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自己,老爸在外麵還不知道看了人家多少臉色。
孩子長這麼大了,第一次覺得,我該給我爸爭口氣。
去學校領通知書的時候,聽一個管理槍械倉庫的老師說,上麵廳裡來人了,要招人。
這姑娘一聽,就往心裡去了。主動找過去,毛遂自薦:“我行!我肯定行!啥活我都能乾!”
能乾啥啊?
知道什麼你就能乾。
這麼一個眼神裡偷著迫切的姑娘,江處長拒絕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圈之後,就說:“報名是行,但咱們得考試的……”
一說考試,這孩子心虛了一下,不過隨即又挺起了胸脯,“考就考,我不怕。”
然後報名的一共二十多個,先是被帶到訓練營,訓練了三個月。然後被放在叢林裡,野外生存一天一夜。這個都拿不住小姑娘,這比坐在教室裡握著筆考試可輕鬆多了。
她爸可是出了名的混子,小時候就帶著他們去山上,去林子,在外麵住,在外麵吃的,對於彆人來說,是新鮮。對於她來說,哪一年不得在外麵住上十天半月的。一天一夜而已,小事而已。
一天一夜小賴,淘汰了三分之一。
可叫人驚奇的是,這姑娘堅持下來了。
好吧!野外生存一天一夜可以,那城市存林裡呢。把身上的東西都收繳了,去吧,為期一個月。餓一天一夜能行,可餓一個月,肯定不行。
因著有個小姑娘,人家派了專人暗地裡跟著,就怕小姑娘吃虧。
城市是陌生的城市,離家很遠。要是不說普通話,一口的家鄉話在異地,一聽就是外地人。這姑娘憑著一口子土話,裝成是被拐出來的無知少女。然後混到一對老夫妻開的小食鋪子裡,刷碗洗盤子。人家一問家是哪裡的,要不要幫著報警。她就又哭又求的,跟人家說:“隻乾一個月,兩百塊錢,有路費她就回家。”
人家老人家哪裡好意思扣人家孩子一個月。收留了兩天之後,給了她五百塊錢,就把她打發了,叫她買票回家去。
有了這五百塊錢,這姑娘又去了城中村的洗澡堂。晚上在灶膛的搓背椅子上睡覺,白天靠給人家搓澡掙錢。
女澡堂子,也不怕有什麼人心存不軌。
反正是一個月混下來,這孩子倒是賺了幾千塊錢。
江處長都驚訝了,翻看著這孩子要不是平時的德語操行分給的加分,她一水的不及格成績,皺起了眉頭。
邊上的同事問:“頭,這丫頭行?”
不行!行什麼行!
“下一撥,不管怎麼著,都給我把人刷下去。”咱們乾的活就不是一個小姑娘能乾的。
這一次淘汰,隻剩下六個人。
而六個人被分彆送到了六個看守所。
林雨桐如今所在的地方,就是位於秦城的西山看守所。
昨兒晚上,才被送進來的。罪名是打架鬨事,她的身份,就是個街上混的小太妹。
不知道是太害怕了,還是太緊張了,反正,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換人了。
林雨桐深吸一口氣,大致也明白了,人家這種挑人,挑的是特勤人員。不是一般的警察。以這姑娘的能耐,能順利過了好幾關,那是多虧了她有一混子爹。是從小聽到他混子爹的混子人生教育,才能走到如此的。要不然,她這樣的,那是絕對不行的。
這孩子就是想爭氣找個工作,找個很容易。
她也沒想乾特勤,這玩意可不好玩。是真的會要人命的那種。雖然自己不怕吧,但是比起打打殺殺,她更願意過平淡舒服的日子。
她就想啊,乾脆這次直接放棄算了。這孩子不是想給她爸爭氣嘛。不行,我替她考一次研究生,把她的願望給實現了不就行了嗎?
這麼一想,心裡就坦然了。
有些累,疲倦襲來,想要睡了。睡前還想著,得通過什麼樣的渠道去尋找四爺。
因此一直就是半夢半醒的,想著,四爺總是會出現在自己身邊,他跟自己一定在某種程度上有些聯係的。但他到底是在哪呢?
