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160)
縣城這麼大的地方, 連城的老家又在這裡,爺爺奶奶至今還在縣城生活, 又都是退休的老師。那其實是很好打聽的。尤其是姚思雲這種, 好像都能認識縣裡一半老師的這種人。以前是因為清涓上學,現在不是還有清悅嗎?所以, 跟老師打交道成了她畢生的追求一樣。要麼說圈子不大呢。這老兩口跟蓉蓉的爸爸還是老同事,甚至之前是多年的老鄰居。知道蓉蓉,就必然是知道林雨桐和金家的。相關的傳言肯定是聽過。
那金老三本來就是個名人, 現在有錢了,依舊是個名人。比如說拿錢蓋敬老院孤兒院, 比如姚思雲會去給老人義診免費治療等等, 都說是有錢刷名聲呢。但不管名聲是怎麼來的?從不仗勢欺人,為人還很仗義。要說有錢吧,如今縣城靠著拆遷發財的人大有人在。來來往往的客商有錢的多了, 都是見過一擲千金的。老三可以說是‘老牌’的有錢人了,誰都知道這家夥下海早。他下海那時候, 他家的弟弟弟妹還都是小官呢。所以, 如今金老三有的也是極為低調的好名聲。
他們知道老三, 姚思雲稍一打聽,也就知道這些老師們說的連家是誰家了。其實早該想的, 這老兩口也算是小有名氣的。
名氣從哪來的?
就是人家長的好,氣質也好。
好到哪種程度呢?好到藥廠的人上門, 專門找這兩位扮演知名教授蒙醫專家拍廣告的那種。就是一上電視, 一看長相氣質, 就覺得靠譜的那種。
不光是慈眉善目,關鍵是氣質非常的知性,那長相,哪怕是老了也非常有樣子。
找來的人多了,老兩口一聽叫他們裝專家,就知道是騙人的,給多少錢都堅決不去。
這事瞞不住人,一來二去的就傳出去了。後來好些做中老年服裝的,就上門,請老兩口做模特。一年四季也就拍點照片。如此,兩人當退休後的業餘生活了。光這些一年其實不少賺的。
服裝生意,這跟老三算是同行業的。這事家裡也聽到過。
姚思雲這麼一說,老三就恍然:“原來是他們家啊。那就難怪了!”
老兩口的兒子據說就長的特彆好,隻不過兒子早年就去世了。媳婦帶著孫子改嫁了。如今老兩口是跟著閨女過的。人家家裡的閨女也長的好,是縣裡文工團的。姑爺是文化局的一位副局長。
打聽細了才知道,人家連城可不像是清涓這種托關係上的學。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師範大學美術專業畢業的。本來他姑父是要給安排進文化局的,當成是特殊人才引進算,他爺爺呢,也說找老同事安排到學校當個美術老師,也挺好的。按月拿工資嘛。誰知道最後陰差陽錯的,成了幼兒園的園長了。
正月初二,連城上門了。
到了正月初六,姚思雲也就打發清涓去連城家拜年,這是禮尚往來嘛。可這邊還沒出門呢,那邊門鈴就響了。
剛才才說起的一對氣質特彆好的老人帶著一個長的高高壯壯的中年女人上門了。
“連叔連嬸吧。”姚思雲趕緊就道,“正說準備給您二老拜年的……”
玄關裡放著不少的禮品,禮品邊上站著個瘦瘦高高的姑娘。
連家人就知道人家說的是實情。很懂禮數的一家人。
清涓此時正看著高壯的女人,然後伸手拉姚思雲的衣服下擺。
姚思雲就知道了,這該是連城他媽。
彼此客氣了一番,就進來坐了。
相對來說,姚思雲對連家的態度還是滿意的。雖然如今都是自由戀愛了,但是人家連家的態度是沒有錯的,雖然是自家閨女沒皮沒臉主動的,但人家連家擺出這種求娶的姿態來。人心裡就舒服多了。
