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那句話。”莫愁很快的隱下嘴角的那一絲笑意,“那是人家的家務事!道長問我是非要辯解,推脫那兩人是否真實父女關係……我隻能說,我確定,那兩人確實是父女關係……”
這話一說,眾人嘩然。
李莫愁垂下眼瞼,不再言語。
可大家各自都有思量了,這是啥意思呢?難道真是有那違背人倫之事?
好容易找過來的郭靖本來想擠過去跟他的師傅們說話的,但剛才那局勢,他也不好插話。如今眾說紛紜,多數人是不信有那違背人倫之事的。更多則是覺得這些辦事的姑娘年輕,許是識人不清而已。
但他是知道的,李莫愁這個主公的內侄女,辦事是極為靠譜的。做事踏實又利索,從無私心私論,最是公道不過。她說一那便是一,她說二那一定就是二了。她說那兩人是父女,那便一定是父女。
為什麼一定得質疑莫愁姑娘錯了呢?難道不會是全真教的那位兄弟看錯了。再者,便是真有什麼齷齪事,像是那位姑娘被點了那樣穴位的事,全真弟子在這麼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未免也有些太過分了。可有想過那種事不管是真是假,都將有損人家姑娘的清譽。
因此,他便出言道:“莫愁姑娘是怎樣的人,大家許是不儘知。但問問這中都城的百姓便知道了,她最是信義之人。”
莫愁的信義之名,全是跟龍兒在市井裡混跡出來的。兩人跑到外麵玩,看雜耍聽說書的,更有那變戲法的,叫人看的迷障。李莫愁玩心未泯,跟人家變戲法的打賭,結果不通其中關翹,比試輸了。有意思的是當時比試的時候下的那個賭注,變戲法的說,我是江湖飄零之人,我這麼四處飄零混一口飯吃也就罷了,隻是我那老娘年邁了,如今病倒在客棧。我若是留下吧,在一個地方呆著,時間長了,我這手藝大家看的就沒新鮮感了,也就賺不到銀錢養活自己和老娘了。我要是贏了,麻煩姑娘替我照看我老娘,我是每月回來一次,家中不能無人照看。莫愁也說,我要是贏了,你便把戲法教給我。變戲法的當時也是一句戲言,看穿著就知道這是貴人,想著說的可憐,不管輸贏,貴人賞些銀錢,叫他度過眼下的難關也好。現下沒個娛樂,這樣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不知道多少人過來湊熱鬨做見證。最後莫愁輸了,變戲法的隻說,給些銀錢給母親瞧病便是,再不敢麻煩的,不要當真。莫愁又是個!個執著的性子,答應了怎麼能反悔呢。拿銀錢在城裡的給買了個帶鋪麵的小院子,又專門把那老太太接到府裡,叫林雨桐幫著給瞧病開藥,三幅藥下去,那老太太腿腳利索的能攆兔子。病好了,母子二人不肯受人恩惠。莫愁是非給,當時就說:女子立世也當信義為先。
於是,那變戲法的母子都留下了。也不變戲法了,開了一間小茶館,日子也勉強過得。那老太太跟著兒子天南海北的跑,人情冷暖見的多了。為人又最是機變通達。那麼一間茶水鋪子裡,見天的說莫愁的好,把當日打賭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越發演繹的不得了了。時間一長,這莫愁的信義之名便傳了出去,乃至在中都到了人儘皆知的地步。還有人說,生女當如莫愁女。
這會子,聚集在這裡的都是江湖人。也基本都是從各處趕來的,中都本地人,除了丐幫的,再也沒有彆人,因著這裡麵牽扯到全真,丐幫隻是先看著,並不插話。因著他們一插話,本來可信的事情,在全真看來也是刻意的針對他們。因此,沒一人發言。
反倒是客棧的掌櫃,聽說這姑娘就是莫愁的時候,頓時眼睛一亮。他聽過莫愁的名聲,但卻不知道莫愁長什麼模樣。如今人家說這是莫愁姑娘,他馬上接話:“莫愁姑娘的話一定是真的……”他看向趙誌敬,不由的朝莫愁的方向避了避,“那位住在甲字號上房的何姑娘,我們隻知是身體不好,在屋裡歇著的。姑娘家在客棧,她父親不放心,鎖了房間的門,這個我們也是知道的。再者,那位大爺對這姑娘其實挺好的,每天會過來一趟買些吃食叫夥計送熱茶熱水進去,也沒渴著餓著,再說了……每日過來攏共前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離開……所以這位道長說那什麼穴位,我們也不曉得……”
言下之意,若是真有齷齪,為何不見住在一起。你說點了什麼穴位就點了什麼穴位,誰能作證?再則,難道就不能是那姑娘被壞人點了那樣的穴位,姑娘她爹不好解,所以才把姑娘那麼安置著。這種可能就真的沒有?
