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在林雨桐看來,是難能可貴的。
四個人落座,史可她哥史元就道:“真的特彆抱歉,本來想找我妹夫約見金司長的,可你也知道,他那個文化局的局長,如今有多忙,找了幾次都沒找到機會……”
喬國紅就笑:“我就說他了,我說咱也算是通家之好了,不管是南南還是雲峰,都跟清寧好的什麼似的。回家也常提。咱們再這麼,就是見外了。有什麼說什麼……”
林雨桐說是,“……我喜歡直來直去……”
喬國紅沉吟了一瞬就道:“思雲呢,這幾年,病情都沒有明顯的變化。但這回這樣……也請國外的專家給看了。說這也未必就是不好。以前是虛構的人,如今人成了活生生的……對她而言,其實或許是好事。”
史元就說:“人這精神問題……其實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最普遍的就是一邊自己乾活,一邊自言自語,有的聲音小,有的聲音大,有的控製的好,隻在心裡念叨,但從另一個方麵來說,這也是幻想的一種。但這種對日常的生活有影響嗎?沒有太大的影響。思雲就是這麼一種狀況。”
林雨桐明白那個意思了。
姚思雲的狀況是老是對著虛空說這說那,因為她是假想出一個人來。而如今了,假想的人被真實的人取代了。也就是說,如果她跟老三生活在一起,她的那些個絮叨,看起來還是神經病嗎?不是!
她的生活會慢慢的趨於正常,對她的病情是有好處的。
可林雨桐不會隻站在姚思雲的立場上想這件事,她得為老三為孩子想。
如果好轉,等真清醒的那一天,她何去何從,老三又情何以堪?
心裡這麼想著,不由的就皺眉道:“……我三哥的事,你們肯定也查了……”
不是有了決定了,是不會來找自己的。
史元就道歉:“……請你理解,遇到這事,我們得先確保思雲是不是會受到傷害……”
林雨桐心裡卻道:隻怕還怕有人故意靠近,帶著彆樣的目的吧。
不過易地而處,她也會這麼做。
她點頭:“既然查了,就該知道。我三哥那人……不是一個很好掌控的人……”
如果你們把人當藥引子用,隻怕真不行。
彆管開啥條件,四爺都不會答應。
喬國紅連連擺手:“千萬彆這麼想,當時我查到你三哥的情況,說實話,先頭我也是不滿意,可琢磨了兩天……又覺得吧……當年思雲要是遇到的不是那個王八蛋,而是你三哥這樣的人,還會遭那樣的罪嗎?”
不會!
再怎麼混蛋,不會說把懷孕的對象扔下跟彆人結婚,然後看著她被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他就是把命豁出去,也不會不管。
喬國紅就繼續說:“他前妻改嫁了,那家的兒媳婦年前打了他前妻一個耳光,你三哥從彆人那知道了這事,悄悄的找人把那家兒子和媳婦套麻袋打了一頓……這事隻怕你們也不知道吧。就是他前妻,他的兒子都不知道。你看,就是一拍兩散了,也沒看著自己的女人挨欺負。我就說,這人的心是熱乎的。思雲呢,除了幻想裡出現的男人孩子,性子裡稍微有些軸,但其他時候,跟正常人沒啥區彆。上班治病,自己回家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我們是希望她能跟個正常人一樣,好好的生活。”
你說這事,林雨桐能拿主意嗎?
她就說:“既然查了,就該知道。如今還有一個在京城懷著孩子呢。”這誰不介意啊。
史元卻說:“這或許是個機會,對思雲來說,是個機會。”
什麼機會?
“她沒孩子,想生個孩子。”史元就道:“而那邊剛好有個要出生的孩子……”
丈夫有了,孩子又了,然後虛幻成了真的了。
沒有虛幻了,那一切看似都正常了。正常的家庭,正常的夫妻關係,按部就班過正常人的生活。
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
“可有兩個孩子已經大了。”林雨桐歎氣,“清輝都十五了,清涓也十一了。這能瞞住嗎?就是孩子不說啥,可街坊四鄰……我三哥不會離開他那一畝三分地的……”
史元又歎氣,“所以思雲依舊還是一個病人。她隻聽她想聽的,彆人的閒言碎語,她自己聽過就忘。”
這事你說……反正他們的態度就是想試試。
可林雨桐能做這個決定嗎?