連城的奶奶就跟姚思雲說:“……我這兒媳婦是個好的,當年跟我兒子感情好,對我們老兩口也好。可我那兒子是個沒福氣的,早早的沒了。她是哭著喊著不願意再嫁,還是我們勸著,說再走一步吧。早些年,日子也都不好過。連城爸一場大病,家裡欠了一屁股的債。那些年,教師的工資你們也是知道的……欠好幾年的都有。家裡老的老,小的小,之前還有個病人拖累著。就靠她一個人撐著……我就說這撐的也太辛苦了……找個對你好的人,人一輩子不能這麼著啊。年紀輕輕的,守著我們老的小的過一輩子算怎麼回事?好說歹說的,後來……就嫁給給連城爸看病的一個主治醫生,人家還是醫科大學的教授。老婆也死了好幾年了,就是年紀上比她大個十幾歲。”
連城媽就接著道:“老何那人,其實還不錯。他沒兒沒女的。我呢,就能把連城帶上。一想,確實是能給孩子一個不錯的生活環境。就再婚了。不過家裡就始終隻他一個孩子。老何前年也沒了。本來我是想叫連城回縣上的,等老何那邊過了三年,給老何守完孝,我也好回來。這孩子非要在省城陪我,這才乾了那麼一份工作。”
可能也是覺得自家兒子的工作比較叫人難以接受,所以特意解釋了幾句。
姚思雲就笑:“工作嘛,隻要適合,乾的高興,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連城媽趕緊說:“是啊!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隻要他高興……”然後又尷尬,“我們家孩子呢,性子有點靦腆……容易害羞……”然後就看了一眼一下子變老實的清涓,笑道,“我就喜歡你家閨女這性子,隨我!”
姚思雲本來想說自家孩子‘沒皮沒臉沒羞沒臊’的,結果人家來了這麼一句,她倒是不好說什麼了。
可能是連城那實誠孩子把清涓說的叫去京城辦幼兒園的事回家給他家人說了,因此他媽就說:“今年六月一過,給老何脫服了,孝就算是守完了。我就回來,專門伺候我爸我媽。省城還有老何留下來的房產鋪子,光是租金就夠我花的了。不會把孩子捆在一個地方,他們年輕,想去哪裡闖都行……”
是想說他家的條件也不錯,在省城有房子有鋪子。她也不會成為孩子的負擔。給第二任丈夫守完孝,回來伺候孩子的親爺爺親奶奶,沒有前後兩撥的家人,如此,家庭關係就會變的簡單。
老三就點頭:“清涓今年七月份就畢業了。看畢業之後,他們商量著,想去哪都行。”
夫家關係簡單,長輩都是講理的人,家庭條件也是相當不錯。雖然男孩子不像是男孩子的性子,但自家的閨女也不像個姑娘的性子。兩廂這麼一對比,老三就覺得比較滿意了。人家那邊從老人到孩子,都算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了,咱家這方麵就差了一點嘛。
雙方見麵,家長談的都比較愉快。
連家肯定也有自己的思量。自家的孩子單純,但是有金家這棵大樹,才好乘涼。孩子要成家立業,兩口子中,總得有一個是那種站出去說話辦事嘎嘣脆的,能頂門立戶的人。清涓這姑娘,他們看著就挺好的。關鍵是,對自家孩子的喜歡,不是做假的。
定下了,姚思雲就跟老二和英子把事情說了,然後才給京城打的電話。
孩子的婚事,沒有好壞,隻有適合不適合。適合的就是好的。
林雨桐放下電話,就跟四爺把事說了。四爺在翻書,一本一本的都是攤開放在一邊的。林雨桐一邊跟他說,一邊想瞧他乾嘛呢,結果看來看去的,也沒看出來,說完了,就問他,“你這是要找什麼呢?”
“想給孩子娶個好名字。”四爺把攤開的書指給林雨桐瞧,“你也看看,取個什麼名字好。”
林雨桐給清寧號脈了,肚子裡這個沒有懸念,是個健壯的小夥子。因此取名字都找的是男孩的名字。
林雨桐就說他:“是不是得悠著點。咱把閨女接回來坐胎人家親家沒說啥,你說這一名字,都非得咱們取嗎?”
