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上柳梢頭的時候,中都一下子就熱鬨了起來。來的多是武林俠客。這些人也是貧富程度不一,又大部分是跟著幫派來的,極少數是散兵遊勇,單蹦的一人或是兩三人組隊。反正不管怎麼來的吧,人總歸是陸陸續續的到了。
這人多了是非就多了。一個個都是武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沒有人管理約束是不行的。比武擂台是完顏康叫人親自辦的,找的地方是以前貴人的獵場。這地方空曠,草皮也冒出芽來,一眼望上去也是嫩綠一片。而周圍呢,他叫人在幾個好的角度,設立的帳篷,最大的帳篷視野也最好,那是給‘裁判團’設立的。裡麵甚至是休息的床榻和出恭洗浴更衣的房間都帶著的,裡麵容納十多個二十多個人都是輕鬆的。邊上又分彆有幾個小帳篷,也是給‘主辦方’提供的。周圍剩下的其他地方,暫時空著呢。也不能劃分說,這裡是丐幫的,那裡是少林的,那邊是全真的,要真這麼乾,那不也用乾彆的了,隻為了爭搶這個觀賽的位置,就能無休止的打下去。
完顏康也是壞,主意又多。地方設起來之後,叫林雨桐特地給這一片布置了陣法。所以,你彆看這裡是野外就大意了。這一片獵場周圍可都是林子,但這林子裡加了陣法,你進去就彆想出來,在裡麵繞吧。按照陣法的提示往出走,那出來的地方一定是主辦方開的入口。否則,你就在裡麵繞吧!反正,不經過我們的允許,仗著自己的武功高就隨便想入場,彆說他們這些菜鳥,便是五絕,那也做不到。
每天都有人進去嘗鮮,然後毫無意外的,在裡麵轉悠上三五天,實在扛不住了,就灰頭土臉的出來了。可人出來了,個個卻對主辦方沒那麼抵觸了。因為人家真就一視同仁,不管是哪門哪派的,出來之後說了裡麵的遭遇,情形也都差不多。每個人都踩到裡麵暗|器過,但這暗器都是木棍子圓頭,上麵還包著棉包,這是為了防止傷人的。棉包裡怕是有某種機關裝著油漆,不撞沒事,一旦撞了油漆就塗到被撞的位置了。所以,人就更驚懼了。有些人沾染紅漆的位置在要害,有些人出來渾身上下沒被紅漆染的地方都不多,這要是木棒子換成了利器,想想看,根本就沒人能從裡麵活著出來。
好些人之前就說,這所謂的貴人不安好心,要把武林勢力一網打儘雲雲。這不是胡說嗎?人家真要這麼乾,隻敞開了叫你們往裡麵撞,這不得!得一批一批的死呀。可人家沒有!叫你們到入口去,沒幾個願意的,都是隨心所欲慣了的,就是想從哪裡進就從哪裡進。結果撞進去了,按說就是死在裡麵的,也是與人無尤。可人家還是手下留情了,不說殺人了,連傷人都沒有。木棒上綁著棉布頭……算是仁至義儘了。而每入一個迷障,必有路牌指示,引導你走正確的方向。甚至都在裡麵餓不著,因為你會發現,裡麵的樹上掛著乾糧和水,還有勸導的木牌,告訴你吃的喝的都是乾淨的,回頭是岸吧,等裡麵的吃的喝的都消耗完了,就得受罪了之類的話。
因此,從裡麵出來的,也多是哈哈一笑了事,便是狼狽,也沒人笑話一說。按照江湖人的思維模式,有機會殺他們卻沒殺,甚至算是處處小心照顧,這是什麼?這是情分。
人家這麼尊著你,你不能給臉不要臉呀。
反正你捧著我,我也樂意捧著你。
一個個都開始願意按照人家的流程走了。出現爭端,不私鬥。若有人想私鬥,都有人上前勸導,告訴他們正常的程序是什麼。
不就是比武擂台嗎?去就去!
這去了之後,當然有人主管了。進門的時候先得說清楚,你是來看熱鬨的還是來比武的。若是來看熱鬨的,請走中門,若是來比試的,請走左側門。
左側門邊上,是一處類似與門房的屋舍。裡麵內間外間,收拾的跟衙門的班房似的。裡麵也都是十來歲的小姑娘,一個個清爽利索的很。笑語嫣嫣的給做登記呀。
這是誰跟誰因為什麼要比鬥的,你們各自都是跟誰來的,有沒有同門或是朋友陪伴,若是中途出了什麼意外,咱們原則上是不負責的。所以你們得簽字畫押。等把需要了解的都登記好了,人家姑娘們又笑著提示:也不用太緊張,咱們有評判的高手在,一般不會叫有性命之憂的。
這些人還不服,誰能給我們做評判,臉也未免太大了些。
這些姑娘還是那副很和善的樣子:“到時候就知道了。”
而那些去看熱鬨的人,你想就這麼隨意的進去,那也是不成的。中門那裡,人家不說登記,隻說是站著多累啊,咱們這裡有座椅的。登記了,給個手牌,拿著手牌,進了裡麵,能在賽場入口的地方,領個板凳。坐著的,可以享受免費茶點的待遇。
當然了,你要是願!意全程站著,那也成啊!請吧!
