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人間(24)
這人挑了挑眉頭:“那好!”他默默地收起了護照,低聲道:“那你等等, 最多三五天的時間, 那邊就有信兒了。”
吳虎子‘嗯’了一聲, 這幾天難得的安靜了起來,什麼也不說, 靜靜的等著。
三天之後, 沒有見人來, 他微微有些焦躁。
到了第五天,這種情緒更加明顯, 這種時候,他才知道,雖然早就想好了結局,雖然覺得自己能坦然麵對,但等真到了這個份上才知道沒有想的那麼無所謂。一晚上都沒睡著, 天亮之後, 終於, 有人來了。
還是之前那個人,進來之後二話不說,隻道:“走吧!先收拾收拾, 然後咱們走,有什麼話,咱們車上說。”
沒有帶手銬, 出來的時候皮帶手機錢包打火機這些, 凡是自己身上被沒收的東西, 一件不少的又都還給了他。還專門有人帶著他去衛生間,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另有刮胡子刷牙用的東西,毛巾這些都是嶄新的。看的出來,雖然安排的急,但也沒有敷衍。
這樣的待遇,叫他的心裡升起了希翼。收拾利索了,等上車的時候,他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瞅著還是之前名聲赫赫的那個吳虎子。
那人坐在駕駛位置上,發動了車子之後,就遞過去護照等出國的手續,還有機票。
“三個小時之後的航班。”這人就說:“一會子你自己開車去機場。”
吳虎子將東西接過來看了看,沒什麼問題,他往身上一揣:“那現在呢?現在去哪?”
這人一笑:“現在去哪……這得吳總決定。”
吳虎子馬上明白過來,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給自己安排好一切,也不會是憑空來的,必然是需要自己付出點什麼的!自己手裡有什麼呢?有的不過是那個賬本罷了。
他心裡歎了一口氣,今兒要是不拿那東西出來,是絕對不可能走出公安局的。於是便報了地址。
等到了彆墅區,吳虎子從彆墅區門口的一個不起眼的磚縫裡,摳出一把鑰匙來。然後拿著把上麵沾著的土都給吹乾淨,這才又重新上車,往彆墅區裡麵去。
這人就意外的看了吳虎子一眼,這人藏東西當真是叫人預料不到。
拿著鑰匙,開了彆墅的門。從樓梯下麵抽出了賬本,這玩意都不用看,隻藏成這副德行,就知道絕對是真的無疑。
這人輕笑一聲,將東西收了,然後帶著吳虎子從裡麵出來,這才從車的後備箱中,拿出一個行李箱來:“裡麵有五萬美金的現金,另外還有幾身換洗的衣服。既然你老婆不走,那你留在國內的財產應該沒什麼大礙,等過了這段時間,風聲過了,你聯係你家裡人,看是叫他們給你寄呢還是如何,這都隨你。這五萬省著點花用,撐個一兩年一點問題也沒有。”說著,又摸出一個鑰匙,“走!車都給你準備好了,哪裡也彆去,誰也彆見,彆耽擱,直接去機場就行。”
吳虎子拿著車鑰匙,心裡稍微踏實一點了。
等開到了城外一處道路的交叉口,看著停在邊上的一輛不打眼的車,他舒了一口氣,臨走的時候才道:“替我謝謝老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人笑了笑,拍了拍吳虎子的肩膀,從身上掏出錢包,從裡麵抽了一遝子鈔票給吳虎子塞到衣服兜裡:“身上得帶點零錢的,兄弟能幫的就這麼多了。說不定我有朝一日也得跟你一樣,到時候出去了還少不了兄弟你照看。要是認我這兄弟,就千萬彆推辭。”
吳虎子的心裡又輕鬆了兩分:“老兄一定會前程似錦的。”
兩人說了兩句分彆的話,那人就催了:“快走吧!飛機不等人。寧肯早點,彆誤了。”
吳虎子越發覺得這人誠懇,拎著包,開了車門,朝後麵揮揮手,上了車轉眼就開走了。
等車開出了視線,這人才收了臉上的笑,摸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過去:“老板,東西拿到了。沒有問題,是真的。”
那邊說了一聲知道了,然後才道:“按計劃吧。”
“是!”這人利索的掛了電話,又播出一個電話,等接通了,他直接道:“人已經走了……三分鐘了。叫咱們的人準備好,若是拒捕……你知道怎麼做吧?”
