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人間(12)
夏天來了, 孩子們的暑假也來了。
姑娘們到了青春期,倒是不愛穿裙子了。一水的牛仔褲和t恤,再沒有彆的。林雨桐看著他們都覺得熱,叫外麵的裁縫鋪子給做了九分褲七分褲, 這才把厚墩墩的牛仔褲從身上給哄下來。涼鞋也穿,但是一個個都穿著絲襪穿涼鞋,叫林雨桐覺得怪怪的。給買的都是一水的運動款涼鞋, 輕便舒適還透氣。其實塑料或是人造革的涼鞋,那是越穿越熱。
因何和因唯開學就初三, 學校隻給放一周的假, 就得開始去學校補課了。初三的課程是必須趕在第一學期末,把兩學期的內容都學完的。然後第三學期便是總複習。
倒是因二姐家,今年也算是有了喜事。暑假放了沒兩天,美萍中考成績出來了。考上本市的護士學校, 是中專學校。上兩年, 第三年出來就實習了。
如今這不是成績拔尖的孩子,都考不上中專的。
彆管以後如何, 但在如今這種大環境下, 想有個穩定的工作難死人的前景下,上這麼個學校, 出來就能在醫院找個穩定的工作,要是將來再找個做醫生的對象, 這輩子就真真不用愁了。
通知書一下來, 都去放鞭炮慶祝。林雨桐和四爺給了一千, 孩子的學費是儘夠了的。又有姥姥姥爺給了兩百,大舅家給了兩百,姨媽家給了兩百,孩子的生活費基本都出來了。因大姐羨慕的:“你這是日子熬出來了。”
因二姐歡喜的什麼似的:“也是孩子懂事,啥也不要,隻拿著書本不撒手。如今好了,往後一輩子都輕鬆了。”
可這有好事也有不好的事,因大姐家的大小子今年高考,可惜落榜了,距離大專的錄取線還差十多分呢。這孩子平時也學的還可以,這次好像是發揮失常了,反正是沒考上。因大姐家兩口子憋著一口氣呢:“沒考上就再複習,至少上個大專吧。”
孩子幾乎連個喘氣的時候都沒有,就被送到學校上高四去了。
一邊是倒黴的高考失利的表哥,一邊是不上高中上了中專的表姐。因緣這丫頭是一邊害怕高考,一邊把上中專的給羨慕的不行,感覺她表姐終於要脫離苦海了,這以後工作了,不用上學了,就啥啥都好了。她和因果暑假又不要補課,乾脆給報了一個音樂班,去學吉他去了。如今都流行學吉他,想去就去吧。半天學吉他,半天去遊泳,每天出去零用錢裝的飽飽的,轉臉就忘了羨慕考上中專的表姐了。
四爺每天是往自家新蓋的廠房那邊跑,而林雨桐呢,是盯著這邊廠裡。日子平坦坦的過,除了孩子們之間偶爾拌嘴,例如因唯總是嫌棄因緣穿她的衣服,因果總說她二姐和三姐搶了他的零花錢,彆的也沒啥事。
老爺子老太太身體康健,吃嘛嘛香身體倍棒,孩子健健康康,家裡還日進鬥金,有啥事呢?
頂多就是煩躁了抱怨幾句累,可這叫人聽見就難免覺得嘚瑟。如今不怕累,就怕沒地方累去。
再就是因大姐把自家城中村的房子前麵全改成了門麵,然後一間租出去,一間自家做了包子鋪,生意也還可以。偶爾老太太得閒了,還去給大閨女幫忙,再沒彆的事端。
孩子的暑假都過了一半了,這天一早,本該去補課的麗君沒去,而是早上不到六點就敲開了家裡的門,哭著進來了。
“我爸跟我媽要離婚。”孩子進來就這麼喊了一句。
這可真是:“拌嘴了?”林雨桐把孩子迎進來問了一聲。
老爺子老太太還都沒起呢,人年紀大了,腿腳沒那麼利索,穿衣服沒那麼快。林雨桐套著睡裙就出來了,給直接開了門。然後孩子一進來扔了這麼一句話,把老太太嚇的衣服半袖襯衫的扣子都沒扣,就出來了:“什麼玩意?離婚?誰跟誰離婚?”
“奶!”麗君過去抱著她奶就哭:“我爸我媽吵吵了一晚上,剛才都出門了,說是要離婚。”
不是……為啥的啊?