誰不要麵子的。
人家都有凳子坐,坐在那裡吃著喝著高談闊論的,到了我這裡就站在邊上跟人家的跟班似的,也不好看呀。行!那就登記吧。
不過是問一下閣下高姓大名,出自哪門哪派,師承何人,今年貴庚,有無婚配,兒女幾人?父母高堂可還建在?籍貫哪裡?家裡有兄弟姐妹幾個?
問了就好了,問完就給一個寫著曲裡拐彎什麼符號的牌牌,拿著這個牌牌,可領到一個同樣用油漆標記著一樣符號的凳子。進去的時候用牌牌換凳子,出來的時候拿凳子換牌牌。
另外有溫馨提示:不能拿凳子做武器,若是損毀是要罰沒銀錢的喲!
這樣一操作,連林雨桐之前隻登記比賽人員,會有漏網之魚的那個漏洞也補上了。畢竟,不是人人都上台,但來了一遭,不進來看看,那你來乾啥來的?
所以,隻要是來了,就基本不存在漏掉的。
進來比武的人,上了擂台,下麵一片叫好之聲。而擂台邊上,站著一個姑娘,這姑娘清麗脫俗,但臉上卻帶著幾分冷冽。你們要是好好的比試,那便什麼好。贏了的不借機對對手痛下殺手,輸了的也會借著人家饒他的機會絕對反擊,都好好的遵照比賽規則,那沒事,怎麼上來,怎麼下去,就完事了。若是有那不知道好歹的,想取對方性命的,都被那姑娘給製住了。那姑娘是個用du高手,暗|器高手,雖不下手要人命,但卻能迅速的將人製服。然後誰違規,誰會被取消比試資格,會進入人家的‘黑名單’,以後將被視為江湖眾人得提防的對象。瞬間給劃入到對立麵去。至於那打的難分難解的那種,怎麼判斷高下,眾人會發現,今兒出現的是洪七公,明兒或許是一燈大師,後兒便是黃藥師,偶爾也會蹦出來周伯通。
那你說,這些人給你當裁判。若是裁決出來的結果你都不服氣,你能服氣誰?不服來戰呀!這些裁判分分鐘能收拾的你懷疑人生。
對外的公布的比試時間是四月,結果這從二月開始,就陸陸續續的到了。街市上一片喧鬨。那些有背景的,比如全真教,人家可以去城裡的道觀。本來就是一家的!像是少林,不知道有多少寺廟願意接待。再如丐幫,人家是有分舵的。
至於其他的幫派,人多錢多的,可以直接在城!城裡城外租的院子,錢多人少的,客棧上甲字號客房,隻管住。還有那錢少人少的,就是一般的客房住唄。
好些百姓家也有空屋子,偏不敢租給這些江湖人住。怕錢要不來。怎麼辦呢?想要掙錢,小老百姓的智慧也是無窮的。他們開始三三兩兩的組團了。這張三王五二麻子三人,可以集中到張三家住,然後把王五和二麻子家給空出來。房間連同柴房都拾掇妥當,掛著客棧的招牌,這不就把生意給做起來了。這種屋舍便宜,其實還挺受歡迎的。若是遇到不給銀錢的,可以去專門的地方告的,自有人出來給主持公道。
雖然說不給銀錢的少,但這還真有這樣的人。又怕還有人被惡人威脅,便是被欺負了也不敢言語。怎麼辦呢?每天都有一個個五人小隊,分區管一片。每天都上門察看,你家住了幾個人,都是誰誰誰,登記在冊。不定期的上門查問,若是遇上那種沒錢的,主辦方會幫著支付了。然後給安排免費的住處,隻是要幫著維護比賽場的秩序,以抵吃住的費用。
這麼多的強人,愣是被管住了。這第一屆挑刺的多,等到了往後成了成例了,規矩立起來了,就挑刺的自然就少了。
當然了,這也跟林子的迷陣,連同五絕坐鎮有關。
恩威並施,高手坐鎮,敢挑刺的真不多。況且,大的幫派都老老實實的,小幫小派的,你們鬨什麼呢?
