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不知道是急的還是怎麼的了,血壓蹭蹭的往上升。
醫生說為了保險期間,“要麼……考慮一下剖腹產……”
徐強是一頭的大汗,“隻要大人和孩子沒事,咋都行……”
英子堅定的認為剖腹產人能少受一點罪,二話不活就答應:“咱就剖腹產。隻要不疼……”
是!生的時候是不疼。
推進手術室,從脊椎那裡打麻醉針,醫生一遍一遍強調,“可彆動,這地方神經多,紮錯了就癱瘓了……”
嚇的清平肚子更疼了。
然後就是醫生說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慢慢的眼皮子一沉,啥也不知道了。
等腦子裡清醒,眼皮卻睜不開的時候,她是能清晰的感覺到,冰涼的類似於鑷子還是啥的東西夾在她的肚皮上,醫生還在說話。一個女聲說:“縫合的時候注意一些……”
另一個聲音說:“知道,我注意著呢,這個人的脂肪層有點厚……”
清平:“……”
耳邊隻剩下一個聲音:這個人的脂肪層有點厚……脂肪層有點厚……有點厚……厚……
感覺這種時候對時間的感知是麻木的。她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就又醫生過來叫她:“金清平……金清平……醒醒……”
我醒著呢,一直都醒著呢,可是眼皮子就是掙不開,有啥辦法呢?
然後感覺冰涼的手在扒拉她的眼皮子,她這才勉強算是睜開眼,覺得好像也具備說話的功能了,“孩子好嗎?”
她用了最大的力氣說話,可聽在人耳朵裡還是蚊子哼哼的聲音。
醫生輕笑了一聲:“孩子好著呢。”
她安心了,卻不知道她在手術室,她媽在外麵整個人都軟了。看見護士拿著幾袋子血進去,英子腦子就想著,這身上拉了那麼大的口子,這得流多少血啊。
然後不大的工夫,就看見護士出來了抱著孩子出來了,“金清平的家屬……誰是金清平的家屬……”
英子一看見孩子,腿也不軟了,蹭一下就站起來,徐強已經到跟前了,可看著那孩子,他是鼻子也酸了,胸口也漲了,一個字竟是從喉嚨裡也蹦不出來。
林雨桐才道:“我們是……”
護士就道:“二十一點十七分,產子……男孩……七斤二兩……健康……”
然後分開孩子的腿,就看見跟花生豆似的小雀雀。
護士那邊問名字:“是現在就登記呢還是……”
比如現在孩子的檔案上是金清平之子。
徐強就看四爺:“四叔,名字您來取吧。”
四爺就說:“徐家單蹦你就一根苗,孩子也孤單。叫徐啟明吧。”
啟明,本就是最明亮耀眼的恒星。而這個‘啟’字,要是沒記錯,清豐家的閨女,叫啟瑞。這事怕徐家這邊孩子少,孤單。姓徐,卻從了金家後輩的字。兄弟姐妹多了,也不全是麻煩,需要人手的時候,幫襯也就多了。
徐強欣然允諾:“就叫啟明。”
生下了,就不要這麼些人守著呢。四爺回家了,今晚林雨桐是不能跟著回去了。
這生完孩子,得把肚子往回揉。醫生會特意的叮囑。英子是下不了這個手,清平一喊疼她就撒手。她專心的弄孩子去了,林雨桐在邊上給揉肚子。清寧也跑過來了,一會子幫著回去取睡衣,一會子幫著找家裡的月嫂給燉湯。月嫂倒是願意來病房的,但林雨桐卻又不放心她的手藝,寧願費事一點自己來揉。好叫孩子恢複的快一些。
徐強呢,在外麵一個挨著一個的打報喜的電話。得空了瞄孩子一眼,鼻子眼睛都是帶著笑的。跟清平說:“你說你咋生的,這孩子咋這麼漂亮呢?”
清平一臉的得意,非常認同徐強的話,真的!精神不濟,隻看了那一眼,卻非常確定,這孩子是她見過的孩子裡麵最英俊的。
英子撇嘴,誰家爹媽不是瞅著自家孩子最漂亮?看這小模樣,從哪看出漂亮的。
但還是忍不住翹起嘴角,等孩子睡了專門給老大打電話饞老二去了:“……我跟你說,咱清平爭氣的很。生了小子就不說了,你是沒見,長的那個勾的,diu的!不是我說哩,你活了半輩子見到的那些娃們裡麵,絕對沒有長的這麼親的……”
老二心說,你不說我都知道。看親孫子嘛,拉的粑粑都是香的!
這也是徐強趕到驚奇的地方,看見孩子撒尿,覺得可愛的不行。小屁股拉個臭臭,也覺得可愛的不要不要的。
清寧跟她媽嘀咕:“你說這血緣關係是多可怕的關係。”
她媽就說她:“你覺得那孩子長的不好?”
