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著賈元春送來的禮,比著周貴妃剛剛低了一線,這就叫她若有所思起來。
難道元春暗地裡,跟周貴妃走的近。
這麼一想,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皇後知道的多,像是賈元春這種的,她根本就不想花心思去兜攬。而賈元春位份上,跟周貴妃是一樣的。但比起身後的勢力,皇上的恩寵,賈元春又不及周貴妃多矣。如今那後宮,很雜很亂,想在其中獨善其身,何其艱難。所以,賈元春要真是能放的下架子,投靠到周貴妃門下,倒不失為一種暫時的保全之策。
元春送來的禮,是直接送到賈家的,再叫賈家的人送過來。
送過來的人還是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見了皇後和周貴妃給的禮,自覺自家娘娘給人家送的禮送的簡薄了,於是又忙說起了娘娘給家裡各房人的禮,意思是:給你們家的,跟給老爺太太的都是一個樣的,實在不是慢待的意思。
林雨桐關注的不是這個,反倒是這次怎麼元春給寶玉和寶釵的禮還是一樣的。
縱使跟林家的親事不成,但寶玉不是非得跟寶釵的聯姻的吧。何況又是在薛蟠的案子再次被提起來的當口。元春又不糊塗,如今何苦做出這樣的糊塗事。
驀地,林雨桐想起元春在宮裡跟自己說的話,言語裡提到一個地方——平安州。
平安州那邊什麼事沒了,叫人抓住了把柄。
這元春嘴裡隱晦的事到底是什麼事,真就是誰都能輕易查出來的事嗎?是不是暗地裡還有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這件事,彆人許是不知道。隻怕薛家未必就不知道。
要不然怎麼解釋呢?
那門子本就被發配到平安州,而又拉扯出了賈雨村,又牽扯到了薛蟠的舊案子。
舊案子牽扯出來了,薛家少不得好得叫賈家幫著壓下這案子。可這個時候,元春暗示這親事得做,這背後肯定是有什麼緣由的。
把周瑞家的打發了,她又叫人去打聽,看著薛家的案子,到底是誰出麵暫時給押下去了。
結果這麼一查,才發現,出麵的是賈珍。
忠順王正順藤摸瓜的往下查呢,這邊一有異樣,那邊肯定就隨了這邊的心了。肯定是想著,看看賈家薛家這背後到底還藏著什麼樣的貓膩。
先拋開忠順王這條線不提,隻說賈家和薛家,賈家很多事,寧國府這邊參與的隻怕深一些,而薛蟠跟賈珍的關係,其實比賈璉要親密的多。這可不光是臭味相投的問題吧。說起來,如今這兩人才是兩個家族的話事人,怕是很多密辛,彆人不清楚他們是清楚的。因此上,在宮裡的元春不知道從其他地方還是從哪裡知道了一星半點關於家族的秘密,但這個秘密,王夫人卻未必能知道。要不然,她不會對薛家那般的不留餘地。
如今再看元春的態度,怕是薛家拿住的把柄絕對不是小事。因此,元春又想用聯姻的方式,把兩家出現的裂痕給彌合起來。
可這……又何嘗不是徒勞的掙紮。
隻怕忠順王正在一邊悄悄的看著,看看他們狗咬狗,從內裡先亂起來。
事情是不是這樣的,林雨桐隻能摁下這份好奇,靜靜的看著後續的發展。
沒兩天,又有賈家的人來叫,說是貴妃娘娘有旨,叫初一到初三在清虛觀打醮。
都說了是娘娘的旨意,林雨桐能不去嗎?
五月裡,天熱的什麼似的,看的哪門子戲啊!
最近她也有些懶了,估計是之前鬨貓鬨的有點厲害,怕是懷上了。本來也沒打算隻生一個的。這世道,沒有個親兄弟姐妹的,真挺孤單,真有個事,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所以,當初生下蘊哥兒,林雨桐跟四爺就打算著,至少也要再生一個,倒是不拘男女。
如今,眼看蘊哥兒要進學了,懷上了,倒也還好。
頭一日賈母興師動眾的要去,又是娘娘的旨意,那她便跟著去了。
先是到了賈家,賈母高興的什麼似的:“還當你不來呢。”覺得很有麵子。
林雨桐隻笑著坐過去:“隻是沒想到老太太倒是有興致。”
王熙鳳站在一邊給林雨桐使了眼色,林雨桐瞬間就不多問了,而是看了看跟進來的琉璃。琉璃領會了一絲,就跟鴛鴦這些丫頭去了外間,不一時鴛鴦又進來了,附在賈母耳邊嘀咕了一句。
賈母馬上一臉喜意的看過來:“你這孩子,身子重打發人說一聲便是……”
這一說身子重,大家就都明白了,這是又有喜了。
屋裡一連串的恭賀之聲,王夫人笑著道:“到底是年輕,膽子也大。月份淺,更該小心才是。”
“……不累人,又不要我走,又不要我跑。老太太太太慈悲,又從不叫我在跟前伺候。做了媳婦,還跟家裡的嬌客似的,正好也悶的慌,今兒陪老太太太太消遣上一日,也便是了。”
她這麼一說,王夫人先笑:“好孩子,娘娘知道你的心意。今日來了,隻今日去瞧瞧就是了。若是覺得不好,再回來。你陪著老太太,我是最放心的。”
林雨桐心裡一動:“太太不去瞧瞧?”