您是四爺的時候那是沒問題的,誰也不敢跟你搶,可你真要把名字給孩子定了,你看嚴厲會不會上門找你理論。
一句話把興衝衝的四爺給打回去了。是!孩子不姓金,人家那邊孩子的爺爺也想給取名字呢。更可況,嚴家還有老爺子這個長輩在。他先是泄氣,然後又催清遠:“你這眼看也畢業了……”
清遠趕緊道:“我準備考公務員去。正備考呢。”
四爺就嚴肅了下來,叫他去書房,爺倆不知道在裡麵說啥呢。
林雨桐也不去管,下樓去看清寧,她在客廳裡放著音樂做健美操呢。懷著孩子,除了肚子大了其他地方都保持的特彆好。
可把清平羨慕的不得了。她是體重過了一百三之後,不管怎麼折騰都沒減下來。
過了年,啟明周歲了。英子就一個寒假沒在。然後人家孩子會走了。可放在地上叫孩子一走,英子就變臉:“我不在,你們是不是放著孩子在地毯上就沒管過……”
也不是啦!
主要是月嫂也不在,沒有看孩子的。她每天都有不少的更新量,也挺忙的。反正孩子也乖,放地毯上不哭不鬨的。偶爾一扭頭,發現孩子扶著沙發扶著牆自己就會走了。如今一撒手,你看,走的多好?
“好?”好個屁!“沒看見孩子都是橫著走嗎?”
徐強和清平這才傻眼,也是,孩子往地上一放,斜著就走了。以前隻覺得大概孩子學走路剛開始就是這樣的,如今一說破,好似還真是扶著沙發走的後遺症,不完全是橫著走吧,但就是一邁步,就偏了。倆小短腿也不知道怎麼倒騰的?
把英子氣的把兩人一頓排揎:“錢錢錢!就知道掙錢!我乾脆把孩子帶回老家去算了!粗心成這樣……”巴拉巴拉的,說的清平和徐強一聲都不敢吱。
對女婿不好多說,英子就說清平:“平時說一句頂十句,多看幾本書就真當萬事通了。了不得了!你看的那些育兒書,就是這麼教你的?”
清平不敢吭聲,熊孩子不知道他媽正在挨訓,還在一邊拍手咯咯笑呢。
但孩子到底還是孩子,放在學步車裡沒多久,就徹底的糾正過來了。
會走路了,會叫人了,抱出去閒逛,啥都跟著學。人家賣菠蘿的吆喝著賣菠蘿,他也跟著學。等到三月份,天氣暖和起來了,孩子穿的少了。這麼大點的孩子,就不怎麼愛著家了。一起來就指著外麵:“出去……出去……”你要是不搭理他,他能跑去把家裡的大門拍的啪啪響,提示你,該帶他出去了。
清寧就是預產期就是這時候,她那是計算的相當精準的。到了預產期,就去醫院。
史可和嚴厲也都回來了,四爺和林雨桐啥也沒乾,就在醫院陪著。
到了醫院當天晚上,吃了晚飯之後,羊水破了。這就發作了。史可原本就是醫生,要進去陪產,林雨桐自然也是申請。彆的人家醫院肯定也不會批。但從醫生到護士,不是史可的熟人,就是姚思雲的熟人。而且林雨桐還是衛生係統的老領導呢。隻要申請了就沒障礙。嚴格也非要進去,史可嘴角動動,不想叫兒子去吧,又有顧慮,就看清寧和林雨桐。林雨桐能管嗎?這是小兩口的事,去不去的,他們說了算。她不插話。清寧卻不樂意:“太醜了……你還是彆看了……”就是不叫嚴格去。
不去就不去,親媽跟婆婆進去,還有啥可擔心的。
陪著閨女生產,林雨桐還是第一次。
自己生孩子不覺得,但看著孩子受罪,她自己就先受不住。看孩子疼的臉都變形了,她是眼淚根本就止不住。醫生隻叫在一邊陪著,想動手幫著輔助生產,那是做夢。
清寧拉著她媽的手:“生我的時候……媽也這麼疼……”
“就疼這一會……等你看見他……什麼疼就都忘了……”
事實上清寧那種要命的疼痛的時間真的不長,孩子生的也很順利。從進產房,到孩子生出來,四十來分鐘,不到一個小時的樣子。
順產,生下個整整七斤的小子。
史可抱著孩子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林雨桐幫著護士給清寧清理身上。
孩子是史可抱出去的,嚴厲和四爺都站起來。
“我孫子怎麼樣啊?”這一聲是嚴厲問的。
“清寧還好?”這一聲是嚴格問的。
四爺隻是踱步到產房的門口,問裡麵的林雨桐:“都好著沒?”
