾起。剩下的錢全用在給孫子以後疏通關係上了。一分都沒給敗家的兒子留!
這事辦好了,沒出三天,金老祖兩腿一蹬,去了極樂世界了。
這位可是狠人,明知道他這身體是不行了,就這也沒給他留下買棺材的錢,還留下話了。第一,不要通知他孫子回來,等死後三年,再跟他孫子提。第二,不辦喪事,他自己用蘆葦編了席子在房簷下掛著呢,用那個把他一卷埋了就行。
於是遵照囑托,這位賺了無數銀錢,臨死花完了家裡最後一個銅板,給兒子隻留下兩間草房一個破敗的院子的能人,用席子一卷就這麼給安葬了。
老祖一死,金老爺子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