明白!
吳虎子看著設在前麵的路障,什麼都明白了,一輛車一輛車的檢查,誰也不能避開,邊上是荷槍實彈的武警,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次出來,根本不是什麼檢驗報告作假把自己暫時放出來,自己出來他們能隨時編造一個借口,比如出來取證據而自己半路襲警逃脫這樣的理由。
也是自己蠢!真以為為了放自己走,做那麼多的偽證。可卻不想想,偽證是那麼好做的?這得搭進去那麼多人,現實嗎?
這不是授人以柄嗎?
所以,這陣仗根本就是衝著自己來的。也是自己求生欲占了上風,竟然真就把證據給人家巴巴的送到手裡了!
果然,自己這點心眼,壓根就玩不過人家。這個時候,他們巴不得自己拒捕吧,那麼,一顆子彈,光明正大的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叫自己永遠閉嘴。
不!不能!隻要自己活著,那麼,一切就都有可能。
他停下車,下去之後,大聲喊道:“我自首!我吳虎子投案自首!”
這裡因為臨檢,停了不知道多少車。不少人都下車來看熱鬨,有人聽過吳虎子的名號,有人壓根沒聽過。但不管聽過沒聽過的,都湊過來看。
這麼多人看著,吳虎子雙手舉過頭,喊著自首,誰敢貿然開槍?
這邊打電話彙報:“怎麼辦?他不拘捕。”
“那你告訴他,他老婆孩子還在岷縣,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叫他放明白一點。再者,要想在裡麵過的自在一點,還得靠著咱們……他最好就是把嘴閉緊了。”這邊心裡說不出的失望,但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應對的辦法。吳虎子越是想保全老婆孩子,就越是會顧忌。暫時,他是不敢說什麼的。隻要暫時不開口,再想辦法叫他永遠閉嘴。
知道了消息,就趕緊給京裡回了電話:“老板,他自首了。”
“自首了?”還不算太蠢,“自首了就自首了,他是明白人,告訴他厲害關係了,他知道閉嘴的道理。先這樣吧!”
掛著這邊的電話,又催促法院那邊:“……儘快結案!”
這個案子渲染的到處都是,不是四爺作為消費者告的,而是各個監管部門查出來的,閒扯到假藥的問題,一經新聞媒體報道,那是群情激奮。據說上麵的某位大領導也說話了,這件事要一查到底,狠查嚴查,看看到底是誰給這樣的勢力做保護傘。
部裡專門下了人來,連個紀委等有關部門,成立了工作組。
而這一天,工商局的一位表情陰鬱的辦事員,接到了一封信,沒有署名,也不知道是哪裡寄來的,但是信件就這麼的寄到了他的手裡。
他是誰?
他就是孫嬌嬌的男人,因著孫嬌嬌的事不知道的人不多,因此,他也差不多都活成了笑話了。
在單位上,領導不看中,同事們不待見。每天來了低頭縮腦的,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如今的樣子了。被看門的大爺叫住塞了一封信,好似為他專門跑一趟是不多吃虧的事,嘴裡還嘮叨著如今的年輕人都不知道敬老等等的話。
他沒心思跟這老家夥說啥,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最角落的辦公桌後麵,也沒人關注他。他低頭拆了信,裡麵是照片紙一樣的東西,他心裡一緊,難道又是誰拍到那賤人跟彆的男人的照片了,就給自己寄來?這種事他也不止遇到過一次。有些是那些男人的老婆拍了照,專門給自己寄來叫自己管好老婆的。因此,一摸到東西,心裡就先想到這裡。他心裡狠狠的,抽出來看了一眼,可隻這一眼,他就愣住了。
不是捉|奸的照片。
這玩意它是——賬本?
照片很清晰,雖然被翻拍衝洗出來字體很小,但是卻很清楚。連放大鏡都不用,就可以清晰的看清楚上麵的內容。
這就是賬本!
