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人家兩口子一招供,這故意縱火罪是跑不了了。但到底一個怎麼判法,還得看廠裡損失了多少。這背後的人能不能抓住,其實跟他們判多少年是沒有直接關係的。不過照著估計,兩人判二十年往上,都不算是冤枉的。
這個結果嚇的李國槐夠嗆,再說不管,但還是去打聽了。回來就說:“……隻說是不知道是誰,給他們了五萬塊錢,裡麵夾著個紙條放在門口,隻說事情辦成了,還有五萬……”
兩口子起了貪心,想著倉庫棉花之類的東西,便是放著,也有自燃的可能。能燒的什麼都沒留下了,查也查不出來。
這麼想也沒錯,水火無情,以如今的刑偵手段,真燒的那麼乾淨,隻怕還真就成了個無頭案。
可誰叫他們蠢呢。
又貪又蠢,進裡麵去了。可如今他們到底是為誰乾活的都不知道。
問說紙條呢?
他們說燒了。
問見過上麵的字跡嗎?
兩人都說跟小學生寫的字一樣,看不出來。
就這,他們都敢乾!?
“自己找死,神仙也救不了。”李國槐說了這話,肩膀都塌了。
那兩口子的房子廠裡也收了。這樣的人,廠裡怎麼還可能給房子?
李國麗的男人也兄弟好幾個,沒一個打算接手孩子的。倆孩子歸自家媽管著,但一個老太太,退休金都停發了,拿什麼養孩子?
也就是說,他嘴上再硬,外甥外甥女還得他撫養。再不叫他進門,可他的錢老太太肯定還是收的。
因大姐恨的什麼似的,家裡本來日子就緊巴,如今還得多養倆孩子,這上哪說理去?
因緣回來說:“我們班喬斌看我像是看仇人,今兒放學還推我一下,要不是我抓著欄杆,都得從樓梯上滾下來。”
喬斌便是李國麗的兒子,那李家的老太太感情沒給孩子說好話,這喬斌把自家當仇人了。
這事可不能這麼算了?
孩子才這麼大一點!哪怕做個得理不饒人的人,林雨桐也得去學校,把李老太太請來,叫她看看她給孩子灌輸了那樣的思想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這樣的責任老師也不敢擔著,一聽說經過也嚇的夠嗆。學校這樓梯真這麼滾下去有個好歹,學校都推卸不了責任。
老師當然就請家長了,林雨桐就跟李老太太說:“大嬸子,這是非曲直,不是你張嘴一說就有的。這事問問去,誰是誰非很清楚的事。您跟孩子說是我們的錯,你們家孩子就把我家孩子往樓下推。這是我們家孩子沒事,要真是出了事,您想過沒有,你們家這孩子早早的就被送到少管所去,一輩子就真毀了。您這是為孩子呢?還是害孩子呢?沒見過這麼糊塗不講理,往後禍害好幾代的人!”
李家這老太太也嚇壞了,她就是心裡氣不過,半夜起來想起來哭一場,哭一場罵一場,誰知道就被孩子給聽去了。如今一聽,也後怕了,抬手就打過去:“打死你這孽障!”
這孩子馬上瑟縮了一下,林雨桐皺了皺眉,回去就商量著,不行也給孩子轉學算了。
可這都五月了,還有一個月就小升初考試了,考完試自家孩子鐵定是不在廠裡的子弟學校上的,如此倒也分開了。
但也因為這事,林雨桐和四爺千叮嚀萬囑咐,叫因緣一定要跟因果一塊走,彆單獨一個人。
把因果也跟著緊張的不行,他三姐上廁所,他都在廁所門口等著呢。
因大姐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事的,又少不得跟李國槐吵:“……如今養著他們,彆到時候養出個白眼狼來。這麼大點的孩子,心就這麼毒。長大了以後還了得?”
因大姐心疼自己的侄女,可李國槐也覺得因大姐這話說的有點過分:“那就是個孩子。”他這麼說:“如今媽說也說了打也打了,你說誰家的孩子不犯錯?”