她急切的想要出去,先找到人再說。
本來就睡的不怎麼踏實,結果被一陣起床的哨子聲給吵醒了。
哨子聲一響,不管是乾啥的,都得先起來洗漱。林雨桐慢悠悠的起身,才發現這一床鋪位上,住著六個人。
都穿著一樣的囚服,身上是橘黃色的馬甲,套在白色的t恤上麵,下麵就是一條黑色的短褲,腳上穿的就是那種十塊錢能買三雙的塑料拖鞋。
腦袋上的頭發,暫時還都在各自的腦袋上。林雨桐摸了摸她自己,一頭精乾的短發,這屬於比較好打理的。
早上起來,隻有六個人的監倉,一下子給熱鬨起來。廁所的位子隻有一個,洗臉池也隻有一個。六個女人要洗漱,可見有多擁擠。
一頭栗色的卷發女人,哪怕穿著監服也遮不住前凸後翹的身段,她罵那個蹲廁所的胖大嫂:“還是女人呢?拉那麼臭!”
這個胖大嫂一臉的愁苦,惡狠狠的看卷發女人,等把褲子提起來衝了水,就撲上去抓卷發女人的頭發:“你個小|婊|子,老娘最見不得你這種賤|貨……”
林雨桐邊上坐著的說話細聲細氣的女人,不停的念叨:“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一會子管教來了……”
半天的時間接觸下來,林雨桐知道,卷發女人是個站街女。就是賣|yin的!這兩年年紀大了,就跟她找的男朋友,兩人弄什麼仙人跳。女人專門去勾搭上了年紀的老頭,等勾搭到地方了,男人就給拍照,然後勒索老人家。這些老頭子吧,這麼大一把年紀了,也怕兒女知道了丟人。就這麼瞞著。後來是一個老頭子被勒索的受不老了,尋思去了,這才把這案子給爆出來。人被逮住了,這不給暫時關在看守所裡。
那個胖女人呢?是男人在外麵偷人。她提著砍刀把那小三砍了兩刀,差點叫那小三失血過多把命搭上。一時衝動的,把自己給搭進來了。
至於那個細聲細氣的女人,林雨桐卻小看了人家。
人家是個偷兒。還不是一般的小偷,人家是能樓門撬鎖,還能偷車的大偷兒。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剩下的兩個女人,跟林雨桐一樣,不咋愛說話,一副生人免近的樣子。
看守所的日子,林雨桐是第一天過。說實話,哪怕是沒體驗過,她也是一點都不想體驗。人關在裡麵,早上六點起床,六點半準時出去放風。一個挨著一個,以比散步還慢的速度,在大概一個不到兩百平米的四周和頭頂都被細細密密的網子網住的地方活動。活動半個小時,然後回監倉。整理好內務之後,就是七點半。七點半準時吃飯。監倉的門下麵有一長條的空檔,剛好能放進去飯盒。早上半碗菜,一個饅頭。
雖然不敢說菜裡不見半點油吧,但也沒覺得好在哪裡了。
對於大飯量的人,這點東西根本就吃不飽。
胖大嫂吃不飽,但是卷發女人是吃不下:“這都什麼玩意,是人吃的嗎?”
可能胖大嫂覺得一輩子就這樣了,有些自暴自棄,她氣哼哼的,對誰都跟欠了她兩千萬似的,對著一看就不是好女人的卷發女人,更是沒好脾氣。一把上去搶了對方的饅頭就吃:“這東西當然是給人吃的,卻不是給騷狐狸吃的。”
把對小三的恨,全都轉移到這個壞女人的身上。
林雨桐看看就從兩人的身上轉移了視線。然後半天的時間,除了在監倉裡呆著,什麼事也沒有。
林雨桐對這三個一看就知道深淺的女人沒興趣,對另外兩個一直保持沉默,看起來非常深沉的女人……可以收起好奇心。
但她用餘光打量來的東西,還是叫她對這兩人,心裡升起了幾分疑惑。
那兩個女人,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女人的具體年齡不好猜。這個女人在監獄,這是洗去了滿身的鉛華,這要是裝扮上,精心的化妝打扮,看起來也就是二十七八。這應該是一個養尊處優且文化素養不低的女人。
監倉裡是有報紙的,報紙大多數都已經過期了。但是作為無所事事的人,哪怕是過期的報紙,隻要有字,看看也是可以打發時間的。幾張報紙,這個女人看了一遍又一遍,但看的最多的,還是財經一類的報道。
因此,林雨桐對這個女人有個一個初步的判斷。至於人家到底是乾什麼的,因為什麼進來的,這個,就不得而知了。
可叫林雨桐覺得蹊蹺的是,陪著這個女人的另一個女人。
年齡肯定沒有剛才那個一看就有幾分氣派的女人不一樣,她年紀小很多,二十三四?二十四五?大致上就是這個年紀。
她是緊挨著年紀大的嚴肅的女人睡的,像是守著對方一樣。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進門之後,對麵就是鋪位。鋪位把整個屋子從東到西鋪麵了。最東邊是那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的東邊是牆,右邊就是這個年輕的女人。她會替年長的那個拿飯盒,會替年長的那個擠牙膏。甚至是年長的這個上廁所,她都會有意無意的堵在廁所的前麵,跟一堵人牆似的,遮擋彆人的視線。
所以,林雨桐才覺得,這個三十多歲的,不怎麼開口說話的女人,是個很不一般的人。
誰進來,會帶著保鏢呢?