隻翻看了兩張,他就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不敢在辦公室繼續看了,他把東西小心的裝到兜裡,然後去了衛生間。在衛生間裡隨便找了個格擋進去,把門關上,這才細細的看。
等把賬本都看完了,他的嘴角不由的翹起,眼裡閃過一絲瘋狂。
好!果然是報應來了!
有這個東西在手,他媽的誰也彆想跑。
於是,趁著還沒下班,他出門打了出租,直接奔著紀委去了。
到了門口,無意中聽到兩個人在一邊說話的聲音。
一個說:“那證據我看了,就是吳虎子自己的,倒是沒牽扯到其他人。”
另一個又說:“這你也信?肯定是有貓膩的。聽說那賬本是在吳虎子給孫嬌嬌的買的彆墅裡找出來的,藏的可嚴實了,樓梯下麵都旱死了。這麼嚴實的東西,要是隻是吳虎子的賬目,藏起來乾什麼?”
他也不知道這兩人是誰,但想來應該是紀委裡麵的知情人吧,他上前打聽,工作組是在哪裡辦公的。這兩人非常熱心的給說了。
然後等他進去之後,兩人直接上了停在路邊的車,掏出電話就打過去:“常哥,人進去了。我們給指了路,叫我們說的話我們也說了。”
常平點頭,掛了電話跟四爺說:“人進去了。”
進去了就好!
孫嬌嬌的丈夫怎麼也沒想到,直接推開門之後,裡麵正在開會。辦公室裡坐的滿滿當當的,在召開案情分析會議。
他進去愣了一下,人家問他來找誰?乾什麼的?
他一緊張,直接將信封往前一遞:“我是來舉報的!實名舉報!這是吳虎子的賬本,是我偷了孫嬌嬌的鑰匙進了吳虎子給她買的彆墅,從彆墅裡翻找出來,吳虎子藏在樓梯下麵,旱死了的。我拍出來,怕發現原件又放了進去……”
話說的不連貫,但大致意思明白了。再一問,這是孫嬌嬌的丈夫,而孫嬌嬌是吳虎子的情|婦之一。那這證據就可信的多了。
把照片上的賬本看了一遍,跟工作組拿到的賬本沒一點相似的地方。
那這問題就真的大了!很大很大!有人在背後操縱這案子,連賬本這樣的物證,都被調換了。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
如今拿到賬本,複雜的問題便的簡單起來。
幾乎是兩天的工夫,從上到下,一串擼下來三十八個人,都被紀委請去喝茶了,其中就包括孫嬌嬌。
孫嬌嬌知道是她丈夫舉報的時候幾乎是難以置信的,那個窩囊廢嗎?
怎麼可能?
便是在京裡被控製住的劉永貴,在知道之後,也從沒想過這件事跟四爺和林雨桐有關,他真當是孫嬌嬌的丈夫乾的。心裡惱的什麼似的,千般手段,卻還是跌在了女人的問題上。
這天晚上,羅勝蘭拿著一瓶紅酒過來:“這是我珍藏的,當賀一賀!”
她珍藏的酒,確實是好酒。林雨桐意思的倒了一個杯底,她其實是不會品這種酒的,喝到嘴裡苦,有些酒的年份不一樣,後味還帶著程度不一的酸。就跟咖啡一樣,喝不慣就是喝不慣。多少年都是如此。
便是白酒,說的再香,聞著再好,那也是辣的。她也不一定貪。
但是羅勝蘭拿過來了,她給就順勢倒了。請老兩口子喝,兩人都不喝。老爺子還道:“還不如給我二兩特曲再加一份豆腐乾呢。”
羅勝蘭哈哈就笑:“老叔您這跟我對脾氣。趕明給您送陳釀來,三十年往上的原漿老酒,咱爺倆喝一回。”
老爺子樂了:“那我等著。”
等倆老人回房間了,羅勝蘭才道:“因總真是高人!”這樣的人等閒可彆招惹。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些人裡,誰能想到,他們是栽在這兩口子手裡的。
隻是一個孫嬌嬌,就把孫嬌嬌背後依靠的人給連根拔起了。這可不光是膽大的問題,沒一點能為本事,能撼動這顆大樹嗎?多少體製裡的人看不順眼,可能拿人家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