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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歲月(57)
林雨桐上手摸了一下, 眉頭微微一皺。這是甲狀腺結節, 不注意看不出什麼。要是孩子揚起頭再看脖子,是有個不太引人注意的小包。搭手一摸,有個疙瘩。
“疼嗎?”林雨桐問了一聲。
清平搖搖頭,“不疼,我媽非說那長了東西。”
“沒事!不影響啥!”林雨桐裝作拉孩子的胳膊,伸手搭了一下脈搏,這是原發性甲減。不過如今的醫療水平, 根本就無法判斷這屬於哪一類。就算是去看了,最多也就告訴你回去多吃海帶之類的東西。彆的再就沒有了。
但這也確實不會對孩子造成多大的影響。
如今清平看著沒清寧看了,清寧是瘦高,清平有點胖了。這跟甲狀腺的功能減退, 當然是有一部分影響的。
英子就說:“孩子的病不敢耽擱,我過來就是問問你, 你知道省城的哪家醫院好, 我們直接就過去, 給孩子看看,要是沒啥大毛病, 馬上就回來。”
林雨桐給寫了地址, “你們明兒去吧。我明兒一早給人家打個電話。去看看也行。要不, 我把家裡的鑰匙給你們,你們去了也有了落腳的地方。”
英子當然不要了, “做最早的車去, 趕在晚上就回來了。就不過去了。清安還在家呢, 我在那邊也呆不住。”
這倒也是。
又問說:“你說我這去省城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那誰……”
那誰指的就是林家成。
私底下的時候,是能不叫爸絕對不叫爸的。
“不在一個醫院,兩家醫院一個在北一個在南,不去也成。”大老遠的,“去了你至少都得幾十塊錢給。等回來了你再去一趟,二十塊錢就打發了。”
主要是林玉健在那邊照看呢,人家是侄兒,這邊是親閨女,去了給上二十塊錢怪難為情的。但要給的多了吧,也不說就拿不出來,可給了他人心裡不自在。叫英子說,拿去給家裡那個看孩子的老太太,人家還能把自家的孩子看的精心一些對不對?給他?落到什麼好了。
反正明兒才走,沒啥事。
清平跟清遠去二樓看電視自己玩去了。
留下幾個大人再客廳裡說話。
林雨桐就說林玉玲來過的事,英子哼笑:“跟你說啥?這事你能說嗎?”說著又哼笑,“那斷了指頭的姑娘是她那姑姑給說的?”
最看不上這姑姑了。
“啥事她都想插一手。”對當年把弟弟妹妹送人的事耿耿於懷。“還有你不知道的呢。前段時間,打發二哥去我那,意思是咱們兩個這些年不跟她這親姑姑來往,有些不合適。說是從今年起,不要是正事的走動走動。我就說二哥了,我說你就不該來。想了想懟二哥乾嘛,他也是替人家跑腿,後來我又說,乾啥走那些虛禮?每年都能見上,知道都好好的,就行了。什麼來往不來往的,咱是至親,不講究那一套。”
這裡說的來往,是非常正式的意思。
如今不跟那個姑姑來往,是說逢年過節不去拜訪,家裡有紅白喜事相互不通知。就是你不來我家,我也不去你家。但是碰到一起,又都認識。年年去林家,都能再林家碰見這位姑姑跟她的兒女。
叫林玉康去說,意思就是咱們這麼處著,挺尷尬的。你看年年過年都見,家離的又不遠,問題是還跟送人的郭生來往呢。偏生的不跟兩個嫡親的侄女來往。這事叫人說道起來都當是新鮮事。好些人都問呢,說你們到底有啥不愉快的事過,不然不至於一點都不來往是不是?
“早不說晚不說,偏偏你是跟老四都當官了,就來說了。”英子心裡拎得清的很,“也是!咱們家這幾年,事多。老人一個接一個沒了,孩子一個接著一個生。弟兄五個,這才幾年工夫添了九個孩子。各自的娘家都得過來看孩子的。哪次過來不得搭上禮錢。這麼一算,跟咱們來往這是吃虧的買賣。人家家裡就一兒一女,閨女出嫁兒子也娶媳婦。就算添孩子能趕上咱們這邊?怎麼算計都是吃虧的。哦!現在咱們的事差不多辦完了,老人葬了,孩子一個個的都大了。你們在縣上也都說得上話了,咱們的日子也都好過了。覺得能借上力了,跑來說要來往了?打量誰是傻子呢?不認!誰說都不認!”
誰能非說的叫認?
也就是林玉康去,要換做是林玉健,他絕對不會去辦這事。
說起來英子就是一肚子氣:“你知道咱這姑還說啥?上次咱們街上趕集,她也趕集,還去飯館歇腳了。我就給了口水,沒給吃的。人家說呢,說你爸如今難的很,家裡誰都指靠不上,說是玉玲十天半夜才過去給清洗一次,那屋裡都醃臢的沒法下腳。還說啥,你爸三個閨女,如今伺候的就玉玲一個……我當時沒說話。心想,他是生了三閨女,可你問他養了幾個閨女,她敢說三個嗎?他養誰了,誰伺候去。叫我去伺候?除非我瘋了!跟我說這鹹不鹹淡不淡的話,她犯得上嗎?認她?做夢!”