這孩子吞吞吐吐的,好半天才紅著臉說清楚。
原來是程開秀說因琦在南邊有人了,因琦說程開秀跟批發市場自家鋪子那邊的對門鋪子的老板,一個男人有什麼曖昧關係。
兩人在家裡吵,沒避諱孩子,叫孩子聽了一晚上的花花事。
這事鬨的,也不知道是各自瞎猜的,還是真有其事。
孩子也都初三了,都是大孩子了,想給孩子解釋把這茬事哄過去,都不成。
林雨桐就說:“離啥離的,誰家吵架都那樣。要不,今兒叫你叔給你去學校請假,先在家裡歇一天。”
可天天都進行新課,今兒不去,課就跟不上了。
她就問:“嬸兒,真不離?”
初三了,隻要爹媽有心,就不會這個節骨眼上離婚。
“離不了!”她這麼說,老爺子也這麼說:“敢離婚,打斷他們的腿!”
孩子稍微安心一點,也不知道那兩口子去哪了,隻叫孩子在家裡吃了早飯,然後送去上學。孩子走了,老兩口才急了:“叫!叫那東西給我回來!”
可人上哪找去。
四爺和林雨桐開著車,到店裡找了,到程開秀的娘家找了,結果都沒找到人。
反倒是兩口子昨晚上吵架沒壓著聲音,左鄰右舍樓上樓下都聽見了,這會子不少人都知道,因大姐都聽著信來了。沒來的是因為忙著呢,都掙錢去了。
因大姐把包子賣完了,都沒收拾,直接就過來了,“大琦子不會,他就不是那邪魔歪道的人。”
堅持說自家兄弟不可能在外麵找人。
又說:“都是秀秀她姐,她那姐姐可不是正派人。年輕的時候在廠裡,一個人談了多少個對象了?腳踩幾隻船都能玩的轉的人。如今出去了,弄了幾個錢,你們知道她那鋪子是怎麼開起來了?還不是外麵的男人給弄的。她男人也在外麵整花花事,跟儀表廠那邊一個小媳婦出去唱那個什麼k,被咱們廠的小年輕都給瞧見了。”說著,她自己又變的不確定起來,“秀秀那大姐夫可也在南邊呢,可彆跟著那孫子學壞了。”
把老兩口說的,心更是提起來了。
“就說,這人一有錢就變壞。”因大媽氣道:“要是都在廠裡,一塊上下班,該拿多少錢拿多少錢,便是在車間放個屁,兩口子之間也知道。你說這弄的是啥事?壞就壞在錢上了。”
然後老爺子就盯著四爺:“你要是敢給我來歪的邪的,我先打劈了你。”
這怎麼說著說著,火燒到我身上了。
林雨桐打發了兩個大閨女上學,又把聽熱鬨的兩個小的跟攆出去了。這些事孩子還是少聽的好。
四爺這才說:“我們不會,您這是跟著瞎操心。”
林雨桐也說:“廠子和錢都在我的名下,他來歪的邪的,就得淨身出戶。”
“對!就得這麼著。”老爺子馬上認同:“一分錢都不給他,愛上哪上哪去。”
晚上那兩口子還沒來,因二姐兩口子倒是來的。二姐夫不是也在批發市場拉貨嗎?來來回回的都能見著。因二姐一聽這事就來了,逼問二姐夫,“批發市場就那麼大點的地方,又常見麵,進進出出的,我不信你沒長眼睛。秀秀到底有沒有那事,跟誰走的近,你倒是說啊!”
這話叫王東川怎麼說?
這捉賊拿贓,捉奸拿雙的:“人家做生意的,一起進出啥的,這就非得是有外心了?沒這道理對不?”
那也還真不是空穴來風了。必是有跟程開秀走的近的男人。
孩子放學回來了,也不叫麗君回家去,住在這邊擠一擠,一家子的大人都去了因琦那邊。人沒回來,一家子就在樓下等著。這一等便是等到了晚上十一點半。
這個時候,因琦才一身酒氣的回來。
見都等著呢,也悶頭沒說話。先上樓,開了門家裡亂糟糟的,也不是原來那麼整潔乾淨。老太太把沙發上的臟衣服都給收了,叫都坐下,老爺子才虎著臉問大兒子:“在南邊是不是整花花事了?”