“怕娘娘再打發人來,我在家裡好應承。”她是這麼說的。
這個理由……好吧!姑且當真吧。
在場的薛姨媽並不在,隻寶釵在,還說天熱不去。偏賈母言道:“在家裡也是悶著,你也去,你母親也去。”
一言而定。
王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什麼,繼而化為無形。
林雨桐心說,賈母如今真成了睜眼瞎了,府裡府外的那些明裡暗裡的事,隻怕沒幾件是她知道的。
說著話,賈母又急忙問:“寶玉……寶玉……寶玉去哪裡了?”
襲人從外麵進來才道:“寶玉一早就出去了,提前去了清虛觀了。”
王夫人就嗬斥說:“既然你主子不在,你不在屋裡守著,跑這裡來做什麼?寶玉要出門,為什麼不來回一聲?這會子了,主子不問,你也不答,這是哪裡的規矩?”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直接斥了襲人一個沒臉。
襲人臉漲的通紅,她原本是那極得臉的人,這會子被這麼一罵,臉上擱不住了,馬上辯解道:“好叫太太知道,我如今是在外間伺候的,寶玉幾時起的都不曾知道。等知道的時候,寶玉已經出門了。問了晴雯,晴雯還說,那麼大一爺們了,沒道理走兩步路還得人跟著,恨不能跟三歲的娃娃似的,沒的叫外麵的人知道了笑話……”
“那丫頭這話倒說的有幾分見識。”王夫人不等賈母說話便道:“她沒來說,是她的不是。你既知道了,你便來說,便以為我們便得念著你的好處。卻不知,你在外間,連寶玉是幾時起的都不曾知道,那你主子有沒有彆的吩咐,你大概也是一無所知。她不來報,許是她的不是,又許是聽了你們主子的吩咐也未可知。反倒是你,沒儘到本分伺候好主子就罷了,如今巴巴的又來告刁狀,隻乾些人前的活計,賺些體麵。這樣的丫頭我見的多了,寶玉身邊可要不起。”她轉身看周瑞家的:“這樣的丫頭,早打發了早乾淨,留下也是禍害。你把人帶下去,叫爹娘老子來領人……趕緊的從我眼前離了……”
襲人臉都白了,再是沒想到跟往常一般的行事,今兒怎麼就成了大罪過了。
她跪下就磕頭:“太太……太太……我伺候寶二爺這麼些年,從來不敢有旁的心思……”
王夫人滿麵寒霜,竟是半點也不曾軟化。好些準備說情的人,這會子倒是不好開口了。萬一給撅回來呢。
林雨桐就看被拖下去的襲人,心道:她這是倒黴催的,剛好趕上王夫人心情不好,且是極度不好的時候。在人前,對客人得和和氣氣的,但是對家裡的下人,那可不成了遷怒的對象了。本來隻有一分的不喜的,這會子成了十分的不喜,她不倒黴誰倒黴。
賈母的麵色有些不好,兒媳婦當著她的麵來了這麼一出,老太太心裡有想法了。
王夫人這才收斂了情緒道:“寶玉進出不告長輩,是寶玉的不對。但有長輩管束的道理,沒有這些丫頭管著爺們的道理。這樣自以為是的丫頭,留著便是禍患。”
今年有林雨桐這個外人在,賈母沒發作,隻點點頭:“丫頭們不好,叫管事的婆子去訓便是了。你何苦動氣……正該擅自保養才是……”
王夫人趕緊應是。
林雨桐搖著扇子,手上把玩著腰裡的玉佩,不叫自己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來。
再不愉快,定下的事還是要做的。
一行人奔著清虛觀而去。清虛觀本就不遠,大部分人都坐了轎子。林雨桐不要轎子,嫌棄顛簸:“我跟幾個妹妹坐車便是了。”
探春就過來扶林雨桐:“桐姐姐跟我坐吧,正好說說話。”
賈母一邊往外走,一邊還道:“今兒走的急了,沒來得及叫林家的兩丫頭。今兒回來,去問問,要是沒事,明兒再去逛逛。”
林雨桐跟探春一輛馬車,迎春跟惜春一輛馬車,湘雲跟著老太太,不知道是坐車還是坐轎了。