人家當然還是跟他的外甥親。
因大姐嘴上沒再說,心裡難免腹誹。本來給自家孩子買了衣服,也準備給那倆孩子買呢,想想還是算了,人家也未必記得自己的情。自家給了錢了,叫他們衣食不愁就行了,她也不打算拿好心喂狼,就這麼不遠不近的處著就行了。
更何況,因為他們,自家都無家可歸了,這以後的房子還不知道怎麼著呢,就算是覺得孩子再可憐,可這心裡還是擰不過那股子勁。
這邊因大叔更是,早晚的接送孩子,就在小區裡,反正他也沒啥事,孩子上學之前,他就在樓外了。不到放學的點,他就站在學校門口,接送自家孫子上下學。
家裡的氣氛因為這點事,變的挺緊張。其實也沒那麼可怕,不過都是心疼孩子罷了。
而廠裡的氣氛,因為縱火這事,變的更緊張了。
李國麗兩口子的話,證明了惡意縱火。那這幕後黑手是誰呢?
誰參與了偷盜倒賣物資,最後雇凶縱火掩蓋犯罪真相?這人肯定就是廠裡的!
廠裡的領導,誰參與進去了?還有下麵的人,從倉庫保管,到運輸,甚至是廠裡看門的,那麼多東西不見了,你們都是瞎子?
除非上下一氣,連成一條利益鏈。每個人都從中得到好處了。
而好些人就在被查的範圍之內。
像是李國槐,本身是有運輸車的,一直又在運輸隊,又跟李國麗是親兄妹,所以公安局找談話,那簡直就是三不五時的,攪和的人想正經的乾活都不行。
還有因家大嫂程開秀,她在後勤上。其實這事跟她也不相乾,她頂多就是幫著後勤采買。家裡要是要個飲料啥的,廠裡小廚房幫著采買的時候給家裡捎帶上,是能少花幾毛錢。再沒有彆的。
但後勤不能不查,因為放廢料的後勤倉庫,是唯一一個沒燒乾淨的倉庫,裡麵的東西多數都對不上。
東西去哪了?
林雨桐真覺得,這麼查根本就是舍本逐末。隻要追著銷贓的路子,保準一抓一個準。可這辦案全不是這麼一個路數,她心裡就尋思,隻怕牽扯到的人級彆也不低。
如今這廠裡,是要什麼沒什麼。
庫存一把火燒沒了,廠裡除了廠房和機器,也就是地皮值錢了。
好些廠領導想把這火歸咎到意外上,如果是這樣,那就能以受災的名義朝上麵多要點錢。可葛秋成先不樂意,這要是火災了,那他是要負領導責任的。
若是人禍,牽扯到的還有廠裡的某些領導,那他頂多就是一個失察。
可這麼一來,案子不了結,上麵遲遲不給錢。還想著追討欠款呢。
廠裡人心變的焦躁,因家和林家,要不是四爺和林雨桐一個月給老人一百的撐著,日子也跟大多數人一樣,早撐不下去了。如今早晚的菜市場,都少不了老頭老太太提著籃子撿菜葉的身影。
然後窮則思變嘛,前後串聯著,這麼不行,咱們得去找政府去,不能眼看著咱們工人餓死吧。
年輕的還害怕被牽連,打頭陣的還都是老頭老太太,這些退休的職工。
因大叔也急著去呢,提個馬紮,好似要去靜坐一般。
林雨桐是千叮嚀萬囑咐的說:“咱彆去,家裡又不缺您吃又不缺您喝的。咱就不去給政府添麻煩了。”
可結果,這老頭人家覺悟高,這不是添麻煩的事,這是反應情況給上級領導,給組織。
然後,人一多,推推搡搡的,給摔了,還摔的不輕,又被踩踏了幾下,腿骨折了。
這大熱天的你說,又是四樓。老頭兒年輕的時候是修理工,那是掄著錘子打磨出來的身板,健壯著呢。誰能把他弄上去?