不能啊!
這事太大了。
正想著話怎麼委婉的說呢,結果史元的電話響了。他一看號碼就愣了一下,趕緊接起來,不知道對方說了啥,他直接就站了起來:“查!火車站、汽車站、機場找到了,彆上前,跟著就好……我馬上過來……”然後起身,跟林雨桐鞠躬,“思雲從療養院出來,不見了,估摸著是去秦省去了……”
啊!
史可納悶:“今兒早上八點我還見她了。說了半個小時話,沒見她有什麼異常……”
那要是後半天都沒人見過她,指不定啥時候都不見了呢。
要是做飛機,指不定都到地方了。
林雨桐就說:“我給我三哥打個電話。”
接到電話的老三都愣住了,“啥……啥意思了?跑來找我了?不是……我跟她啥關係都沒有……”
知道知道!可誰叫你走背字呢。
“要是人真去了,把人給留住。”林雨桐真怕出個啥意外,“還有,你想想,你跟她說話的時候,有沒有透漏太多你的信息。”
“我就說我是秦省人……”老三說著,猛的一排腦門,“哎呦我這個手欠啊。當時給了她一張我的名片。”
自打裝的人模狗樣以後,身上從不離名片,見人就給名片都成了習慣了。
那你也是活該!
明知道不正常,你還撩騷的發名片乾啥?
不用林雨桐說,他自己先就悔的不要不要的。
這邊剛掛了電話,手機就又響了,是秦市的電話號碼,煩躁的接起來,“喂!”
“我在機場大巴上,直接到那個什麼開發區的車站,你過來接我吧。我帶了不少東西,拿不上呢。”電話裡的人說話,聲音是又熟悉又陌生,但是語氣又特彆的熟稔。
老三敢大意嗎?
人家家裡找到桐那裡,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他一臉喪氣的開著車去車站,看了看手表,今兒清涓的老師打電話,叫下午務必去一趟,這正要去呢。又多出這一茬事來。
二十分鐘左右,那天見到的大妹子就從車上下來了。看見他就直接撲過來,嚇的他趕緊後退兩步,左右看看,臉紅成一片,打岔道:“不是帶了東西了嗎?放哪了?”
姚思雲馬上轉移注意力,“對!在下麵的貨兜裡放著呢。”
然後大大小小的,拿出來五個包,也不知道是什麼,老三一股腦的塞後備箱裡。
看著自覺地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大妹子,老三開車,“去酒店?”
“去啥酒店啊?回家!”姚思雲對著老三嗔了一眼,“我不在,都不知道把家折騰成啥樣了?”
又來一個搶地盤的。
這腦子有毛病的,一時半會跟她掰扯不明白。
但孩子的老師等不得啊,他隻得說:“我要先去學校,然後你在車裡呆著……”
車門子得鎖著,千萬彆跑了。
姚思雲就看老三:“去學校嗎?你有事要瞞著我?”一臉你是負心漢的樣子。
老三能說啥,“我是去見孩子的老師……”
姚思雲眉頭皺了半天:“孩子的老師,我不能見?”
那倒也不是!
要跟就跟吧,能咋?
老三找四年級老師的辦公室,還沒到門口呢,就聽到裡麵一個高昂的女聲:“……她家長怎麼還不來?把我家孩子打成這樣……”
“她活該!”清脆的女孩子的聲音。
老三麵色一變,這聲音是自家閨女的聲音。她也顧不得身後的女人了,疾步往裡跑,剛到門口就看見一個臉尖瘦的女人伸著巴掌朝清涓打去。
“你敢!”老三把手裡的手機朝那個女人砸過去。那女人尖叫了一聲,手機砸在她胳膊上,然後掉落在地板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那女人嚇了一跳,辦公室的都嚇了一跳。
幾個老師才反應過來,把清涓往懷裡拉的往懷裡拉,然後分開兩個家長,千萬不能叫兩個家長在這裡打起來。
班主任是個女老師,站在中間調解:“兩位家長,咱們是解決問題的……”
“解決啥問題,我不解決問題,我要報警……”那位女家長叫囂著,捂著胳膊。
“我還要找律師起訴你呢。”老三哼笑,“我們孩子受到驚嚇,心理有了創傷我還得找你賠償呢。”
“賠償?窮瘋了吧。”這女人斜著眼睛,“果然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娃,有娘生沒媽養的東西……”
“我有媽!”清涓從老師的懷裡掙紮著要出來,呲牙尖叫,像是受傷的小獸,“我有媽……”
“你媽……”這女人冷笑著,手指指指點點的,老三就要上手,結果胳膊被人給拽住了。
就聽特彆高冷的女聲問道:“誰說我們家孩子沒媽?誰說的?”她冷著臉,眼睛瞪著像是要吃人,“是你說的嗎?你再敢說一句試試?”她伸出手,一把把清涓從老師那裡牆過來摟在懷裡,“她沒媽我是誰啊?我十月懷胎生下來還得通知你啊!”
