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隻能當是這樣了。
等問到那個李紅霞,這位搖頭:“剛開始進來是兩個姑娘,還沒說話呢,另一個說有點事先走了……再沒見到……”
這不排除李紅霞認出這人並不是安主任然後出去了。至於為什麼一去不回,隻有她自己知道。
這裡麵是不是有範雲清的事,依舊隻能算是猜測。
沒證據不要緊,隻要安保貴心裡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行了。
廠裡開除了兩個,但同時,又破格的招收了一個。
甘草,這姑娘被破格招到職工醫院的藥房了。
“真是好人有好報哩!”甘草樂出聲來,一邊收拾報道要用的東西,一邊跟他爹說:“咱以後也有工資了,也有配額的糧食了。爹,你少乾點活,拿的工分少點也沒事了……日子能過下去了……”說著,又悵然,“我還說那孩子是個討債鬼,現在看……她是我的福星呢。等將來我結婚了,我就找小東西去,認個乾閨女……”
潘厚樸嗯嗯的點頭,心裡卻罵了一聲不害臊。
對於自賣自誇的驕陽,丹陽給予的評價也是三個字:不害臊。
害臊啥啊?
驕陽鼻子聳了聳,下巴抬起來:“就是隻有我主持的最好,怎麼的?”然後又跟端陽說,“大哥,以後不用擔心了。我們黨老師不去少年宮了……說是身體不好,以後都不去了……”
黨春華辭了工作,這是安保貴要求的。
明麵是黨春華身體不適,可實際上,是安保貴有了安排。眼看過年了,人家的調令下來了,去了b京。調令下來之後,一天都沒耽擱,說走就走。
林雨桐知道消息的時候,還是大年初二,回林家的時候聽來訪的客人說了一嘴的。
要是猜的沒錯的話,安保貴不會再願意回這個省這個城市了。有些東西,永遠的叫它被遺忘在時間裡,才好呢。
安保貴一走,林雨桐以為範雲清這次又躲過去了,可惜,這一次她沒那麼些好運氣。也太小看安保貴了!
過了年,也就是六三年的二月份,國家要在農村開展‘四|清’運動。
四|清是清什麼呢?
清工分,清賬目,清倉庫,清財務。
要清查這些,那誰貪汙了,誰在裡麵有些小貓膩了,這都躲不過去。
如今還沒到各個單位裡,還僅限在農村。
隻是聽這周圍生產大隊的喇叭天天在喊:階|級鬥爭,要年年抓,月月抓。
上麵的公社會派乾部下來幫著查,查出問題的這些大隊乾部,那就是罰。做檢討撤職這是輕的,有些地方還會叫跪下,或是吊起來,用鞭子抽打。
反正是念歪經的和尚不少。
範雲清呢?是屬於農場的領導。農場比較特殊,說農民吧,不是農民,他們是拿工資的。說工人吧,乾的又是農民的活。那一套工分賬目倉庫一些的東西,他們都有。
誰也沒想到會這麼快查農場,況且‘四|清’這還在試點階段。可省裡的反應出乎預料,快的嚇人!
等實錘砸下來,範雲清真辯無可辯了。
安保貴根本就沒給她反應的時間,這事就給辦了。
人家還提前就走了,想說人家在裡麵插一手你都不能。
人被關起來了,叫她寫交代材料。這種做法,已經算是很客氣的了。
是曉星火急火燎的跑來,林雨桐才知道這事的。
“怎麼辦?”林曉星真急了,“爸下了部隊了。我媽她……”
沒用的!
這次是真沒用了!
林雨桐卻不能這麼說,隻道:“這也不是第一次被調查了,你得想想,她以前哪次被帶走,不是平安回來了。你這時候與其擔心這個,倒不如去看看吳老太帶著吳榮和吳耀過的怎麼樣。”
對!
林曉星沒停,起身就又走了。出了這事,吳家呆在農場就不合適了。曉星要請吳老太回一一五,那邊還有院子住。可吳老太不乾:“就回老家去。在老家,誰也不會少了我老太太一口飯吃。”
於是,帶著吳三樹和兩個孩子,直接回了老家了。
曉星打電話說這事:“老太太倔的很!”