嘚了!不想跟小兒子過都不行了。
在醫院躺了三天,人家不躺了。也是!醫院還沒家裡舒服。死熱活熱不說,味道也不好,洗漱啥的都不方便。腿上打著石膏,弄了一輛輪椅給推回來。
四爺找老賴幫著定做的鐵板鋪在台階上,直接給推回家裡。
林雨桐把屋子都收拾好了,就住在搭蓋在陽台外頭的那一間裡,沙發床放下,上麵鋪著涼席。其他屋子都裝著吊扇,就隻這裡沒有,給買了一台台扇,吹著也挺好。
陽台上夏天其實也熱,白天窗簾子拉著,在客廳裡呆著也行。
這吃喝拉撒的都得人伺候,老太太不也跟來了。
程開秀還不好意思:“我說叫他們哥倆把爸背回去……”
“上上下下的,這上去了下來就不好下,如今這麼著,天天還能出門,方便。”林雨桐笑著跟她搭話,又把家裡的菜啊肉的都收拾了一份給她:“今兒隻顧著忙這邊了,也沒顧上買菜吧。這會子沒新鮮的,這是我早上買的,順便帶回去就不用跑出去折騰了,怪熱的。”
程開秀順手就接了:家裡半個月都沒吃肉了。
小小的兩居室,如今住八口人,真挺擠的。做飯吃飯,跟水裡撈人似的,渾身汗津津的。
孩子對爺爺奶奶的到來都挺熱情的,幾個孩子都是爺爺奶奶搭把手看大的,住一塊並不存在障礙。
對老人家來說,住過來當然好了。以前一到小兒子這邊,是看著就發愁。如今瞧著,日子多紅火的。孩子們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學習也不錯。兩口子每天都有正經的營生,早出晚歸的。
家裡的菜肉蛋水果樣樣不缺,早飯兒媳婦給做好才出門,晌午老太太在家給孩子們和老兩口隨便做點就行。晚上兒媳婦回來的早,一般四點就到家了,然後就是變著花樣的做飯。
骨頭湯燉著,也不知道放了什麼,瞧著一點也不油膩。那邊卻和麵,菠菜麵、雞蛋麵、白的,綠的,黃的,麵條擀出來切的跟韭菜葉寬窄,煮熟了撈出來涼開水裡過一遍,又有蒜汁子辣子油的各一碗,還沒吃呢,叫人就覺得舒服透亮。
兒子準點六點回家,跟孩子們前後腳的進門。回來也從不空手,昨兒是帶回來一隻烤鴨,今兒回來是半隻燒鵝。飯吃的這麼精致,老兩口敢說,便是廠長家也不是頓頓這麼吃的。
想說兩口子過日子手大吧,但想想,兒媳婦也不是手大的人。不用問也知道,這是兒子媳婦想孝順他們呢。
最難得的還是,兒媳婦每晚回來做了好飯,都不忘叫孩子給麗君再送一份。
林雨桐其實是發現有好吃的時候,老太太就端著碗進進出出的,一會子臥室一會子客廳的走動。出來的時候,碗裡的肉一準就不見了。肯定是偷著藏了,想等出完飯帶出去給那邊的麗君吃。
這不能怪老太太,知道孫女沒的吃,她心裡過意不去。林雨桐還怕老太太這麼捂著大熱天的再給捂壞了,叫人家孩子吃壞了肚子。一碗飯兩塊肉半碗湯而已,就吃窮自家了?大大方方的送去便是了。也好叫老太□□穩的吃頓飯。
等家教老師走了,天熱外麵夜市也更熱鬨。偶爾四爺帶幾個孩子出去吃烤羊肉串,回來給老頭老太太帶一份烤雞翅烤鴨胗的。
腿沒養好,把老兩口卻吃的紅白紅白的,跟夜裡去撿破爛,早晚去菜市場撿菜葉子的人比,那真是享福了。
人家就羨慕呢:“淘小子好小子,看你家的小子打小就淘,瞧瞧,如今出息了吧!享了兒子的福了吧!”