更何況,還能把保鏢這麼順利的投遞進來分到一個監倉。
有點意思。
心裡這麼想著,她就收回視線,不再關注。
唯一祈盼著的,就是這次的考核趕緊結束,不行的話,提審自己也行啊!總得給自己一個主動說出放棄的機會吧。
可顯然,考核不是那麼容易結束的。
自己像是被人遺忘了,並沒有人過問一句,甚至連管教都好似一點也不知情一樣,把自己真當成在街上混的小太妹了。
林雨桐之前還想著,四爺會不會是監獄的管教或者是獄警。哎呦!這下就刺激了。她見了他一定會說一句:我不過是把你關進了心裡,你怎麼能把我關進你的牢房呢?
可顯然的,她想多了。
她所在的是看守所的女三區,進進出出的,包括警犬,好像都是雌性的。
之前還在尋找那一雙看一眼就能確認的眼眸,她現在覺得僥幸,幸好沒在這地方碰上那雙眼眸。
沒碰上,她就更焦躁了。正對麵就是廁所,不停的有人當著自己的麵上廁所,這種感覺不能更醉人。
這鬼地方,她一天都不想多呆。
一整天都過的是昏昏沉沉的,可等晚上了,要熄燈了,林雨桐傻眼了。
自己這是遭遇了監|獄欺淩了嗎?
昨晚上自己是被凍醒的,今兒了,她娘的發現,自己身上還是沒有蓋的。
沒人都有涼席,都有一個毯子的。自己的毯子呢?
她白天沒怎麼管,大概彆人把自己當麵瓜了,她竟然發現,她的毯子,在最東邊的女人的身子下麵鋪著的。
這是嫌棄涼席涼,要找個鋪的東西。於是,自己這個好欺負的就被欺負了吧。
林雨桐撓撓頭,看看躺成一排排的人,然後看向屋頂放的監控攝像頭。
想出去,想找幾乎跟跟人家說一句放棄,他們不給機會,難道我不會自己找機會嗎?
於是,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將那三十多歲的女人給踹下去,自己占了她的窩兒。邊上的疑似保鏢的過來就要撅了林雨桐的胳膊,反被林雨桐把胳膊給卸了。
她站在鋪位上,手指著其他傻掉的三個:“把毯子給老娘都拿來。昨晚敢叫老娘挨凍,他娘的你們今晚上都凍著去。睡睡睡,睡個毬|毛!”她跟個惡棍似的,指著鋪位下麵鋪著瓷磚的地麵:“睡!都給老娘躺下麵去。”
栗色頭發的女人最膽小,在外麵混的,最知道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又最是能屈能伸,她一臉的賠笑:“姐……”
“誰是你姐。”林雨桐眉毛都能立起來,渾身都散發著惹我者死的氣息,“你他娘你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一臉的褶子,管我叫姐?說誰老呢?!”
這女人趕緊改口:“妹子……”
“誰是你妹子!”她的手揚起來,嚇的女人趕緊道:“你就是我姑奶奶,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姑奶奶還不行,我睡!我睡地上。”
然後平平整整的,躺在地上了。
賊偷和胖大嫂挨著那女人躺下,就剩下那倆女人。
做主子的看著林雨桐瞧不出息怒,隻眼眸暗沉沉的不說話。
林雨桐哼笑一聲:“看!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給你挖出來信不信?”
“你敢!”邊上被打折了胳膊的就吼了一聲。
“你看我敢不敢?”話音一落,人就跳下去了。人一下去,裡麵的小喇叭就喊了:“0007,麵朝牆蹲著,雙手抱頭!”
0007號?
林雨桐想起來了,在這裡,是沒有名字,隻有一個監號。
她的監號就是0007.
跟007比起來,就多了個0而已。
0是個啥?
那是啥都沒有,啥都不是。忽略不計的話,她就是007.
007啊!真是一個叫人浮想連篇的數字。
她收回手,慢慢的走到牆邊,然後緩緩的蹲下,雙手抱住了後腦勺。
大概兩分鐘不到的時間,鐵門響了一次又一次,層層的牢門被打開,外麵響起嚴厲的女聲:“0007,提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