清涓都忘了哭了,就這麼被人輕柔的摟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這是自家媽?
是她十月懷胎生下自己的?
那自家那個媽是誰啊?
老師也愣住了,這幾年也沒見過清涓的媽媽,隻知道這孩子父母是離婚了的。她跟的是爸爸。畢竟,金家的孩子嘛,在開發區還是有點不一樣的。更何況這孩子她爸,大小也是個名人。出名的有錢人嘛。所以那點家事,聽一些閒言碎語要的,總能知道。
如今人家孩子媽來了,還說是十月懷胎生下的。
那這大概齊就是孩子媽的。
沒平白認閨女的,也沒平白認媽的道理對不對?
沒看見孩子抱著她媽都不撒手嗎?
而且這當媽的好像還真是……不一樣啊。都說是嫁給當官的了,這長相這氣質這衣著打扮,反正一瞧就不一般。
那位家長被震懾住了,罵人罵到人家當媽的對麵,她有點心虛,然後往後退了兩步,幾個男老師進來擋著拖著把人先弄出去了,隔開吧。
等辦公室消停了,班主任老師才道:“你是孩子媽媽?”
姚思雲就把孩子往她爸孩子懷裡一推,把愣住的爺倆推成一堆,還叮囑孩子:“跟著你爸,彆嚇跑啊。”
然後跟老師寒暄去了,又是問孩子平時的學習情況,又是了解孩子是不是善於跟同學相處,擅長哪個方麵等等的。
老師都覺得如沐春風,說的特彆細致,“……性格爽朗,愛交朋友,男孩女孩都愛跟她玩……”又說,“一直也沒見你來過……”
沒來過嗎?
這個不重要!
姚思雲直接道:“以後我常來吧。”
老師以為人家有難言之隱,也不再深問,又說家庭教育的重要性,母親這個角色對孩子成長的重要性。
兩人談的挺好。
那邊爺倆麵對麵,清涓不停的朝那個方向撇嘴,意思是問:啥情況啊?不是不結婚嗎?我從哪多出來一媽。
當爸的眼角都抽的停不下來:孩子,我也想知道你這是打哪冒出來的媽。
眉眼官司沒打完呢,那邊兩人相談甚歡,老師送家長出門,姚思雲特彆自然的拉清涓的手,就跟拉了千百遍似的,一點都不違和。
“那就先給孩子請半天假,明兒一早我送孩子上學。”
這麼說完,在老師的應答聲中,姚思雲催促清涓:“快跟老師再見。”
清涓木木的轉頭:“老師再見。”
姚思雲跟老師點頭告辭,然後帶著‘老公’‘閨女’往回走。
老師在後麵看著,隻覺得這一家人真的很和諧啊。耳邊還能聽見當媽的說閨女呢:“媽媽以前怎麼跟你說的?見了人要又禮貌,見麵要問好,離彆要禮貌的說再見,該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這個不能出錯的。”她打量孩子,疼愛又無奈,“你看看你,一個姑娘家,穿的什麼?怎麼臟成這樣了?手也是,吃飯前洗手沒?”嘴上嫌棄的不行,卻也牽著沒鬆開,“看你爸把你管成啥樣了?”
清涓的眼淚滴答滴答的掉在了地上,摔在水泥地麵上,成了八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