林雨桐在裡麵沒聽見,出來的護士才笑著道:“產婦挺好的。生的特彆順利!”
嚴格整個人才放鬆了下來。見自家媽把孩子往自己的懷裡遞,他是想抱又不敢抱,就怕傷了他。
他這麼小!
嚴格就說:“我給清寧弄飯去。”
四爺說:“清遠馬上到了,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清遠緊趕慢趕的,趕來的時候都已經生了。清平提著飯盒:“都好著沒?”
清寧已經推回產房了,精神特彆好:“我覺得還能再生倆。”
生孩子這種事,因人而異。清平就覺得生個孩子要了半條命。清寧這種第二天早上自己就下床了。上廁所乾啥的,根本就不需要人管。
嚴厲給孩子取名嚴峻。
四爺十分看不上,乾脆給孩子取了個字,叫謙高。並且寫了一幅字,叫清遠給嚴格送去。
嚴厲覺得這是孩子姥爺跟他挑釁呢,人家是領導,彆的時候讓著他也行,但是孫子的名字,這種事怎麼能讓呢。見對方又是取字,又是送字的,就示意兒子:“打開!打開!”
看看能寫什麼!
清遠隻在一邊笑,然後就幫著打開了。
隻見紙上龍鳳鳳舞的寫著:居高以謙,泰山氣象。有容乃大,東海胸懷。
嚴厲放在嘴裡咂摸,不得不說,這字取的好。
然後又看看懷裡的孫子,品著‘居高’兩個字的意味。
晚上就跟史可說:“我明兒得回蒙省了,你跟我回去吧。爸一個人,我不放心。”
史可當然是不願意了,“孩子這麼小,不幫著照看怎麼行?”
“有孩子的姥姥姥爺呢,你看生的多順利,親姥姥姥爺還能虧待了他了?”嚴厲翻身,“就這麼定了。要是想孩子,你哪怕是一兩個月回來一趟呢。”
史可氣的不行:“他們兩口子忙,親家兩口子更忙,孩子怎麼照看?我跟你說……”
“你啥也彆說!”嚴厲白她:“沒看那副字嗎?居高以謙……細細想想居高這兩個字。”
居高?居高怎麼了?
嚴厲輕哼了一聲:“你這個政治覺悟啊。”
居高以謙,看似是希望孩子以後居高了,也要謙和,要有胸襟和胸懷。可實際上呢,給剛出生的孩子取字,跟過去那種成年了取字還是不一樣的。過去那是行了冠禮之後,二十歲的人了,才給取字。這個時候品行學識作為都有了一定的雛形了。那麼取字,不管是讚揚的勉勵的,都有個出處。可這剛出生的孩子,誰知道他將來的成就會不會‘居高’呢?
可人家那一直很靠譜的姥爺偏給了孩子這麼一個字。
什麼意思?
居高從哪來?
自然從出身上來。人家有自信,就敢說自家能居高,自家的孫子出身和起點自然就比彆人高。勉戒孩子要‘謙’。再往深的想一步,這算不算是一種保證。保證孩子就是能一直‘居高’。怎麼才能一直居高呢?姥姥姥爺能居高!將來也會叫孩子的爸爸媽媽居高。再往後,自家孩子自然就能居高。
居高也不是光政治上的,人家金家還有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