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人生(16)
這個想法, 還真是, 不管是當時辦案的人, 還是如今的他, 都沒有想到。一直都覺得是當時的現場被破壞了, 沒有搜集到有用的線索。可卻從來沒有往女人這方麵想過。
要真是有這種可能,那這就得從李花花的人際關係開始調查。
她平時的為人怎麼樣?跟誰有過矛盾?這才是需要調查的重點。
於是, 三個人又去鎮上的派出所, 找了民警, 叫他帶著,去了村長家。
村子不大,村裡的事,差不多都能知道。何況是李花花出過那樣事的人, 想打聽很容易。
林雨桐沒聽村長在那絮叨,倒是找了村長的老婆和兒媳婦, 那婆媳倆在廚房做飯,林雨桐過去搭把手, 跟這兩人說話。
女人關注點跟男人是截然不同的。
村長老婆就問林雨桐:“是不是糟蹋李花花的人抓住了?”
林雨桐笑笑沒接話:“我們就是來問問。主要是怕她自己不想提過去那碼子事, 給受害人造成第二次傷害……”
“就她?還傷害?”村長老婆對此很不屑:“公安同誌,要是怕傷害她, 那你們可看錯了。哎呦!本來是個磕磣的事吧, 人家一點也不覺得磕磣。八輩子沒見過男人似的,終於有個男人能看上她了, 在村裡那走路都不一樣了。”
這倒是跟林雨桐想的不一樣, “那倒是我想多了。要這麼說, 她跟她男人這夫妻關係也不甚好?”
村長老婆一臉的可惜:“人家都說好漢無好妻,這話是真對。李花花家的男人姚兵呢,那時候可是我們村頂頂好的小夥子,人長的精神,大高個,木匠瓦匠的活,沒師傅人家也能學會。手扶拖拉機大卡車,上手就能開能修。多能乾的人!結果呢?給李花花家蓋房的時候,從房頂上給栽下來了。這一栽下來,拉到鎮上的衛生院,人家說就那樣了,醒了都站不起來了。你說這多可憐的。姚兵沒爹媽,是五保戶老太太撿回來的孩子。好容易長大了,能撐起門戶了,結果出了這事了。老太太一口氣沒上來,不等姚兵醒過來,人就沒了。村上幫忙把老太太埋了,這剩下的姚兵怎麼辦呢?半死不活的吊著一口氣。這李家得負責吧。可李家不願意拿錢啊!當時,姚兵跟我們村一姑娘陳芳,兩人搞對象呢。眼看這都要結婚了,出事了。你說弄這一活死人的……陳芳倒是願意,死活的願意,就要跟姚兵結婚。陳家不樂意啊!好好的姑娘嫁過去算怎麼一回事?這事也不能怪陳家,要是我自家的孩子,我也不能願意不是?這是人之常情。”
林雨桐點頭:“可以理解。這過日子,是一輩子的事,不是頭腦一熱就能成的。真要嫁過去,三五個月,一兩年的成,再往後,指不定得後悔。”
村長老婆一拍手,把正在擇的菜放下,跟林雨桐說起來:“陳芳長的好,陳家就托人趕緊給找對象,就找了鎮上當時的鋁合金廠上班的一個小夥子結婚了。前後也才不到一個月。當時結婚的時候啊,陳芳哭的那個慘啊!真是被塞上車的。陳芳嫁人了,姚兵咋辦?一個親人也沒有。村上說叫李家出錢吧,李家那老不死的兩口子,死活就是不願意掏錢。這兩口子隻有李花花這一個閨女,你看那埋汰的……李家的老不死的老太太比李花花還埋汰。人家也是光棍,就說了,要不然把李花花嫁給姚兵。那就是等著姚兵死了,然後再給李花花找對象的。誰都知道姚兵那半死不活的,這李花花就是再嫁,那也是黃花大閨女。那能怎麼辦呢?隻有這麼著,姚兵才有人照看。要麼說人這運道說不清道不明呢。結果結婚三個,陳芳這男人,車間出了事故了,人沒了。而就巧了,姚兵半死不活的這麼吊著,李家也就給喂一口稀飯,可人家醒了。不光是醒了,慢慢的也能起來了。腿腳還有點不靈便吧,但不至於癱著不能動。你說著兩人的命,咋就那麼苦呢。