而這大的幫派,全真七子這回倒是來全了,但是上麵還有個不靠譜的師叔。關於周伯通也默認丐幫是第一大幫這事,全真教上下私下裡多有抱怨,但內裡是不敢說的。
丘處機更是道:“師叔那性子,他那是老糊塗了。”
“師弟!”馬鈺麵色一沉:“那是師叔,怎麼如此誹謗?”
哪裡是誹謗?分明是事實!丘處機對彆人不見得給幾分臉麵,但對掌教師兄,還是很給麵子的,隻拱手道:“是我失言了。”
也難怪丘處機心浮氣躁,這一路上受到的待遇已經很說明問題了。以前,全真教主要在亂象橫生的shandong、河bei兩地傳教,上上下下基本都是教眾。到哪裡不是眾人捧月,待他們猶如待神明。可如今呢,自從進了這地界,境遇跟之前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彆。
這也難怪,如今正是春耕時節,百姓都急著領種子,種地去了。有點富!裕的勞力,還得去修灌溉用的水渠和河工堤壩。去了好啊,去了當天就能領口糧的。這青黃不接的時候,最是難熬,有了這點糧食,一家子就不至於餓著。隻要不餓死,日子終歸是有盼頭的。因著這個緣故,也沒什麼女人不能拋頭露麵的說辭了,都是家裡的婦孺在耕地,男人大多都是去修水渠堤壩去了。便是健壯的婦人,也有去乾活的,人家衙門不僅要,還給表彰,隻要乾的好,還多給幾尺布。彆說村頭路口有閒人了,便是連三歲小童都不怎麼見,要麼在家照看更小的弟弟妹妹,要麼就從地頭撿了蚯蚓蟲子拿回去喂雞鴨。更大些的,便是拔野菜收拾野草。這野草晾乾收拾好了,衙門也收的,十車的乾草,就能換一家人在惠民署免費看一年病的資格。誰能保證一定不得病?
於是,家家都叫孩子把這件事當正事來辦。本來惠民署就是免費醫療的,但這用不值錢不費事的東西來換,大家都開始珍惜。而且順便把給牲口的輔料就換回來了。
馬匹的飼料好點,但像是牛啊羊啊騾子這些東西,到了冬天,要是靠著豆子這些喂,都得餓死。如今就叫各家攢起來,用的時候分批去拉就行。
如此一來,下到三歲小兒,大到八十歲老嫗,都有活乾了。求神拜佛求的是來世,可也先緊著這一世把日子過好吧。因此,求神拜佛的人少了,聽那些玄之又玄的經文的人便也不多了。大家都務實了,知道隻要下功夫,這就餓不死,不求神拜佛了,這些和尚道士也沒人太那麼當回事了。從家門口過,人家會客氣的問候一聲,然後……然後擦肩而過,還有活要乾呢,耽擱不得。
這本來就夠憋氣的吧,進來中都城,更是如此。以前多少王宮貴胄將他們奉若上賓。人還沒到,就先把彆院客院都收拾好,隻恭請他們入住。然後生活上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可如今呢,來了之後,沒人搭理。隻有一些江湖人,客氣的打招呼。有那跟全真不睦的,說一些丐幫第一大幫的話故意氣人,一些靠著全真的人呢,又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言語中多有攛掇,什麼他丐幫憑什麼做第一幫派這樣的話。可誰都知道,真心的少,站在高處看熱鬨的多。
這沒有人請就算了,還得自己找客棧。可好的客棧上房一次性也提供不了那麼多,還得分開住。沒有人主動說讓讓還是彆的,不是沒人想巴結。而是一旦入住,便有人上門登記。登記完!完了之後你要是再想換住處,那人家還會問,什麼原因換的?換到哪裡,得兩方同時在場,保證弱方不是被脅迫的。你說都是江湖上有麵的人,這多難堪的。
於是,全真教便隻得去如今不怎麼興盛的道觀去住了。那地方真挺好的,門庭冷落也才是這一年工夫的事。屋舍啥的比客棧還要好些。但這灰溜溜的回自己的地盤,到底失了顏麵。
住過來了,帶過來的弟子就得幫著操持。至少吃穿用得采買吧。
豆腐坊的豆腐,被少林給預定了,第一撥上去就沒買到。吃素的嘛,這個時節能有什麼菜色?豆芽算是一種吧。可這東西如今最緊俏,吃素的吃葷的都愛這一口新鮮的,奈何?
這裡又不比江南,二月已經草長鶯飛了。中都的二月,柳樹掛了綠,草色遙看泛了青,就是頂好的了。連個野菜都沒。
隻買了些醬菜鹹菜酸菜乾菜,湊活著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