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秋闈是由天子欽定主考官,再有各地州牧及官員分發任務,負責監考。
今年是加設恩科,主考官乃禮部侍郎楊程擔任。國子監祭酒周成恒協理操辦。
楊程不是旁人,正是後宅楊氏的生父。
不過楊程性情孤高,頗有些不畏強權的純臣做派。兼之楊氏當初是被孝賢皇後親自點了,送進太子府的。楊程曾拒絕過,卻沒能推拒掉。畢竟皇家命令難推。正是因女兒被強行送入太子府這事兒,楊程多年來不曾給過蕭衍行好臉色瞧。
當然,這些隻是表麵。外人甚至老皇帝都以為楊程記恨太子,不曾將這一層姻親關係放心上。
這般令人遐想的關係恰恰是最好的。便是有人疑心,隻會覺得楊程與太子不對付。楊程此人性情雖孤,卻並非不知變通之人。有些事情有他在,倒也方便蕭衍行運作。
此次主考官是他,倒是叫人放了不少心。
“爺,李楠和吳越今年將從幽州、雍州過,以幽州、雍州的學子身份下場。”這兩位是嚴先生的愛徒,也是蕭衍行門下學生中最受蕭衍行看重的兩人。
學識紮實,文思敏捷,下了場,十之八.九是解元之才。
兩人才學相當,文風倒是有取向。屆時可能會因主考官的口味而分高低。若是兩人撞在一起,必然有一人要落下。蕭衍行的意思,自然是兩人分兩地科舉。學籍這事兒與一般人來說是難事,但蕭衍行手下人運作一番,充作兩地生員,輕而易舉。
“為何不走涼州?”原本不是定的涼州、雍州麼?
“今年涼州出了一位怪才,保險起見,不要撞在一起。”
說到這個,嚴老先生也止不住感歎道,“此人也算是少見的聰穎。小小年紀,無論是文章還是見識都頗有些見地。心性也十分沉穩難得,針砭時弊,娓娓道來。若非見過本人,知曉他頗為年輕,我倒要懷疑他是官場沉浮幾十年的人物了……當真是少年出英才。”
蕭衍行倒是第一次聽說,涼州這邊何時出了個英才人物?
“何人?”
“似乎就是臨安縣的寒門學子,姓顧,顧斐,才十七歲,也算是天縱之才了。”嚴老先生惜才,若是早早遇上這人,必定收作關門弟子好好教導。可惜到底是沒有這份師徒緣分。
“哦?”顧斐?
蕭衍行倒是升起了些興致,他也是個惜才之人,“如今人在涼州?”
在座各位跟著蕭衍行多年,對主子的未儘之意也算了解。蕭衍行露出了這般神情,必然是對這個顧斐感興趣了。若是人當真是個好料子,趁早收歸麾下也不是一樁好事兒。
心裡有了計較,有些事自有人去做,接近顧斐。
蕭衍行對此次的科舉十分重視,隻要不出紕漏,總能安插幾個人進去。
書房裡一夜燈未歇。
此時且不提,書房的人一夜未眠。王姝住的這個屋子,離蕭衍行的屋子實在是太近了。
三進三出的宅子,說穿了從高空俯視的話,就好似那種攤開的火柴盒平麵。前院其實是個五間門五架的屋子,蕭衍行的屋子在正中間門,王姝則住在了他右手邊。開個窗,就能看到他屋子裡燈火攢動。感覺大聲喊叫一聲,就能引得那位爺開門過來找她。
她倒不是很怕他,就是有點彆扭。感覺自己做什麼都被人看在眼裡。
“主子,你在做什麼?”喜鵲端了一杯茶進來,就看見王姝蹲在軟榻上,正在窗邊搗鼓著什麼。
“沒。”王姝正在試試看能不能把這個窗給鎖了。但是試了半天,這個窗戶總有種鎖不嚴的感覺,“你有沒有覺得,我這屋的窗太大了?”
“啊?”喜鵲不是很懂,“主子鎖窗做什麼?”
