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瑱本就不是個肯本分踏實的人,出去弄錢去,也總是踩在灰色地帶。今兒偷點廠裡的物資啊,明兒弄了外麵的井蓋賣錢之類的。不是什麼大罪過,但小錯總犯。一年裡,要是不被派出所請進去關上十天半月的,那這一年怕是也到不了頭的。
這次也是,關進去了。
原因嘛,是幫廠裡要債的時候把對方給開瓢了。
如今這廠裡,都是三角債的欠著。廠裡也總得有人去要債吧。因瑱就是這麼一個工作性質。進去了也是因公家的事進去的,好像對大家來說,這也是家常便飯了。廠裡派了人來送了一袋子米一袋子油的慰問品,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保證這娘幾個在家餓不死就完唄。
大致知道怎麼回事了,她心裡也安穩了。
心裡尋思著,隻怕被拘留的在派出所裡的那個就是四爺吧。
得圍觀一下去。
但也不急,這身體是下床都喘。
林雨桐見窗簾都拉著,她直接拿了針灸包出來,下了針給自己針灸。連著走了三趟針,胸口才覺得不是那麼憋悶了。她又找了藥出來,服用了。靠在床頭緩了得有半個小時,再下床就感覺好多了。
不咳了,不喘了,不暈了,也不惡心了。雖然比正常人弱些,但正常的生活暫時是沒有問題的。
等洗漱了一番出去,才看清楚外麵。之前人是在裡間,如今這是外間。外間靠著兩頭牆的位置,擺放著兩個架子床。床上掛著由舊工作服拆了改成了簾子,四個孩子,晚上就住在這裡。圓桌靠在窗戶下麵,吃飯寫作業的時候支開。
打開屋門,外麵是個由花木圍起來的小院,一圈都種著各種的菜,角落的籠子裡還有兩隻母雞。靠著門房的一邊,搭建了個簡易的低矮房子,裡麵就是廚房吧。
站在院子裡,能看見人從小區這個角門進進出出的,多是不上班的退休職工,買菜閒逛,都打這裡進出的。
她這麼站在院子裡,就有人問:“小林今兒好多了?能出來了?”
林雨桐含混的應著。
小區是水泥硬化的路麵,路麵已經有些掉皮。五層高的小區住宅樓,一棟挨著一棟,還有那高大粗壯的法國梧桐,不時的飄落下來的葉子,代表秋天真的來了。
她沒在外麵多呆,省的還得費口舌。
想了想,她還是先洗了臉,然後出去,去派出所看看四爺再說。看過了,人這心裡不就安穩了嗎?
這一片廠區多,派出所就駐紮在這一片。出了門,走了大概一站路,就到了地方了。
一進門,感覺大家看她像是看熟人。也是!哪一次關進來,老婆不得來看看。
人家態度也很好,“是嫂子啊,進去左拐,老地方。”
林雨桐客氣的跟人家笑笑,進了裡麵,然後左拐,看見兩個下象棋的人。
一個禿頂的穿警服的人,一個穿著陳舊的工裝,但卻坐的極有架勢的人。兩人聽見腳步聲都抬起頭往這邊看,然後一個了然,一個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了然的這個是所長,鬆了一口氣的這個是四爺。
看兩人邊上放著的花生米便知道,四爺過的還不錯。在裡麵還能贏所長的花生米吃,至少人家能混個肚圓。
林雨桐就笑,四爺也笑。
一個說:“挺好的?”
另一個說:“挺好的!”
挺好的就挺好。
四爺貌似還要在裡麵給關七天,這對他來說,一定是非常特彆的體驗。
林雨桐就說:“那你好好玩,我先回。”
這所長心說,這媳婦也夠心大的,有上這地方玩的嗎?
四爺還不放心的叮囑:“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先湊活湊活。”
彆人不知道四爺這是什麼意思,可林雨桐知道。
四爺這是怕她蠻乾,莫名其妙的拿出什麼東西,或是顯露了什麼本事出來惹人懷疑。因為比較起來,隻有這個副本最不好刷了。
兩人不是那種能說改變就改變的年輕人了。履曆大家都知道,這麼長時間,生活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你們是什麼人,有幾斤幾兩,大家心裡有數著呢。
就你家,你說你拿出金子銀子去兌換去,彆人會怎麼想的?會想著這因瑱能耐了,都能乾這麼一大票了。這沒什麼案子便罷了,但凡有一點沾邊的,你解釋的清楚嗎?不惹眼的人都不敢這麼乾,更何況四爺這個原身有前科而且還是慣犯呢。
所以,這每一毛錢你拿出來用,都得是說的清楚的錢。
因此,靠積累的錢財改善生活和眼前的困頓這一條,直接pass。
再說兩人一身的本事,你們知道你們一肚子的本事,可彆人不知道啊!你算賬快許是彆人不說什麼,但你試著扒拉算盤珠子給人家瞧見了,你看會不會奇怪。半輩子都不會用算盤,也沒見學,你怎麼就會的?外人還能糊弄,找點借口,人家信不信的,也不如何在意。可家裡的孩子都不小了,因何和因唯都十四了,因緣和因果也都十二了。爹媽猛的長了一身的本事,瞧她們信不信?便是如今不懷疑,再大點呢?長腦子的都知道有問題的。
所以,想靠原本的那些技能謀生,大部分技能直接被槍斃,絕對不行。
回來隨便塞了點東西吃了,把屋裡翻騰了三遍又給整理好,擺在林雨桐麵前的也就八塊六毛錢。
家裡吃的有,院子裡的菜,小蔥青菜的還能湊活,不花錢的話,反正餓不著。
可這要真花錢,這八塊六毛錢禁得住花嗎?