老二就說英子:“你不認就不認,看給氣的。”又跟林雨桐說,“你說你姐,提起這事她就火大。”
擱誰誰都氣。
“當年我過的那是啥日子,她當姑的看不見?”英子就說,“那時候她咋不多管閒事呢?”
“你跟她氣啥?”林雨桐笑,“有些人的理,它隻朝裡,不朝外。對自己有利的理她都懂,對自己沒利的理,她都不懂。所以,跟這種人你連講道理都不用,她肚子裡衡量對錯的標準,永遠是有偏差的。”
說了好半天的話,半下午的時候才走的。
家裡積攢的好些東西,都用筐子裝了叫拿回家去,給誰家不給誰家的,他們說了算。
見放了那麼多的點心,小老太全都裝了,“這玩意送人都不好送,叫你拿回去自己又不吃,如今真是,走禮也送不完的。”
英子就笑:“奶,吃的啥時候都能弄出去。上次你給我的點心,我回去就放店裡了。有時候人家吃飯,我會送一塊點心。人都愛占便宜,生意好多了,尤其是趕集的日子,人都擠不下,還在門口露天擺桌椅呢。”
一個圓點心切成八塊,用小碟子裝了當贈品,這當然是占便宜的事。
一個點心的價格跟一個燒餅差不多。一斤點心差不多是八個。得一塊多錢,一個點心一毛多,這便宜太能占了。
如今鄉下好些地方,席麵上就有一道是把切好的點心直接裝盤的。算是一道甜菜。
要是席麵豐盛,這盤子裡就是八塊點心切成的小塊。要是席麵不豐盛,那裡麵就是四塊點心或是六塊點心切成小塊拚出來的。
反正一席做八個人,一人能吃半個到一個點心。
所以,拿這個當贈品真不算寒酸的。
有用處就行,用用處就全拿走。吃又吃不了,送人又送不出去。糧食做的東西,扔了可惜。趕緊都清走吧。
好些人家都說,老二如今的日子好過,自己有本事是一方麵,關鍵是老四和桐肯補貼。人家就說了,說當年這個親做的好。兄弟倆娶了倆姐妹,關係親近。反正老四怎麼補貼老二,桐肯定不會有意見。
英子承認這一點,彆小看這種今天給點這個,明天給點那個的,其實真家用起來,省的不是一星半點。反正她的衣服從來不用買,桐穿舊的,她穿著在鄉下都是時髦的樣式。再說了,桐的舊衣服哪裡就真舊了?□□成新是有的。親妹妹的,也沒啥嫌棄的。給的就穿。而自己男人這兩年就沒買過煙。老四不抽煙,彆人送的煙,就在固定的地方放著呢。每回去,桐就塞幾條,“拿著,這個肯定是最費的。”
農村的情況是這樣的,家裡叫人幫忙乾點活,給工錢誰也不好意思要。但要是給兩盒好煙,這就是人情。
林林總總的算一算,這一年得給自家補貼多少?
人家說,英子就承認。就說,這就是沾了桐和老四的光了。
第二天兩口子帶著清平要去省城,把清安帶過來叫小老太幫著看一天。這孩子乖的很,電視開著,自己能坐在沙發上看一天。自己上廁所,累了就在沙發上自己睡。吃飯的時候叫過來吃飯,自己拿勺子筷子都能吃。
特彆好帶。
早上去晚上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都晚上七點半了。
“咋這麼晚?”林雨桐去廚房拿飯,問了一聲。
“路上修路,繞著走的。”老二說著,就叫拿母女倆坐了,“這娘倆,暈車暈的,把這一路給折騰的。”
林雨桐給水裡泡了暈車藥拿出來端過去,“趕緊喝了,喝了就好。”又問,“人家大夫沒說是咋的了?”
“說就是大脖子病,要吃海帶。”英子皺眉,“你說好好的孩子這將來脖子上長個那玩意……”
老二就咳嗽了一聲,“當著孩子說啥呢?”