陳芳回了娘家,肚子裡帶著個遺腹子。夫家那邊呢,是死活不叫把這孩子打了。然後孩子生下來了,是個閨女,生下來就在村裡落戶了。母女倆呢,就在村裡住。姚兵是死活不願意跟李花花過,可李家那老兩口不是東西啊,非是說姚兵這是想跟陳芳怎麼著呢。動不動就上陳芳家鬨去,還叫李家的外甥,李花花的表弟半夜爬陳芳的牆,禍害人家。愣是說人家勾搭人。逼得陳芳跳了井了。真跳了,然後被人給救上了。你說,遇上這混不吝的怎麼辦?姚兵也不提離婚了,但也不跟李花花過。兩口子就沒那事!姚兵一個人,在公路邊搭了兩間房,開了個修車鋪。洗車給車加水修車換零件輪胎,從自行車到摩托車再到電摩電動自行車大貨車,沒有他不能拾掇的。自己過自己的,自己給自己做飯。李家一看這不是法子啊,不一塊住,這不是就沒孩子嗎?李家就從李花花的表弟家,抱了個孩子來。姚兵也不管,每月給點錢就算了。姚兵不少掙錢,不過……掙的錢,人家都說,是補貼跟陳芳母女倆了。這都二十多年了吧,陳芳沒嫁,姚兵也沒跟李花花離,可也沒跟李花花過。你說,這要是姚兵跟陳芳沒個啥……也沒人信啊。估摸著兩人偷摸的在一塊呢……姚兵死了,李花花是一分錢都沒拿到。彆看姚兵平時不管他們母子,可這有這個人跟沒這個人,差彆大著呢。至少以前,不用為吃穿發愁。現在呢,是要過日子,又要給兒子娶媳婦。說起來李花花也是不容易,男人不待見,養的那兒子呢?也是親那邊的親爹媽。如今給孩子娶媳婦了,她就找她表弟借錢。可人家那邊不是一個孩子,能給嗎?這李花花就作呢!找陳芳要錢,沒錢就叫把陳芳家的閨女,嫁給她兒子。人家那閨女是大學生還考上研究生了!她跑到a市人家孩子的學校鬨,說了可多的難聽話,又說陳芳是靠賣肉過日子的,又說人家還是勾搭他兒子懷孕打胎啥的,可著勁的糟蹋。鬨的那孩子研究生也上不成了。後來去了南方……這兩年也都沒見那孩子回來。”
“陳芳呢?”林雨桐就問:“跟著閨女一塊走了?”
“沒有!”村長老婆歎了一口氣:“一直在村裡呢,也不怎麼出來見人。十天半月的,都見不著一回。關著門也不出來。也就是她哥她嫂子離得近,常不常的過去看看……要不然,真是在家裡出個啥事,也沒人能知道。”
林雨桐心裡就有數了,這兩人之間的仇怨,那結的不是一般的深。可她的心裡,說實話,都有點後悔去查這個案子了。李花花這個人啊,要真說同情吧,那真同情不起來。
她又問了李花花跟其他人的關係,還真誰結仇了之類的事。
“就是老陳家。再沒彆人。”她就說:“其實看著橫,但也是慫貨。陳芳是孤兒寡母的,又跟姚兵不清不楚的這麼多年,有時候鬨起來了,大家也不好幫著陳芳。她就可著勁的欺負。要是換了彆人家試試,她可沒那個膽子。”然後又恥笑:“就她那樣的,還有男人冒著坐牢的風險也要跟她那啥……我看啊,八成不是傻子就是呆子……”
事情就是這麼多事情,村長那邊說的,跟他老婆說的有點不一樣。但大致也沒差什麼。在證實陳芳跟李花花有大仇的這一點上,是一致的。
出來了,心裡有些唏噓,但事情還得辦。
林雨桐敲開了陳芳家的門,看到陳芳的那一刻,她就一歎。
陳芳卻像是釋然了一般:“我跟你們走。事情就是我乾的!”
林雨桐就低聲跟年三家道:“她的身體看著可不怎麼好。”
年三家點頭,看得出來,陳芳的年紀應該不大,可卻都已經瘦得皮包骨了。
陳芳笑了笑:“胃癌,晚期了。也活不了幾天了。”
是因為知道得病了,所以才乾那樣的事的。“其實我該直接殺了她的,可……就是下不了手。”她嗬嗬的笑,“其實當時,我應該跟著老姚走的……我們帶著妮妮,在哪裡掙不了一口飯呢。為什麼要留在村裡?”