因為蕭衍行習慣木屐和筵席製屋子。前院特地修成了筵席製式的,也就是後世所謂的日式榻榻米。窗戶開得大,白日裡是明亮,但夜裡窗戶若是開著的話,腿長點的人能輕輕鬆鬆從外頭翻進來。雖說王姝的寶貝全挪到王家了,但總覺得不那麼安全。
可轉念一想,這裡住著蕭衍行,守衛就肯定沒那麼簡單。於是又隻能作罷。
“算了,沒事。”屋子裡驅蟲做的挺好,難得院子裡這麼多花草,沒有蚊蟲。王姝放棄搗鼓窗戶,又坐回了矮幾旁。喜鵲端來了剛湃過的西瓜。
喜鵲性子較鈍,大多數時候不知道王姝在想什麼。但她人勝在聽話。王姝說什麼是什麼。
新鮮的瓜端上來,清香的氣息立即叫人心情舒暢。王姝攆起勺子,便也坐下來。
說來,西瓜吃了一個月,大部分的西瓜都已經成熟了。
一般來說,西瓜成熟期就是三十天,晚熟品種可以拖長到四十天。但成熟的果實完全成熟以後不能一直擱置在瓜田,會爛掉的。要想長時間門保存,得摘下來處理後儲存。王姝琢磨著已經吃了快一個月,是時候將剩下的瓜都摘下來了。
“趕明兒再去瓜田一趟。”
不過西瓜摘下來以後,最長保存時間門是一個月,短的也隻有七到十天。低溫情況下,加上草木灰處理過能保存的久一些。心裡琢磨著她的西瓜都是時代的稀罕貨,就這麼爛在地裡太浪費了。實在不行,將蕭衍行三分之一的瓜分給他,其他的則尋個機會賣出去。
正好王家就是買賣這些新鮮物件兒的商戶,家中也有渠道和口碑。
盤算了一番後,王姝打算明日就去尋林師傅商議看看。
畢竟往日父親王程錦沒有賣過紅瓤寒瓜,也不曉得貿然推出這個東西,會不會引來不必要的注目。
吃了半塊西瓜下肚,她心裡頭的這點莫名其妙的窩火也就消了。看了眼蕭衍行燈火通明的屋子,她莫名有一種同情他的心理,然後倒頭就睡了。
翌日一早,王姝便去找了袁嬤嬤。
宅子變小以後,找人方便多了。王姝如今找袁嬤嬤,都不用等太久轉幾個人。
袁嬤嬤彼時正在忙,調/教新奴婢沒那麼簡單。要教規矩,還得教她們聽懂主子的話。性子也得磨,不然有些人不服管教。屆時惹來的麻煩,誰也不敢說完全兜得住。
“小君出府這事兒,不若直接去尋爺問問?”袁嬤嬤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小君在爺那裡就是獨一份的,錯不了。
王姝倒是想,但她不確定蕭衍行有沒有起床氣。要是有的話,會不會一怒之下提劍砍人?
“……這不大好吧?”
“有何不好。”袁嬤嬤還挺盼著王姝跟蕭衍行多親近親近的,畢竟這位可是真真兒在寺廟裡住了兩月,沒被主子爺趕走,“小君隻管動作輕些便是。”
王姝半信半疑,但見袁嬤嬤跟她說兩句話就真去忙了,頓時也犯了難。她的瓜要及時處理,麥子也收割上來了。還真就差那麼一日兩日的。
抬頭看了看天,好一個清朗的好天氣。不出門做實事就太耽誤了。
罷了。
幾分糾結,王姝最終還是決定卻看看。袁嬤嬤總不至於害她吧?她平日裡挺照顧她的。
這個點兒也不早了,辰時三刻。
王姝真去了蕭衍行的屋子。手才那麼一搭上門還沒開始敲,王姝就發現了不對。這人睡覺不鎖門的,隻聽吱呀一聲門就這麼被推開了。
王姝尷尬地站在門口,伸頭往裡頭瞥了一眼。裡頭黑洞洞的,層層的沙曼遮擋著光。
大熱的天兒屋子擋的這麼嚴實,都不怕熱麼?
心裡嘀咕,王姝脫了鞋子進了屋才發覺自己想多了。這廝真是雞賊,屋子裡置了幾個冰釜。層層紗幔反倒是擋住了外頭的暑氣,這屋子至少比外頭涼爽好幾度。
可惡的古代特權階級!
王姝掀了紗幔進了內室,還沒張口說話,就被無聲的畫麵給噎啞了。
隻見那素來衣衫整齊的主子爺不知何時起來了,一條單薄的絲綢褻褲掛在腰間門。上半身赤著,高束的發絲散開,烏發如瀑地劈在肩頭、後背。正在洗漱。
他膚白如玉,肌理流暢。寬闊的肩頸呈現出完美的弧度。後背漂亮的肩胛骨因拿毛巾的動作微微凸起,修長的脖子低垂著。後頸的骨骼微微凸起了,骨相仿佛玉骨捏成,一條流暢的背脊順著後背沒入了褲子裡。窄窄的腰與緊實的人魚線……
古時候的人是沒有內衣的,光影中,王姝能清晰地看到那白色蠶絲衣物裡某物的形狀。
真的是,很有本錢。
聽見身後有動靜,蕭衍行慢條斯理地轉過了頭。
四目相對,王姝緩緩地瞪大了眼睛。
反應了三息,某個本錢在灼熱的注視下漸漸地膨脹了,顯露了。王姝的臉一瞬間門通紅,驟然伸出手擋住自己的眼睛:“我什麼都沒看到!你在做夢!我今天沒有來過!”
說完,拔腿就走。
蕭衍行似乎也傻了,保持著姿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臉上的神情雖然沒有半分變化,但卻不妨礙緩緩地低下了頭,看到了什麼整個人都僵硬了。
衝擊不算小,畢竟他自從七歲被人荼毒至十三,心裡的膈應完全壓製了他男人的本能。
有生以來,頭一回。
就在他震驚時,那蹬蹬地跑遠的人又跑回來。垂落的紗幔被掀開一個角,王姝伸了個腦袋進來:“爺,忘了說,我是來請示出門的。你說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的。”
蕭衍行毫無羞恥心的就這麼坦然地站著,靜靜地看著王姝的眼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