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將南宋的朝臣的口味都打聽的一清二楚,可南宋那麼多人罵新宋的趙畇數典忘宗,可誰真正見過趙畇,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喜好什麼,擅長什麼。
細細想來,隻知道年齡經曆,彆的一概不知。
南宋人人稱他已經被蠻夷化,可這蠻夷治理出來的天下,一路走來,卻處處能聽見讀書聲。孔孟老莊,他不局限於某一學派,難道這便是蠻夷嗎?
到了燕京,深眼窩高鼻子黃發藍眼的人他就瞧見四五個,這些人在街上來往自由,除了自家這些外鄉人,誰也沒露出好奇來,可見這是常見的。
這叫他心裡難免不得勁起來!來,當天晚上高創軟臥依舊沒休息好,但卻急著遞出國書,等著接見。
四爺沒叫人家等,這邊收了,那邊就將人請了過來。
這次沒請兩位副使,但就喬行簡一人被帶進宮裡。
這一進宮,喬行簡就覺得很有些不適應。因為在宮裡行走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內侍。仿若是進了大戶人家,進出的都是家丁。當然了,這些‘家丁’不是一般的家丁,隻看衣著,分為兩類。一類是勁裝,一類是長袍。兩種人各司其職,互不乾擾。
這一路進去,便是內宮。
內宮之中,沒有男子,帶路的是幾個看起來格外壯碩的女子,但行動之間並無女子的瑟縮,反而應對得宜。
內宮的宮殿不多,但多是開著的。很容易看的出來,很多地方都是招待內命婦的所在。至於宮內的園林,確實有些可觀之處。轉過兩道宮門之後,後麵便一點也不像是宮殿。遠遠的能看見一湖泊,但胡泊的沿岸,除了小路之外,都是大片的田地。哪怕是被積雪覆蓋,也看的出,確實是種莊稼的田地。那積雪下是秸稈,秸稈之下又是什麼?
他一時好奇,便停下腳步蹲了下來,扒拉開看了看,竟是菠菜,葉子肥厚的很。許是因為護的好,微微有些被凍的痕跡,卻想來不影響口感。
他站起身來,有些尷尬。那領路的女子並不以為意:“這是官家和娘娘種的。”
喬行簡心裡便道:倒是會做姿態。
皇帝親耕,皇後養蠶,曆朝曆代都發展成禮節了。可誰見過皇帝真的耕地,皇後真的養蠶的。
他笑笑也沒言語,伸手抓了一把乾淨的雪,把手上的沾染到的塵土洗去,便跟著繼續前行。那女子也不多做解釋,在前麵繼續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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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不像是皇宮,沿著‘鄉村小路’往前得走了有二裡路,便到了湖邊。湖邊站著個披著大氅的少年,麵帶笑意的站著。
大氅是狐狸毛的,也算不上是多貴重。又見這小童身邊沒帶人,便心道,這怕是伺候的童兒。
女子在看到恒兒的時候就退到一邊,喬行簡這才走過去。恒兒見他沒有見禮的意思,心知怕是沒認出來吧。便也不說破,隻笑道:“喬丞相請吧。”
沿著曲著的小橋,一直到了島上。
島上倒是遍植果木,順著清掃乾淨的路麵一路,就瞧見果園深處的院落。到了門前,也不過是小小的一個庭院。蓋的!的齊整一切,門前又散養著的母雞在雪地裡扒拉著找吃的。從大門進去,繞過影壁,上了遊廊,直通正廳。
正廳裡沒人,才落座,一個容色殊麗的少女一身家常的衣衫端著茶盞出來,“喬丞相請喝茶。”
喬行簡不由的多看了這少女兩眼,這樣的容色便是官家的新寵閻貴妃也多有不及。看她行止之間,貴氣端莊。可看衣著首飾,又似乎太簡。一時間,他也鬨不清楚對方的身份。
卻聽之前帶路的小童問那姑娘:“那邊還沒完嗎?”
“快了,馬上就來。”這姑娘這麼答。
兩人熟稔的很,說的‘那邊’是哪邊呢?
手裡的茶還燙著,外麵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簾子掀開,一個一身藍衫的男子走了進來。這男子看容貌,三十歲不到的年紀。氣質溫和沉凝,一邊進來,還一邊拍打身上的土。
他起身,正想著這人是什麼人,在這裡這般的自在,甚至有些隨心所欲。
就聽那上茶的姑娘已經迎上去,叫了一聲‘爹爹’,然後又問:“我娘呢?”
“你娘馬上來。”四爺說著,就看喬行簡,彆說,這老頭五十上下了,可姿容賣相依舊算的上是上上等的。他打量了一眼,就道:“久等了。”然後徑直往主位上一坐。
喬行簡驚的差點扔掉手裡的茶碗,蹭一下就起身,馬上行禮:“外邦之臣喬行簡叩見官家。”
四爺沒起身去扶,隻看了恒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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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兒便笑著將人扶起來:“喬丞相請起,地上涼,如今這天寒地凍的,更是受不住的。之前太醫的脈案遞上來,我看過了。說是大人身上的濕氣重,得好好調養。在燕京彆的好處沒有,隻這暖炕,對老寒腿,是最有好處的。”
言語殷殷,格外的親近。
喬行簡這才意識到,這小童是誰。
此刻再看著小童,全不是十歲上下的樣子。脫了外麵的大氅,裡麵也不過是最普通的棉布袍子。而這孩子,在扶起自己撒手後,卻坐在主位的次坐上。再想想上茶姑娘那一聲‘爹爹’,他渾身還是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這便是新宋的皇子和帝姬吧。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
趙宋皇室羸弱,後宮女人弄權,前朝奸臣權臣頻出……他一直以為,這才是南宋朝廷內在真正的危機。可如今再看……這依舊是趙宋皇室的後裔,可卻英!英姿勃發,一代雄主。加之後繼有人……難怪有人說,趙氏中興,隻看新宋。
四爺假裝沒看見他的失態,勸了一遍茶之後,才問起了這一路上:“是陸路還是水路?可還順利?”