行了!先這麼過吧,走一步算一步。想想幾個孩子也是可憐,當爸的進去了,當媽的病著,孩子回來得做飯,吃了,清洗了,才去上學。誰家的孩子要是過成這樣,當爹媽的都得心疼。
還不知道幾個孩子怎麼胡亂的吃飯呢,林雨桐先下廚去做飯。院子裡的韭菜鏟了,又摸了雞籠子裡的雞蛋,今兒給孩子包一頓餃子吃。
這邊韭菜摘乾淨洗了晾著呢,正和麵呢,就有人進了院子,她還沒出廚房,人家頭已經探進來了。
是這原身的婆婆因大娘。
因大娘一看兒媳婦起身了,臉上鬆了一分,但還是沒個笑模樣:“起來了?我還當是因何又沒上學。”說著,朝外看了一眼,然後拿著籃子就進了廚房,把裡麵的肉拿出來,奪了林雨桐手裡的到切了手指寬窄的一溜下來放下,又切了兩指厚的一塊豆腐下來,放在案板上收拾好籃子就走,臨走還低聲道:“彆聲張,給孩子做了。”
老兩口跟著大兒子兩口子過日子的,平時買菜做飯都是老太太的。幾乎是天天的,買菜了老太太要給這邊留一口。或是兩根蔥,或是一頭蒜,一塊肉,二兩豬油,偷摸的給這邊勻出來,就怕那邊大兒媳看見了講究她。
肉和豆腐林雨桐留著明天做,今兒包餃子多包了兩碗,想著等煮好了給老人家送去。
先回來的是小三小四,兩人一路撒丫子跑進門,看見林雨桐在做飯頓時就樂了:“媽,你好了。”
因果衝到水龍頭底下,咕嘰咕嘰的喝了一肚子的涼水,林雨桐想阻止都來不及。他抬手用袖子抹了嘴:“渴死我了!”
林雨桐才瞧見,這袖子上黑油黑油的,不知道有多臟。
沒媽管的孩子,倆姐姐能糊弄的叫倆小的吃飽肚子就不錯了,還能指望什麼?
她當時也沒說,因為才想起來,孩子沒換洗的衣服,今兒拾掇了拾掇,衣服都不成個樣子。
姻緣趴在餃子餡的盆邊上聞了聞,然後吸鼻子:“真香!我都一個月沒吃餃子了。上回還是奶奶端了一碗來,我才吃了六個。”
林雨桐叫她洗臉洗手去:“等你們姐姐回來,就開飯。”
因何和因唯回來,並沒有因為當媽的能做飯了,還包了餃子臉上露出多少歡喜來。因唯一臉的猶豫,看了林雨桐幾次想說話,都被因何一把拉住了。
“怎麼了?”林雨桐把餃子給盛出來遞過去。
“沒什麼?”因何接了碗:“媽,你吃了就睡去吧,得歇歇。我洗碗!”
因唯低著頭沒說話,拿著筷子可著一個餃子使勁的戳。
兩人明顯有事,但都不說。
還是因緣一邊吃著,一邊湊到林雨桐身邊低聲道:“媽,我知道。”
因唯眼睛一瞪:“吃你的飯!知道知道!就你最知道!什麼都知道!”
“就知道!”因緣聳著鼻子:“我大姐班裡要收資料費補課費,我大姐都拖欠了兩周了。她班主任家的孩子跟我是一個班的,她還說我了,問我是不是以後也不上學了,跟大姐一樣,再不交錢就得退學了……”
林雨桐的記憶裡,從來沒有這孩子要錢的事。她忙問:“多少錢?明天交。你這孩子怎麼不言語?”