英子就閉嘴了,端著水喝。
“不會!”林雨桐就笑,“真不會長的跟你說的那樣……我也谘詢過了,對生活沒啥大影響。不過肯定是畏冷,有時候脾氣還有些暴躁,你們得體諒一些。”
至於說吃海帶的事,這個咋說呢,對原發性的甲減,吃這玩意的作用微乎其微。
她也不能這麼說,畢竟現在的醫學手段就是這樣的,她說了,“也不能光叫孩子吃海帶,其他海產品也行的。你們彆管,我來弄。吃完了你們就過來娶。”
自己做的東西,對這病症的控製應該是最有效的。
不管怎麼安慰,並不能叫兩口子真的放下心。第二天一早,去了批發市場,批發了一大捆子幾十斤的乾海帶。回去得自己泡,然後清洗,又得自己切。還給林雨桐留下一半,“叫孩子吃著,彆大意。說是缺碘呢。”
等走了,林雨桐又去了醫院,了解了一下,一年大概能見到多少這種因為甲狀腺的問題來就醫的孩子。
得到的數字還真是嚇了一跳。
這屬於衛生局的本職工作之一。回來就考慮今年的年終報告可以把這個事情提上日程了。
四爺帶著清寧,是在初雪的日子回來的。
“要不是預報的有雪,我們還打算再玩幾天的。”臭丫頭出去了一趟,長高了不少。回來纏著林雨桐,纏著小老太,跟進跟出的,跟個跟屁蟲似的。
林雨桐親自下廚去了,四爺還在上麵洗澡沒下來,她扭臉看自家閨女,“這毛衣是你爸給買的?”
鵝黃色的高領毛衣,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圖案在上麵,素雅的很。外麵一件粉白的羽絨服,怎麼穿怎麼好看。
清寧嘿嘿的笑:“我爸也給您買了。”說著,又低頭拿照片給小老太看。
小老太當年在上海灘也是見過洋人的,“那時候是日本人、英國人、法國人,那租界的巡捕房裡,還有越南人的巡捕。但黑人卻少見的很。你瞧這黑的都發亮了……”
清寧就特彆嚴肅,“我爸說了,不能拿人的膚色說事。”
“熊孩子,這不是在家嗎?”小老太扔下照片,替孫女打下手去了。
清寧又拿著照片去跟清遠顯擺,清遠看動畫片呢,沒工夫搭理,“帶你又沒帶我,我不看!”
小樣!還挺有脾氣。
“給你帶了玩具你也不看?”馬上就誘惑上了。
這個是可以考慮的。
“啥玩具啊?”秒變臉!從高冷到諂媚,一秒的工夫!
清寧勾著手指,“你過來我帶你看啊。”
電視上正傳來‘一級準備二級準備三級發射’的聲音,清遠擺擺手,“不去!”
等叫我把這一集看完吧。
《恐龍特級克塞號》,有啥好看的,幼稚!
事實上是賣了不少的玩具,還有一款遊戲機,明顯是被當姐姐的一路上玩過的。除了玩具手|槍這玩意叫人動心以外,也就遊戲機了,結果有人已經提前玩了,不是那種專門給自己的。還有那什麼不倒翁,那是自己玩的嗎?
才不是!
不被重視有點小不開心。
直到他爸把一輛三輪小蹬車拿出來放在客廳裡,這才高興了。
事實上他現在騎這個已經有點晚了。再過上半年,他長高了,那車坐上去就蹬不了了。
四爺那辦事向來周到的很,先沒給林雨桐拿給她的東西,卻給小老太把禮物遞過去了。
應該往南邊去了,各色的絲綢麵料,足足十幾條。
小老太喜歡的不得了,“這要是做旗袍,得多漂亮。”
哪怕不能穿在身上,也喜歡擺著乾。甚至怕手粗糙,不敢上手去摸,怕把絲給掛出來。
林雨桐就一直好奇,按說這小腳老太太,是穿不了旗袍的。
估計也是當年年輕的時候,沒穿過旗袍,所以對旗袍有執念吧。
像是這樣的小腳,當年都是那種長長的中式裙子,遮住腳麵的那種。露出腿和腳的話,小老太這種小腳絕對不好看。旗袍還是跟高跟鞋最搭配。
於是小老太有事做了,她留著料子不是就看的,二十給自家孫女做旗袍。純手工製作的。做成一件就叫林雨桐試穿。
這玩意林雨桐當然是穿過的。曾經有一段日子,那是天天穿旗袍。
一穿到身上,就覺得特彆有範。
清寧喜歡的什麼似的,“以後也給我做,比裙子好看。”
喜歡就這麼玩吧,老的老小的小,隻要高興就好。
四爺這回出門,還真不是白出去了一趟。
這回還帶回來不少真外資。
比如電機廠,是有生產電機的能力的。那麼幾個電機廠重新整合之後,有兩個項目,都不算是複雜的項目,就是生產吹風機和電風扇。
這都是會走進千家萬戶,要真的做的好了,是不愁銷路的。
而原本全縣就有好幾個電機廠,真把人員整合在一起,需要添置的東西不多,差不多就能投入生產了。
誰能想到這半死不活,眼看就沒出路的廠子還能這麼做。
但緊跟著問題就來了,重新整合就意味著裁員,就意味著很多人將被淘汰。
但這不是四爺該管的問題。
反正是招商局還沒人員呢,就一炮打響了。想去招商局的人多的很。
而四爺忙的盯著礦泉水那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