喬行簡不知道這位想從自己的嘴裡知道什麼,說話便格外的謹慎:“原想著走一段水路,再走陸路的,沒想到到了北地,這一段運河反而比南地更通暢。”
對河流的治理,這十年是花了大工夫的。
四爺順勢便說起了每段河段的情況,一項項數據說下來有理有據。喬行簡不由的駭然。臨安的護城河去年清淤的時候,下麵也來報了。自己還親自去工地上看過,可看過也僅僅是看過,他哪裡記得住這些。而這位帝王,卻把這些能說的一清二楚,甚至話語裡,還帶出很多話來,“……如今運力是暫時夠的,但這往後,河麵還得拓寬……”包括哪一段從哪一塊過,流經哪個縣哪個鎮,在哪個村的哪個方位,修建碼頭等等,到時候這土地的征收怎麼樣一個試行辦法,都有說了一些。雖然不詳儘,但也叫他一腦門子汗。
說的越多,他自己就不由的帶出南宋的情況。當然,圍繞的還是運河。
而四爺對南宋那邊的河段,也早做了規劃。阿恒轉身去了書房,從裡麵拿出圖紙來給展開,四爺就叫了喬行簡到身邊來,指著這一段段的河流,哪裡是個什麼情況,應該怎麼做,還時不時的征求一下喬行簡的意思,問一些類似於‘喬公以為如何?’‘可有更好的方略?’‘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被這麼一引導,喬行簡也不由的就想了,如果事情能這麼辦,那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查漏補缺的。他說著,那邊恒兒在邊上鋪紙記錄。心裡卻道:爹爹原本想的要比這些人周到的多,卻故意留下一點瑕疵,叫他們這樣的挑出毛病來補充進去。想來,為的便是這些人的人心。用娘的話說,這叫‘主人翁’心態。叫每個人把這事都當成自家的事來辦。就如同這位喬丞相,之前還拘謹的很,心裡提防著。結果說到正事了,爹爹又一個勁的拉他進來,他轉眼便換了角色,順著這個思路說了下來。
兩人說的還挺投契,被自己爹爹引著,從書案上引到餐桌上,讓坐便坐,坐下便說。
林雨桐沒言語,把菜一樣樣的擺在桌上,要吃飯的時候,那邊才停下來。
喬行簡看著正在擺碗筷的女人,嚇了一跳,趕緊起身:“娘娘安。”他也看出來了,這!小院子,是人家一家四口生活的地方。並沒有伺候的人跟來的跡象。那麼,這飯菜必是出自這位娘娘的手。
“喬大人坐吧。咱們邊吃邊說。”林雨桐將碗筷擺手,那邊龍兒已經端著湯過來了,放在桌上隻嚷著香,還讓喬行簡:“喬大人一定得好好嘗嘗。我娘昨兒知道您來了,便已經燉上這道菜了。”
昨兒做的倒是不假,這道菜是佛跳牆,算是地道的南菜。
喬行簡渾身都不自在了,飯菜上來,他很有些如坐針氈。大圓桌,沒有主次之分。而且男女同席,並沒有分開坐。邊上更沒有伺候用飯的。
一頓飯吃的雅雀無聲。
吃完飯,果盤端過來。龍兒將碗筷碟盤撤下去,喬行簡心說,正題來了。
四爺確實說正題了,他問說:“喬大人對新宋南北一視同仁取士怎麼看?”
喬行簡眉頭輕輕一皺,既然心內一歎:“人儘其才罷了。”
“好一個人儘其才。”四爺就說:“南北地域廣闊,管理所需人才怎麼選好似都不夠。說實話,我是羨慕呀。不羨慕南宋彆的,隻羨慕人才濟濟。”
喬行簡信這話:南宋有稻米,新宋也產稻米,據說產量還不低,品質也不錯。南宋有絲綢,新宋有上等的棉布。南宋有瓷器,新宋自己燒製的瓷器也彆有韻味。
若說是有差距,那真真就是在人才上了。
四爺見他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便道:“有時候啊,分則兩害,合則兩利!可世人往往是一葉障目,為了彆人的利益反倒是舍棄了自己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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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行簡一時沒明白這話的意思,心裡正斟酌著這話該怎麼答的時候,就聽人家又說了:“知道喬大人有午間小憩的習慣,如今時辰也差不多了,叫人送你回去吧。”
恒兒便站起來,一副送客的樣子等著,喬行簡趕緊起身告辭,直到被送出皇宮還有點沒反應出來。
回來躺在使館的暖炕上,感受著那湧上來的陣陣暖意驅散了膝蓋上的寒涼之感,心思也越發的清明起來。
合則兩利?
誰和誰合?
趙畇和趙昀兩位官家嗎?
不!不是!一國沒有二君,這必然是得有一人退下來的。所以,一定不是指他們。
那還能指誰?
這位官家說,他卻的是人才。
對於南宋來說,南宋缺什麼呢?缺一!,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