“咱家哪裡還有錢?”因唯直接道:“就剩下八塊多了,老師讓交四十五呢。”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大的又是兩閨女,當媽的身體不好,家裡的日常生活開銷,倆孩子心裡都有譜。知道爹媽沒有,所以,寧肯不開口。
因何低著頭:“媽,我不想上了。我成績沒有因唯好,叫因唯上吧。她還被選上國慶彙演主持人了,老師讓穿白球鞋。要是家裡沒急著用錢的地方,我拿五塊錢,去給因唯買一雙白球鞋去。”
外麵夜市的攤子上就有擺的,是那種從廠裡出來的瑕疵品,一雙五塊。
因唯倔強的不說話,眼淚卻吧嗒吧嗒的往碗裡掉。
林雨桐低頭看看四個孩子腳上的鞋,都是親戚家孩子穿舊的不要的鞋。幾個孩子誰都沒有再說話,就隻低著頭,林雨桐不用問都知道,這一頓餃子他們咽的有些乾澀。
“買!”她直接把錢拿出來,遞給因何:“先吃飯,吃完飯就去買。你也不準說不上學的話,不就是四十五塊錢嗎?媽去想辦法,明兒一準能交出去。”
因何還要說話,因唯一把拉住了,示意她:“趕緊吃飯。”
吃了飯,孩子們去買鞋去了。可林雨桐洗了碗,卻發愁,這錢從哪裡來?
借?親戚那邊都是新賬舊賬賬摞著賬,她還沒適應完全這個身份。借肯定不行。
等孩子們回來了,她說了一聲就先出門了。
得想想這錢從哪裡來啊?
這一片晚上當真是熱鬨,來來往往的跟趕集似的。像是賣個小籠包子稀飯這樣的攤位,不知道有多熱鬨。也有從廠裡弄出來的次品床單被罩在這裡兜售的,像是一堆的鞋隨便挑這種,更是隔上幾步就一個。都是廠裡效益不好的,弄點東西出來換錢的。
走了不長的時間,一條街道還沒走一半呢,這身子就累了。她往花壇子邊走去,順勢就坐下來,也沒太注意。
正想著弄點什麼,這麼一會子工夫能倒騰出幾十塊錢來,就聽一個聲音道:“大妹子,你會算卦?”
林雨桐這才注意到,腳邊的地上竟然寫著:心誠則靈,卦資隨心。
她還沒反應過來呢,那大姐就蹲下來問:“大妹子,那你給算一算,我這姻緣是到了還是沒到。”
林雨桐上下打量這個女人,燙著時下流行的頭,紋眉紋眼線了,穿著也體麵,微微有些發福,腳上的高跟皮鞋穿著不合適,腳麵鼓起了兩坨,肉肉的。她的手上戴著金戒指,身上還有酒味。
這是剛喝了酒出來的的。
再看她身後,跟著個比這位大姐小了不止五歲的男人,斯文俊秀的樣子,臉上帶著幾分寵溺又無可奈何的笑意,可林雨桐卻忘不了這個男人看自己的時候上下的打量,那是男人看見漂亮女人的眼神。
再看那男人的穿衣打扮,不難看出這兩人的經濟實力懸殊極大。
林雨桐就笑了笑:“可是這位先生?”
這大姐就哈哈笑,起身挎上男人的胳膊,林雨桐就似笑非笑的看那男人,他便馬上露出幾分在漂亮女人麵前覺得失了顏麵的尷尬笑意,胳膊微微從那大姐的手裡往出拽了拽,眼裡閃過一絲連他都沒察覺的厭惡和不耐,嘴上卻道:“在外麵呢?”
那大姐又笑,問林雨桐:“怎麼樣?有沒有夫妻相。”
林雨桐也笑:“大姐是女強人,要什麼就有什麼,我要是你,我何必給自己找氣受?大姐應該生了孩子了,有孩子了,一輩子就完整了。覺得寂寞了,談幾場戀愛。圖的就是一高興!像大姐這樣的人,要男人做什麼用呢?錢你能掙,外麵有事,你能應酬。孩子能自己養,何苦花錢給自己找個還得伺候的祖宗回來,夜裡連覺也睡不踏實!”
說完,就起身,再不抓緊,今晚得泡湯了。
誰知道那大姐卻一把抓住了林雨桐的胳膊,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推開那男人,“聽見了沒?聽見了沒!這大妹子把話說的多明白。跟我求婚?青天白日的,你當大姐真信你的鬼話了!”說著,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膀:“聽話,回去跟你媳婦好好過日子去,男人正正當當的掙錢,便是給人作揖下跪,都不丟人。”
她天生的大嗓門,本來好些人看呢,這會子看的人更多了。
男人落荒而逃,這大姐卻抽出一疊錢來,直接塞給林雨桐:“今兒謝謝你了沒完,要不然還纏的沒完……”
林雨桐看著手裡的一疊子大團結,估摸著得有一百上下吧。這是把今兒的難給解了,她心裡默默的把這位大姐給記住了。
往常,人家都是拿自己當貴人的,可如今,自己好像也碰見貴人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