乾啥老把人往壞處想。
他這麼嘀咕,但後麵的夥計不敢說話,還把腦袋往回縮了縮。掌櫃的不知道詳細,沒進客房見過那當爹的對女兒,他是見過的。說實話,那眼神確實是不大對。但確實是每次呆的時間都不長,這卻是真的。
掌櫃的說的話,聲音不大,但這柯鎮惡的耳朵非比尋常,聽了個一清二楚。邊上!上沒聽見的朱聰幾人就問了,那人說啥了?
柯鎮惡呢,是除了眼睛不好,彆的都挺好。不光是耳朵比旁人靈敏,那說話的聲音也比旁人大。又是那麼一副耿直的性情,饒是沒有刻意大聲,但他的小聲說話聲,也著實不算是小的。他那麼一重複,周圍圍的可都是習武之人,五感本就敏銳。林雨桐離的這麼遠,都隱約能聽見,她還專門重複給四爺聽。然後周圍就沒人敢擠了。這麼遠能聽的這麼清楚的,都是不是泛泛之輩呀。對高手還是要有基本的尊重嘛。
托了柯鎮惡的福,很多人都聽見了,然後聽見的告訴聽不見的,這不都知道了。
哦!原來這事情……也可能是全真教的弟子弄錯了嘛。
這個大家就比較好接受了,總比有違人倫這點好吧。
郭靖還在一邊說:“是啊!許是弄錯了,誤會一場而已。”
趙誌敬當然就不認這話,看見跟在掌櫃的身後的夥計往後縮,他抬手就指:“掌櫃的哪裡能事事親為,知道的也不甚詳細。問問他……”
夥計當然不能說實話了!他得靠著掌櫃的吃飯,又不是靠著不知道哪裡來的道士對吧!於是便道:“我們隻管給客人送吃的送喝的,裡麵住的是女眷,我們怎麼好唐突。這位道爺還是饒了小的吧。小的當真就是做好本分,彆的一概不知,隻曉得那姑娘叫那老爺義父,那老爺叫那姑娘阿沅……”
義父?
不是親生父女!那怎麼就不可能出現齷齪事了?
趙誌敬就這麼跟王處一低聲說了一句,丘處機聽了個清楚。他便道:“既然不是親生父女,咱們自當要把事情弄清楚。若是有誤會,咱們向這位莫愁姑娘賠禮。可若是其中有隱情,難道要看著無辜女子遭難?”
這麼說看似有道理,其實無理的很!
這種事情,你非得把人家姑娘找出來,不管有這種事沒這種事,你想過這姑娘以後該如何自處沒?饒是對何沅君之前甩鍋的行為有些不滿,也覺得這姑娘當真是倒黴的可以。
但這事你不能怪李莫愁,人家把這事說成家務事,就是替她擋了一下。當以兩人的關係,這位沒推波助瀾,這都已經算是寬宏大量了。你還指望她如何呢!
結果彆人還沒說話,江南七怪倒是說話了。一個個的響應丘處機。柯鎮惡更是擲地有聲:“所謂正義,那便是不容罪惡。!。見到惡事,豈有不管之理?”
把郭靖急的,一聲聲的叫‘大師傅’,反倒是柯鎮惡這急脾氣,大庭廣眾之下更不容許郭靖違逆,嗬斥道:“你知道什麼?莫不是跟那小妖女在一處的時間長了,也被移了性情!”
這麼當眾來一句,郭靖不是很在乎的。反正師傅們罵他,罵著罵著就習慣了。可早就跟來,隱在一邊沒近前的黃蓉當即就不高興。什麼小妖女,什麼移了性情,她冷哼一聲,擠出人群,身影如煙一般飄進了客棧。
龍兒站在她爹的肩膀上,站的高看的遠嘛,彆人沒注意到黃蓉,龍兒注意到了。順勢騎在她爹的脖子上,低聲跟她娘咬耳朵,把事情說了。
林雨桐跟四爺對視一眼,心道:這事是越攪和越亂了。
可不是越來越亂了嗎?