“回去未嘗不是好事。”那是人家老家,村裡半村的人都是後輩。老太太又是那麼個身份,誰能把老太太怎麼著。隻要老太太身體康健,庇護那倆孩子長大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但是留在一一五,不管是洪剛還是範雲清,誰出點事,都會牽連到倆孩子。所以,林雨桐就跟曉星說:“老太太是明白人,聽老太太的吧。”
不過範雲清到底是範雲清,她那些貪汙所得的東西,也不全是給了曉星了,一大部分其實都是偷摸著接濟一些老戰友了。而交代問題的時候,對這些東西,她是隻字不提,就說是貪汙了。東西去哪了?她的答案是農場周圍的百姓日子艱難,大部分都散出去了。
她也確實是給了周邊的鄉民東西。具體是多少,無從考證。
犯錯誤了是肯定的!但是貪汙謀的不是私利!
職位肯定沒了,但是沒有被開除d籍,還是有人保了她。然後她就被發配到采石場,接受勞動改造。
采石場在哪裡?
采石場是新開的,是有了這邊的采礦廠之後,才新開的這麼一個廠。
跟采礦場是緊挨著的。
這個消息一出來,林曉星又找來了,“我想調過來。”
主要還是為了照顧範雲清方便一些的。
調過來不是不行,但是崗位來說,現階段需要人手的,就是子弟學校那邊了。
隨著學生的增多,那裡的老師開始短缺了。蘇瑾是大學畢業,在裡麵任教是綽綽有餘的。曉星會彈鋼琴,手風琴也會拉。林雨桐就問:“去學校做一段時間的老師……行嗎?之後咱們再慢慢的想辦法。”
行啊!有什麼不行的。
蘇瑾卻確實算是難得了,跟著曉星帶著孩子,就又把家給搬來了。
這個時機調工作,說實話,是比較吃虧的。他們剛趕上調整工資的這個茬口上。要是繼續在原單位,每個人的工資上漲三五塊錢肯定是行的。但做老師,工資還沒之前高。這無形中,每月就把二十塊錢差進去了。
精簡職工還在繼續,減少城鎮人口的腳步也沒有停下來。
但剩下的人,基層的職工,百分之四十左右是能升一級工資的。但像是領導乾部,那沒有!工資保持不動。所以,很多人為了工資拿的多些,都看不上小領導。
尤其是一邊給基層的工人漲工資,另一邊卻在查小領導權限下的賬目問題。
普遍的認識就是:不管事就肯定不會出事,管了事了早不出事晚也得出事。
因著要給一部分人升級工資,廠裡就忙起來了。尤其是林雨桐,人事科嘛,是有發言權的。各個分廠車間,報上來的人要通過審核嘛。
哎呦,林雨桐這邊的辦公室,天天的,一推開門,地上都是從外麵塞進來的檢舉信。從門縫裡塞進來,然後用個細竹簽捅進去。怕隻塞在門縫被外人給拿走了。
這些人也是有意思,在車間不好反對哪位同事升工資,他們不當麵說,怕得罪人。然後就把掌握的一些黑材料呢,往上麵捅。那你說,這材料都寫好送來了,咱是查還是不查?
挑出倆典型的叫下麵的人查,結果就是個子虛烏有,查無實據。
這可把林雨桐氣的:“這人都是他們選出來的,我建議,選出來之後,名單張貼公布一周。這一周的時間內,如果有誰發現名單上的人確實有問題,歡迎提出質疑。但是得公開透明。不搞黑材料!”
反正是說隻要趕在八月份把名單遞上去就行。從九月份開始,就是新的工資標準。把從二月到八月的差額工資,還會補發下來。
這麼一算,九月份將拿到的,可是一筆數額相當可觀的錢款了。
於是,這種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愈演愈烈。
四爺就那麼冷眼看著,等發展到有人拳腳相向的,他直接給拍板了,之前的全都作廢,升工資從礦山開始。礦山那邊凡是沒有不良記錄的職工,都升一級。誰不福氣,誰想拿高工資,簡單!你去礦廠,換個人回來。
行了!沒人鬨了!都老實了。
趙平也說:“就得這樣,毛病都是慣出來的!”