快到地方了,林雨桐朝外看,卻見好些道士都在路邊坐著,不用問,他們在外麵已經好幾天了。賈家人在裡麵,裡麵的人都打發出來了。
林雨桐下車之後跟琉璃說了一聲了,琉璃應了一聲,便去了。
大熱天的,大部分還是年齡不大的小道士,沒地方去,隻在路邊打發時間,晚上必然也是在外麵過夜的。乾脆請去做道場,安排在城外的彆院裡,隻說給錢氏祈福了。幾十兩銀子的事。
探春在邊上,聽見了這安排臉上就有些不自在。心裡想著,那鳳丫頭辦事,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這回的事,王熙鳳本也是不管的。但一個李紈一個探春,偏寶釵每次都去聽,但是絕對不擅自開口。一個孀居寡婦,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跟外麵交際還真沒經驗,便托付給王熙鳳。
這一回半回的,王熙鳳便也不拿喬,就辦了。
要是隻顧著自家好過的,這麼安排再沒有不妥當。就是王熙鳳當眾說出攆了道觀裡的道士,她也沒覺得如何。隻是如今叫人家這麼一辦,就顯得自家有些刻薄了。
探春扶著林雨桐往裡走,帶著幾分解釋的意思:“這道觀,原本也是家裡的道觀。老神仙,還是祖父他老人家的替身呢。隻是老神仙好大的本事,連老聖人聖人也隻說好的。如今倒是愈發的有名聲了。”
言下之意,這裡的人從根子上算,都是賈家的奴才。主子怎麼安排奴才,都不算是錯的。
林雨桐笑了笑,這姑娘也挺有意思的。她隻點點頭:“我原本也是想請道長回去做道場祈福的。”
說著話,就在裡麵落座了。王熙鳳說探春:“好姑娘,你隻管找姐妹玩去。她這裡有我照看呢。你是不知道她的,她是個比我還破落戶的,你應付不了她。”
林雨桐啐了她一口:“滿口胡沁。”
王熙鳳隻哈哈的笑,探春也知道這些婦人在一塊說的話不好叫姑娘家聽見,就去找迎春坐去了。這邊王熙鳳才湊過來說:“你這又有了?可有什麼秘方不曾?”
“有啊!”林雨桐說的一本正經。
王熙鳳眼睛一亮:“說說!回頭我謝你。”
林雨桐看她:“我早說了,積陰德積陰德!你偏不信。這會子又來問。”
扯臊!
王熙鳳白眼一翻,又跟她說旁的:“今兒有一出好戲看。你且瞧著。”大有站在高處看熱鬨的樣子。
林雨桐拉了拉她:“你當我看不來眉眼高低麼?就是不知道,東府裡跟著摻和什麼?”
“誰知道那邊收了那薛大傻子什麼好處。”王熙鳳認真的看林雨桐:“你還真長了個玲瓏心腸,什麼事都瞞不住你。”
林雨桐不言語,心道:果然,連王熙鳳也不知道這背後的貓膩。
如今再想那句‘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而寧國府所造釁的事,絕對不是簡單的事。先是秦可卿,而後呢?
還沒來及細想呢,那邊張道長就進來了。
見了禮,賈母就先問:“寶玉呢?我都來這半天,也不見寶玉去了哪裡?你說,可是你把我的寶貝孫子藏起來了?”
張道長哈哈就笑:“不敢不敢!”他連連向賈母作揖:“實在是瞧著哥兒就覺得親近,不免多說了幾句話。這會子哥兒正跟甄老爺在後麵說話呢。甄老爺雖然人在道觀裡,可這到底也曾是是中了舉人的人。如今兩人說起了文章也十分投契。小道在這裡先賀喜老太太,隻怕要不了幾年,府裡又能出一狀元郎。”
林雨桐這下真驚了一下:甄士隱竟然跟寶玉相談甚歡,還做起了文章?
這話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可彆學問做出來了,也學了甄士隱一般,做了道士才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