“沒有!”因琦眼睛通紅,跟一頭狼似的:“她那姐夫在那邊包著二奶,回來不知道跟她姐嘀咕什麼了,她偏聽她姐的,非說我在那邊這個那個了。打電話問我呢,我心說這事不小,我得回來兩口子當麵鑼對麵鼓的把事情給說清楚吧,結果回來直接去了鋪子……”說著,就閉嘴,好像有很多話說不出口似的,好半天才說,“她在鋪子裡試衣服,出來的時候叫那男人給她拉背後的衣服鏈子。”
夏天的衣服,裡麵能穿多少?後麵的鏈子就算是隻脖子下麵一點,可那也是個男人。賣服裝的大市場,女人都死絕了,叫男人幫著拉衣服的拉鏈。這誰見了都會覺得不正常吧。
這事是因琦親眼所見,他在外麵有沒有花花事,這個暫時不知道。但是程開秀即便是跟那男人沒什麼,但這聽起來,是叫人覺得挺曖昧的。
“那你是想咋?”老爺子黑著臉問:“想離?”
因琦沒說話,一根接著一根抽煙,好半晌才道:“麗君到了要緊的時候,怕耽擱孩子。”
說了半晚上,啥也沒說出來。程開秀不知道是回娘家還是怎麼了,反正沒回家。林雨桐和四爺扶著老人回那邊的時候,都夜裡兩點半了,還是沒見人。不知道是不好意思回來還是故意躲了,這話說不明白,對孩子肯定還是有影響的。
老兩口是一宿沒睡,愁的啊:“吃了上頓沒下頓,整日裡摳唆著算計著過日子的時候,兩口子都好好的,這會子做生意了,一個月七八千成萬的掙著,這會子了,日子卻過不下去了。這都是什麼世道!”
可這自來能共患難的多,同富貴的少啊!
兩口子鬨離婚,這也不是彆人插手就能決定的事。林雨桐和四爺也得過日子不是?
結果暑假剛完,孩子們正式開學了,那兩口子過來了,通知大家夥:他們離了!
老太太當時眼前一黑,身子就朝下倒。林雨桐趕緊接住了,掐人中把人給弄醒了。老太太開口便問:“真離了?”
程開秀燙著大波浪卷的頭發,一件今年特彆流行的緊身大紅連衣裙,腳上一雙白色高跟皮鞋,手裡拿著個黑色的小小坤包,臉上化妝的痕跡很明顯,口紅的顏色跟衣裳的顏色一樣,特彆紅的紅。
“媽!”她叫了一聲:“我們離了,但這事先彆聲張,瞞上一年,等孩子中考完了再說。”
“那你們就不能等孩子中考完了再離?”老爺子捂著胸口問了一句,顯然是被氣的不輕。
跟程開秀比,因琦倒是邋遢了很多。衣服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有多少日子沒洗了,皺皺巴巴的,臉上胡子拉碴的。就聽他說:“留得住也留不住心,放人家走吧。跟著我也沒過啥好日子……”
兩人把啥都掰扯明白了。欠兩邊兄弟姐妹的錢,兩人之前也還了。房子寫在孩子名下,誰也不占。至於鋪子,兩人一人一個,程開秀要了批發市場那邊的,各自過各自的就算了。
至於孩子的歸屬,因琦死活不讓。說姑娘家大了,要是跟著當媽的,再找個繼父,他不放心。他要留孩子自己帶,哪怕自己沒空,或是以後再婚,孩子還有親爺爺親奶奶呢。老兩口身體還不錯,又一直看著孩子在身邊長那麼大了,還怕對孩子不好?
程開秀在這事上沒堅持,說按月給孩子生活費,但隻一點,先是瞞著孩子,等將來孩子中考完了,告訴孩子的時候,這離婚的原因,不能說有外心,隻說是合不來了。因琦也不想叫孩子恨當媽的,便應承了。
兩人倒是不避諱,一五一十的都說了,主要是怕這邊說漏了嘴吧。
可這瞞著也不是好瞞的,孩子又不傻。
因琦就說:“她去南邊,我留在家裡。她常給孩子打電話。對孩子就說,我跟她媽之前有點誤會,為了解除誤會,兩人換著來。她去南邊,我留下,要是有貓膩,這不就露餡了嗎?孩子見她在南邊也沒事,必然覺得就是誤會。也就放心了!”
聽起來是這個道理。
看來兩人這是什麼都想好了。
因琦就歉意的看四爺和林雨桐:“隻怕得叫爸媽跟我過去住了。我要是顧不上回家,孩子在家得有人照看。”
也是!
那這是沒法子的事,老人家肯定也不放心人到中年又變成單身漢的兒子,肯定是要過去照看的。
得了!收拾東西吧,把老兩口子又給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