天慢慢和暖了,農場那邊今年要弄個養雞場,如今正是孵小雞的時候。苗大嫂她們就說要自己養幾隻,問林雨桐要不要,叫人家代孵一下。
要也行啊!反正再籠子裡養著。她就說叫人帶上十隻就行了。
苗大嫂又過來跟林雨桐說:“今年把你家的糖票給我們攢著些。我得借呢!你們要是不急著給端陽定親,這些就先借給我們家用。到年底了,我們想給鐵蛋把親事給定了。”
“行啊!”林雨桐就應承下了。如今這提親,也就是四五塊錢的聘金,兩斤糖的事。可就是兩斤糖的票,苗大嫂和苗家富還都是雙職工,大小也是乾部呢,省一年,也未必能湊齊。得提前打招呼,叫大家幫著省些。像是林雨桐這邊,過兩年也得給端陽結婚,人家苗大嫂也會省著到時候拿來給林雨桐用。
這邊大人說話著呢,驕陽在一邊竄進竄出的也不知道忙活什麼。
苗大嫂就問呢:“你這小忙人,今兒怎麼在家呢?”
驕陽就停下:“最近都是演戲的節目,沒我們什麼事。”
林雨桐就問她:“你找什麼呢?進進出出的!”
“戲票。”驕陽翻看晾在院子裡的衣服的衣兜,“媽,你洗衣服是不是沒看我的衣兜。裡麵有老師發的戲票,才說叫大哥進城去捎給太姥姥的。”
丹陽從裡麵出來,就說:“兜是我翻的,給你放抽屜裡了。”又問,“是李慧娘那個戲嗎?聽說挺好看的!”
“就是那個!”驕陽蹭蹭蹭又跑了。
苗大嫂也說:“趕集的時候你也去看看,那邊的戲台上也有草台班子演那個,挺好看的。”
趕集的時候瞄了兩眼,因為人太多,就看不成了。
緊跟著,趕集也去不了了。
如今號召向雷鋒同誌學習嘛,到處都是學生組成的小隊,給大家宣傳雷鋒精神。
然後,還有從b京那邊新分下來的學生,開始教大家唱歌。
廣播之類的啥也沒有呢,口口相傳的,大家都會唱學習雷鋒好榜樣。
不管是大人孩子,走在路上你聽聽,哼的都是這麼一首歌。
廠裡呢,當然也是要宣傳的,要組織大家學習,甘願做革命的螺絲釘。
然後,每個科室都要掛一個小本本,上麵記上好人好事。
林雨桐從苗大嬸那邊拿了小雞仔過來,遭遇了錢多多小朋友的強行幫助。
她就跟孩子說:“就十隻雞仔,放籃子裡嬸子拿的動。”
錢多多不這麼認為:“沒事,嬸子,我幫你拿。”
搶了雞籃子就跑,然後摔了一跤,壓死了兩隻,還蹭掉了手心的一點皮。
過後林雨桐就跟錢思遠兩口子開玩笑,說:“你們得陪我雞仔。”
錢思遠說:“你快拉倒吧。我還沒怪你家朝陽燒死我的菜……”
咋回事呢?朝陽也去做好事去了。人家莊婷婷給家裡種的菜撒化肥,他過去就幫著人家撒,好家夥,撒了第二遍,化肥多了,生生把一片子菜給燒死了。
反正學沒學成吧,心是好的。
曉星和蘇瑾兩口子搬過來,林家的人還沒來過。借著一個周末,林百川帶著常秋雲和老太太,回來了。家安在這裡了,好歹得過來看看。範雲清的事不好管,他這個當爹的也得給曉星解釋清楚,說明這裡麵的利害關係。
他在這邊轉了一圈之後就說過去看看,常秋雲去了,老太太沒去,跟幾個孩子在家裡說話呢。
丹陽就問說:“驕陽給您的戲票,您看去了沒?”
“看了!”怪好看的,“可惜了的,如今不叫演了。”
李慧娘是鬼戲,而今要求停演‘鬼戲’。
丹陽也說:“世上哪裡有鬼?都是封建迷信。”
朝陽卻湊過來,拉老太太,低聲道:“晚上我跟您睡,您還給我講鬼故事唄。”
老太太卻斥他:“我那不是鬼故事,可都是真故事!”
丹陽就逗老太太:“您啊,再說鬼故事是真故事,得被打成老封建。”
老太太點了點丹陽:“小丫兒蛋蛋,你才多大年紀,見過多少事?真的假的,假的真的,聖人都說不清楚,你們就清楚?”
把丹陽嚇的就關門,給老太太樂的:“放心,你太姥姥還沒老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