以黃蓉的武功,進去之後找到何沅君的房間簡直輕而易舉。從窗戶上跳進去,何沅君正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睜著眼睛,眼淚都把枕頭打濕了。
黃蓉一瞧,這姑娘還真是被點穴了。這次點穴點的更徹底,渾身都不能動彈了。
而且這穴位吧,確實是有點那啥。
她就過去,低聲道:“外麵的說話聲,你都聽見了吧。”
這房間正好臨街,是武三通特意選的,能避著人進出的房間,臨著街道的二層是最好不過。窗戶哪怕是關著的但也聽的到外麵的嘈雜。誰說了什麼,何沅君在裡麵聽的很清楚。
她現在是後悔不迭,當初就不該自己逃走。若是不走,也不會鬨的人儘皆知。更不該看見一個道士,就相信那是好人。如今,聽聽那話,這哪裡還有自己的活路?
黃蓉何等樣聰明的人,豈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便道:“姐姐,我也不問你的事,但我想……叫他們平白這麼糟踐你的名聲,終歸於你有什麼益處呢?”
何沅君看向黃蓉,不知道她是誰,更不知道她想乾什麼。滿是戒心的看著,後悔當初沒答應那位夫人的。若是當初留在那裡,叫那位夫人直接去信給一燈大師,說不得事情已經解決了。也不至於到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黃蓉也不在乎對方信任不信任,隻低聲將她的主意說了,然後便道:“想來他們也快找來了,我解了你的穴道,能不能救你自己,把名聲洗刷清白,全在你自己了。”
話一說完,就聽到外麵有腳步聲。
!這腳步聲黃蓉熟悉的很,正是靖哥哥的七師傅,越女劍韓小瑩。
她伸手快速的給何沅君解了穴道,然後就直接翻身上了房梁,將自己的氣息完全隱藏起來。韓小瑩的武功也就那樣,還真不是黃蓉的對手。黃蓉在她的麵前想藏身,輕而易舉。
何沅君本就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性子,發現穴位被解,馬上運轉起內力。她本也是會些拳腳功夫的,如此不外是叫人覺得氣血順暢而已。等手腳活動開了,迅速下床,拿濕帕子擦了臉,儀容收拾乾淨,卻並沒有隱藏哭過的痕跡,隻坐在床沿上拿著手絹擦淚,發出低低的飲泣之聲。
韓小瑩在外聽見了,趕緊就擰開那破鎖子,一把給扔了,推門就進去。卻不想把裡麵那姑娘嚇了一跳,驚的從床上坐起來,滿眼的懼色。
黃蓉撇嘴,這姑娘也是個厲害角色,這做戲的本事當真是一等一的。瞧那被嚇住的樣子,換做自己,自己也得被她給騙了。
韓小瑩可不就被騙了嗎?見嚇到人家姑娘了,忙道:“姑娘莫驚!我不是壞人!”
全真道長要弄清楚事情,也不好一擁而上破開人家姑娘的門,就叫自己上來了。也是自己心急,就這麼直愣愣的闖了進來。她忙道:“我是來救你的人……”
“救……”何沅君一臉迷茫,繼而問道:“難道陸郎知道我被父親關著,叫女俠來救我了!”
韓小瑩:“……”事情好像跟預想的不一樣。
這姑娘問了陸郎,叫起父親又無半絲勉強,這……怎麼也不像被強人如何呀。
但這話不好跟人家姑娘說,不管怎麼樣,得叫這姑娘下去一趟,說清楚了,對這姑娘的聲譽也有好處。她便說:“姑娘先跟我下去……”
“下去?”就見這姑娘跟受了驚嚇一般,驚恐的道:“我知道了……你們就是下麵汙蔑我的那些惡人……”說著,又大哭起來,“你們如此惡意猜度,分明是沒給我活路,這會子又裝什麼好人……”
聲音又尖又利,外麵聽的清清楚楚。
這就很尷尬了!
全真教人麵麵相覷,都看向趙誌敬。趙誌敬有些慌,怕那姑娘把當日他替人家解穴,手卻流連不去的事說出來,忙道:“這姑娘是被脅迫的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