清寧搖頭:“可怕就可怕在……我竟然也覺得他長的真漂亮。”
產科嘛!樓道裡抱著孩子來回晃悠的人多了去了,進進出出的,沒碰上三十也碰上二十了。可就是覺得孩子自家的外甥更漂亮。
人家孩子可愛不?哪有不可愛的孩子。
可這點血緣在這裡了,就是不一樣。她都覺得自家外甥親的勾的不得了了,孩子在一邊拉臭臭,她在這邊吃飯,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
這要不是血緣的力量,都沒法解釋。
然後愛心膨脹,去嬰幼店,買買買!買了一堆一堆的往醫院和家裡搬。
今兒還專門跑到孕婦產婦的專營店裡,給清平買收腹帶去了。清平呢,死活不係醫院給的收腹帶,可能還是肚子上肉厚吧,係上那玩意,肚子疼的更受不了了。
她跟清寧說:“以後,你要是能生,還是自己順產生吧。順產是當時受罪,這剖腹產,是生了之後受罪。”
清寧點頭,看著也確實是受罪呢。插著尿管,躺在那裡不能動彈。傷口疼就罷了,關鍵是要打那個收縮子宮的針,吊瓶掛著,肚子又墜又疼。
你說難受,護士就會說:“難受打慢一點,這個肯定得難受,收縮子宮嘛。不受一回罪還叫生孩子?”
啥也不能吃,徐強在一邊隔一會就問一聲:“放屁了沒?”
不排氣,不能吃東西。
清平尷尬死了,這也就是夫妻了,還好點。這真要是談戀愛的時候,真是要把人給囧死的。
到了肚子脹的難受的很,叫趕徐強出去:“……這瓶藥快打完了,你叫一下護士去……”
摁鈴就可以了!
徐強摁鈴去了,清平瞪眼:“我叫你出去一趟,五分鐘就行。”
徐強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直到丈母娘說:“你先出去吧,她想放屁。”然後他才表示明白,抹了一把虛汗,跟清平說:“我出去……你放吧……安心的放吧……”
清平臉上的表情,真算的上是一言難儘了。
等徐強出去了就看她媽:“有您這麼說話的嗎?”
“就你講究多!”誰不放屁!
徐強出去了十分鐘才回來,趁著丈母娘抱著孩子在樓道裡晃蕩的工夫,他湊過去親她的額頭:“……愛你……怎麼都愛……”
有了孩子,沒那麼多的時間我愛你你愛我了,孩子是一會子尿了,你會子餓了,表達訴求的方式,就是哭。一會子一哭,一會子一哭。英子跟徐強兩個人換著來,都有點扛不住了。月嫂是兩口跑,專門回家燉湯又拿來,然後幫著照看半天的孩子,又回家做飯。
清平再不逞能了。自己帶根本就不可能!彆說有一個月嫂,就是有十個月嫂,沒有自家人在邊上眼睛不眨的盯著,都不能放心的。
然後就是孩子吃奶。
我的天啊,孩子就是把乳|頭含不到嘴裡。都知道吃母乳好,但就是吃不進去怎麼辦?
也不是沒奶,奶水好的不得了。漲的人都疼了,可就是喂不到孩子的嘴裡。急的孩子哭,氣的清平哭。
沒辦法,往出擠,擠出來拿奶瓶喂。
英子就說:“當初生下你的時候,你奶叫了對門的桃花娘要給你擠,隻擠了一個我就舍不得了。如今看看,是不好喂奶。”
清平不信邪,換另一個叫孩子試著吃。還彆說,真給含進去,吃的可得勁了。
英子攤手:“你看!有時候老人的話還是對的!”