像是魔怔了一般。
人被帶回來了,可卻直接送到了醫院。還得專門派人去看著。
這個案子,壓了三年的案子,用了一天就告破了。人家說是新領導領導有方。四爺卻說,他就是當了一回司機。然後主要是年三家這個工作乾的好。年三家能應嗎?敢應嗎?事實上辦案的思路是人家兩人的。領導不打算冒頭,可領導跟下屬的關係不一般啊!
因此,年三家是可勁的誇林雨桐。
這個時候,四爺選的案子的優勢就顯出來了。強|奸案本來關注的人就多,又是個女人‘強|奸’女人的案子,後輩的故事又頗為叫人唏噓。案情大白了,然後出於各種的獵奇心理,這案子沒兩天就傳出來了。不管是本地的人知道,網絡媒體也把這個案子當做一個噱頭報道,點擊量簡直爆棚。
林雨桐的名字當然是不會出現在媒體上 ,但是在內部,還真是出了名了。
清查舊案,快速破案,有這兩點,就足夠出頭了。
內部的人打趣的時候都叫林雨桐‘神探’。
林雨桐也不以為意,笑笑就過去了。她知道四爺的意思,四爺是想叫她出頭。
一個站在人群中央的人,但凡遭遇一點事,都會被無限的放大。就算那人查出是桐桐曾經乾過什麼,也會謹慎對待。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跟那種萬眾矚目的人物比起來,明顯後者更加叫人忌憚。
林三娃可得意了,家裡有個神探閨女,出去夠張臉的。逢人就吹噓:“當年這孩子其實想考藝校的,我就覺得她是當警察的料。看看,果不其然。”
林雨桐暗笑:哪裡是什麼想考藝校,實在是文化課的水平不行。成績上不去,考大學沒指望。隻想著像是藝校這一類學校,對文化課成績要求不高。至於是專業課怎麼辦?林三娃一直覺得她閨女上幼兒園畫的畫都能展覽,那肯定是有天賦,找個老師學上半年,估計是行的。當然了,找過三個老師,人家教了兩節課就走了的事,林三娃早忘了。
他最近心情好啊,不管是閨女的事,如今新開的這個分店,生意突然就紅火起來,這也是值得他高興的。
以前都是人家打個電話來,說:老林啊,把飯送來吧。
然後他就得巴巴的做好了,給送過去。量得大,有時候還得搭上飲料。更有那種動不動就是先記賬,隻說是月底結賬的。可大部分時候,月底都不會給結賬,有時候一拖半年,他還不好意思要的那種。不過他這人嘛,在這邊開店主要不是為了賺錢,就是為了走路子嘛。隻要能保本,賺不賺的無所謂了。
可如今不一樣了,打電話改成這樣了:“老林啊,晚上咱們聚餐,給留個雅間……沒雅間也行啊,大堂的桌子就行……要是生意忙不過來,你說話,咱們錯開高峰期,八點再過去?”
貼心的不得了,把可能出現的問題,統統給想到了。
他心說,跟這些人打交道,第一次明白啥是春天般的溫暖。
來吃飯的人,也不對他吆五喝六了,年輕人自動的開始叫他林叔。也不說上菜慢了就罵娘,吆喝叫他上菜,一個個的都勤快的很,顧不上了自己上後廚端的也有。結賬的時候也利索,把之前欠著的結清了不算,一個個的再不欠賬了。還有像是李群這樣的人,人家把他們組裡半年的活動經費都放在這裡了,“錢林叔你收著。我們下次聚餐,你直接從裡麵扣。用完了你就跟我說。做吃食行當咱們也清楚,掙的都是辛苦錢。”
很會說話。
其實到林三娃這份上,早不用他辛苦了。但像是小店鋪,那真是從天不亮忙到十二點。才是真真的辛苦。早些年他也是那麼過來的。
跟人家說客氣話,但這心裡卻罵娘:知道做生意不容易,以前咋不想著呢?