因大叔心裡得意,但臉上卻不顯,總說:“小聰明,耍滑頭的折騰,我這心都是提著的。”他不光是在外麵這麼說,跟四爺他也是這麼說的。幾乎是天天的耳提麵命:“做人要踏實,要本分,你那是耍滑,仗著腦子比人家好使哄人呢。”
因唯就不愛聽爺爺這麼說她爸,便說:“這世上本來就是聰明人哄笨人呢。聰明人把笨人的錢哄到自己的包裡,那就是本事。”
她爺爺就拍桌子:“胡說!勤勞致富!人都靠勤快,得靠肯吃苦!”
因何一邊切西瓜一邊道:“靠苦力不掙錢,真正掙錢的就不吃那個苦。”
嘿!熊孩子!
老爺子不說他孫女的不對,隻說四爺:“看看!看看!以前多好的孩子,全被你帶歪了。”
就知道你壓根就不靠譜。
四爺就笑:“那您教!我看您就把麗君那孩子教的很好。所以,您跟我媽也彆太偏心,跟我哥我嫂子都過了那麼些年了,也跟我們過幾年。也順便教教幾個孩子,您也看見了,這都成大姑娘了,再不教就晚了。”
因大叔哼哼著,也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心裡卻明白,這是兒子變相的留自己呢,叫自己跟著他們過。
晚上等孩子們都睡了,因大叔才說:“老婆子,能不?”
老太太翻身坐起來,拿著扇子給兩人搖著,那風扇吹著是不熱,但這不是費電嗎?兒子媳婦得忙著掙錢去,晚上開著電扇能休息好。孩子們要上學,更要緊,風扇也得開著,更得睡好睡飽。他們兩個老不死的,吹啥電扇啊,怪費錢的。所以,雖然電扇買了,但大多數時候是擺設。兒媳婦回來幫著開了,等家裡沒人了,老太太就又給關了。
這會子也是,熱的睡不著吧,也不願意開風扇。
她搖著扇子,聲音輕輕的:“跟著這邊,大琦那邊怎麼辦?住在那邊一塊過日子,手裡有幾個錢偷偷的補貼進去,也一塊過日子的,幫著買個柴米油鹽的,彆人也說不出個什麼來。可這一不一塊過,怎麼著呢?到了這邊,天天給那邊補貼,也不是個辦法。兄弟們再親,可各人也得有個人的日子過。說實話,要不是沒房子,我是哪個兒子都不願意跟。就咱們老兩口子過,手裡有了,哪個困難幫扶哪個一點。”
老爺子也歎氣:“以前還有個退休工資,可如今連這個工資也不發了。如今跟著那邊,其實還是拿小的錢補貼大的呢。沒有了退休工資,咱們倆如今就是倆包袱,這邊還能扛的動,也樂意扛。那邊隻怕是覺得扛不動了……如今是有這每月一百的補貼這麼往裡搭,瞧著還好。要是沒這錢,隻怕大兒媳婦那臉色未必就好看。”
老太太哪裡不懂這個道理,隻歎了一聲:“橫豎你現在傷著了。不急著說這事,許是等你的傷好了,廠裡就發退休金了。有這錢了,還回去住去。兒媳婦想來不嫌棄!”說著就道:“我瞅著這次行,看那鬨騰的邪乎勁的,連帶你都傷了十八個了。個個都是勞模!今兒我聽說,省裡下工作組了。”
省裡是下工作組了,可卻不是大家想的那樣,要發工資。
而是上麵給了建議,叫一廠二廠三廠進行重組,三個廠聯建一個棉紡總廠。
這一重組,便意味著有人要離開工作崗位。
林雨桐問四爺說:“你是繼續留下,還是順勢退出來?”
那就得看留是怎麼一個留法,退又是怎麼一個退法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