不打針了,才敢叫孩子吃母乳。然後肚子上還跟用碾子碾過似的,疼的很。坐起來一次疼的出一身汗,完了躺下又是一身汗。連翻個身都不敢。所有的不適在疼痛麵前,都適了。
到了第七天能出院的時候,下床走路腳下都發飄,抱著孩子胳膊就一個勁的抖,渾身都冒虛汗。
腳麵浮腫也還沒下去,躺著覺得腳麻,坐著連帶的小腿都麻。
林雨桐看這不是辦法,配了藥包,叫英子燉雞湯的時候放進去,一天三頓的喝。
姚思雲專門過來看孩子,給清平把脈,又看了林雨桐給的藥包,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眼睛就一亮:“這是好東西,不知道是哪個老大夫給配的。光是藥材都不好找。你小姨為你的可是費了心了。”
徐天跟著老二老三來京城,爺爺姥爺的,把孩子稀罕個沒完。
老二來就說呢,一說得了孫子了,村裡的誰誰誰,誰誰誰都上門了,他是天天早上請一堆人吃羊肉泡饃。
就是不叫相好的人家,家裡有了喜事,大家上門起哄。找你鬨你的人越多,說明你的人緣越好。
老二說這些,又是高興,又是顯擺。
說明自家的外孫是個金豆豆,誰都稀罕。
彆說老三看的眼熱,就是四爺跟著都羨慕。孩子大了,就最沒趣了。帶帶小孫子小孫女,那種心境又是不一樣的。
老三急著為清輝定婚事,四爺表現的不明顯,說話也比較藝術。
先是問嚴格他爺爺的身體,然後感歎,這三五年暫時不要緊那就太好了,你媽還能騰出手來幫襯你們幾年。
幫襯我們什麼呢?嚴格就尋思。
然後看見徐強家的情況就知道了。徐強沒媽,家裡這會子指靠的就是丈母娘。而自家這邊呢,真等爺爺年紀太大了,媽還得顧著那頭。自家這邊呢,還得靠著丈人丈母娘。
所以說,自家媽能幫襯也就是這幾年。
再往深了想,就是說:要孩子要趁早。
清寧被他的分析逗的哭笑不得,怎麼也沒想到會遭遇來自自家爸爸的催生。
徐啟明的滿月宴是再京城辦的,就是親近的人家一塊吃頓飯,沒怎麼大辦。
抽個沒人主意的空檔,清輝照他大哥,塞了一個禮盒過去,“這是我媽叫我帶過去了,說你結婚的時候沒趕上,這個給孩子……”
是金手鐲這些東西。
清平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說,到底是收下了。沒問何小婉的任何事,反倒是問起了清輝的婚事:“怎麼說的?日子定下來沒有?”
清輝撇嘴:“她那人還不錯,她姑人也挺好。就是她媽,不是個太好相與的人。言下之意,是想叫我至少得把一套房產放在葉子名下……”
清平皺眉:“那葉子是咋說的?”
“葉子的心眼多著呢。”清輝輕哼,“出來的時候卻說,家裡的事她姑做主。”
清平的眉頭就稍微舒展了一下:“她爸她媽在老家,你一年也見不到幾次麵,難纏不難纏的,沒大關係。”
清輝搖頭:“就怕她姑父想從咱們家得到的好處更大。本來房子在她的名下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吧,她家裡還有個弟弟呢……我問她說,你看是現在放在你名下還是以後放在你名下,你猜她怎麼說?”
“怎麼說?”清平追問了一聲。
清輝笑:“她說不管婚前婚後放,都希望悄悄的,彆叫誰知道。”
“她家偏心弟弟?”清平歎氣,“按說她開著店,家裡不該缺錢的。她自己不是也有房子嗎?”
清輝癟嘴:“這就是她精明的地方了。她家隻知道她再藥店裡乾,卻不知道那藥店就是她的。”
防著家裡的爹媽呢!
清平知道清輝為啥說起結婚並不是很熱衷了,他大概是覺得,對爹媽都藏心眼,狠得下心的人,誰能保證結婚以後會是啥樣呢。
但這也不能一概而論。
她就說:“你比方說劉燕兒,也不說跟她那弟弟似的,家裡疼著,就是跟敏兒似的,父母雖然不是說寶貝著,但也沒漠視……你說她長大了,至於那麼對父母嗎?她沒被真心對待過,如今要是還毫無芥蒂,那就真成了缺心眼了。那這樣的媳婦就更是要不得了。你要是真心對她,她最知道好歹的。你看她對她姑,她姑拉拔她,她啥都聽她姑的。現在的姑娘,有幾個待見相親的。而且這門親事看上去還是對她姑父有好處的親事,要是不知道感恩的人,是不是會想著她姑拿她給她姑父換前程呢?她那麼聰明,這裡麵的好處她肯定看出來了。但還是來了。這說明她心裡是知道感恩的。等見了咱們家的人,知道條件不錯,她又跟你說家裡是她姑做主,其實是告訴你,她的事她姑做主。這是知道好歹!所以啊,彆覺得人家精明人家聰明,你就覺得心眼太多。心眼多怎麼了?心眼多才好呢!隻要沒有壞心眼,心眼多一點,精明一點,你的日子才好過!”
再加上三叔那邊的情況複雜,清輝是一個爸,兩個媽,兩個媽還都覺得自己是親媽。下麵的妹妹呢,一個同父同母的,一個同父異母的,媽還另有其人。還有一個是同母異父的。
換個不精明不會來事的進門試試,這一連串的關係,她擺布的明白嗎?
清輝這才不說話了,之前說結婚,確實是自家媽實在喜歡這姑娘。如今,叫自家大姐這麼一說,好像這姑娘……其實也怪不容易的。
他抬頭找今天也來了的葉子,走了過去。
葉子也不問他去乾啥了,隻拍了拍邊上的椅子:“趕緊坐,開席了!”
清輝就說:“一會子咱去把房子過戶了吧……”
葉子愕然的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