隨即又是苦笑:沒有不懂道理的人!隻要不願意懂道理的人。現在這……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自家閨女談了個好對象啊。人家是衝著閨女的男朋友來的。
於是,這天,林雨桐見林三娃就跟牙疼似的走過來:“……那啥?都談著呢,不上門是幾個意思?是瞧不上咱們家,還是沒想跟你長處啊!要是不願意長處就算了,咱也不上趕著……”
話沒說完就被劉巧兒扔了一個靠墊過來:“胡沁什麼呢?”她三兩步過來,把林三娃霍開:“起開,我跟我閨女說。”一過來就換了一張臉,笑的跟朵花似的,說話的口音有點奇怪,南不南北不北的,“閨女,你聽媽說,碰上這麼個不錯的,可不能錯過了。這女人啊,過的好不好的,嫁什麼男人很要緊啊。你看你媽我,嫁給你爸的時候,那日子真是一窮二白。自從跟了你爸,這吃苦受累的……”
林雨桐耐心的聽著,中間省略掉她囉嗦的兩萬字之後,人家才說了:“不管怎麼著,這個女婿你必須給我拿下。”
“成!拿下拿下。”說著,她就起身,“明天成嗎?明天我們回來吃飯。”
“明天?”劉巧兒蹭一下蹦起來,身上的肉圈圈顫了顫:“哎呦!家裡還沒收拾,菜還都沒買呢。”說著,就急忙問:“明兒回來,是吃中飯還是晚飯?”
“中飯晚飯都在家吃。”林雨桐出門:“明兒周末,我們不值班。”
要吃兩頓飯呢!
這菜譜今兒得定吧。
劉巧兒趕緊拿電話,翻保潔公司的號碼:“給我多來幾個人……對,要大清潔……地板打蠟?……行吧,打蠟打蠟!”
林三娃看看腳下的地板:“打啥蠟啊?剛搬過來的,都是新的!”
“我樂意!”劉巧兒說著,又起身蹭蹭蹭的往樓上跑。
林三娃看的心裡隻忽悠:“你這又乾啥去?”
“把閨女的房間給收拾收拾。”她繼續往上跑:“你彆閒著,趕緊去買菜買肉去。”
“明兒再去,新鮮。”林三娃不樂意。
“你懂啥?”劉巧兒眼睛瞪著,“肘子晚上就得燉上。你先去定去,晚上二十點新鮮的貨就到了。你再去取,回來我做,燜一晚上,味兒才好。”
這娘們可真是瘋了。
心裡鄙夷的不行,但是腳步一點都不滿。心裡還尋思著,光有好菜還不行,還得有好茶葉,好酒。要不然不上檔次。想了想,又繞了一趟海鮮市場:“傻老娘們,光知道大魚大肉……”
定了海鮮,還專門跟兒子說了,店裡做海鮮做的好的廚子,明兒一早就過來。至於店裡的聲音,愛咋咋的!少掙這一天的錢就餓死咱了?
林雨桐是不知道這些的,她今兒本來也是可以休息的。可之前有湯蘭蘭的短信,問她能不能到局裡給她頂半天班,她拉肚子了。
所以,林雨桐跟家裡也沒囉嗦,上班去了。
四爺今兒不在,去市裡開會去了。到了冬季了嘛,像是盜竊之類的案子,就比較多發了。開會多半是為了這個的。
林雨桐直接上了十四樓,湯蘭蘭拎著包就跑了:“受不了,肚子疼。得上醫院去。”
嘿!
林雨桐並沒有從湯蘭蘭的臉上看出什麼她有什麼不適來。裝病呢!
她就笑,問一邊的強子:“怎麼了這是?”
強子就笑:“你也趕緊走吧,我把一帆叫過來值班吧。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治安大隊的那些,要去抓賭。一入冬,人就清閒了。這沒事玩幾把的人就越來越多了。這賭博賭大的那些人,那是男女都有。治安大隊那邊就倆協警大姐。家裡還都有孩子呢,誰願意晚上去蹲點?他們到處找人抓差呢。”
哦!這事啊!
沒事,叫的話就去吧。
話落了沒幾分鐘,外麵就傳來腳步聲,走路咚咚咚的,腳步特彆重。肯定是治安大隊的隊長老馮沒錯了。
老馮進來之後‘噯’了一聲,探頭看了看,“湯蘭蘭呢?”
監獄林雨桐是領導的對象,好像抓人家的差有點不好吧。
林雨桐就笑:“馮隊,我去吧。”
老馮猶豫了一下:“那行,咱走吧。晚上估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