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將信給了王姝,王姝快速看完才知道,京城朝堂那邊發生了大變動。幾位朝中重臣聯手為蕭衍行翻案,將證據擺到了皇帝的麵前,逼迫得皇帝不得不鬆口徹查七年前的舊案。如今大理寺已經調取了卷宗,京城的流言傳的沸沸揚揚,朝堂上下都在盯。
王姝心裡一咯噔,憶起蕭衍行近來的忙碌,猜測這裡頭有多少蕭衍行推波助瀾的手段。
“這案子重啟,他來跟我做交易?”王姝還記得,綾人家就是被這樁案子牽連而抄家的。綾人羽會關注這件事她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不去找蕭衍行反而來找她?
王家即便跟蕭衍行關係匪淺,也並不代表她就能代表蕭衍行做決定。
思來想去,王姝答應了。
綾人羽在鏢局裡日子過得挺悠哉的。若非出入有人監視,他倒是跟個回鄉養老的老頭兒似的舒坦。此時看到王姝,眼睛噌地一亮。短短幾個月沒見,王姝仿佛那越發成熟的嬌花,漸漸散發出迷人的清香。眉目之間的青澀淡了,美到瞧一眼便令人心情愉悅。
不過目光在落到王姝挺出來的肚子上時,他偏過頭去,輕輕地嘖了一聲。
王姝被他這一聲給嘖得青筋一凸,懶得跟他打太極,單刀直入:“你要跟我做什麼交易?”
“大姑娘還是這麼性急。”
綾人羽大冷天的還拿著他的折扇,一身花裡胡哨的衣裳絲毫沒顯得豔俗,反而更襯得他與眾不同。他靠左在椅子上,歪著腦袋朝王姝笑:“也不問候幾句,就這麼直奔主題?”
“不然呢?”王姝不曉得這人為何總想撩撥她,明明都知曉她對他沒興趣,“我可沒那閒工夫賠你浪費。”
“真刻薄。”
王姝翻他一堆白眼,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說吧。”
綾人羽被刺了一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又道:“我手裡有個非常重要的線索。”
王姝:“?”
“我的信你不是看過了?”綾人羽見她一臉茫然,歎了口氣,“大姑娘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
“七年前的貪汙案,有個重要的證人下落不明。”
王姝臉上的神色微微收斂,正色起來:“你手裡有這個證人的下落?”
“大姑娘覺得夠資格與你做交易麼?”綾人羽不答反問。
王姝沒說話。
她對七年前的貪汙案沒有概念,劇情中也沒有詳細描述過廢太子被廢的過程。此時綾人羽的話有幾分可信度,王姝不敢肯定。但換個角度想,若不是非常重要的信息,綾人羽也不會拿出來做交易。思索了片刻,王姝沒有給出明確答複,隻是問他:“你想要什麼?”
綾人羽眼睛眯了起來。他手指點在桌子上,難得沒有在這件事上打啞謎:“我在王家也夠久了,是時候放我自由了不是麼?”
“不可能。”王姝一口否決。
呂黎人還在後宮,王家想做的事情還沒達成,怎麼可能這時候就放走綾人羽?不過一條消息,是真是假還不清楚。他空口無憑的一句話就想換自由,未免太小看王姝了。
王姝會否決他也沒意外,順勢又道,“若大姑娘不介意,讓我見那位一麵。”
綾人羽想見蕭衍行,王姝沒意外。要告訴蕭衍行一聲也不是難事,但王姝其實不太想摻和進這些事情裡。她有種直覺,摻和的越深,將來想離開就越難。
不過,這件事還是得管:“……這麼證明你的話是真的?”
“我自然有我的證據。”綾人羽聽得出王姝鬆口了,王姝會答應他毫不意外,“若是大姑娘不介意幫忙引薦,或許將來我會成為大姑娘的助力。”
“你什麼意思?”王姝心口突地一跳,皺起了眉頭。
“大姑娘,越是出身顯貴的人,越看重門第。大姑娘若是運氣不錯,這胎應該會是那位的長子。”
綾人羽雖然被關在了鏢局,但對許多事卻心中門兒清,“那位爺一旦恢複了身份,後宅會越來越擠。王家如今有用,大姑娘才獨得一份尊榮。將來大局一定,那位爺後宅的位置就得騰出來,給各位功臣的女兒孫女。屆時門第的高低,就決定了恩寵的多寡。若大姑娘手頭的助力多,興許路要好走許多。”
王姝瞳孔劇烈一縮,胸腔裡一顆心仿佛被石頭壓住。
她抬起了眼簾:“你倒是想得不少。”
“大姑娘自己心裡明白就行。”他笑了一聲,目光不知怎麼又落到了王姝的肚子上。眼中閃過了遺憾,莫名其妙地嘀咕了一句:“唉,若是當初選的西北方就好了。”
“嗯?”
“沒什麼。”
王姝最討厭這種沒頭沒尾的話,仿佛說的旁人聽不懂就顯得高深莫測。
綾人羽卻沒再繼續說。仿佛隨口一句感慨,說完便換了口吻,又問起這件事王姝到底答應不答應。王姝沒道理推脫,但既然是交易,她總得拿點好處不是嗎?
“你也該讓呂黎做點該做的事了。”
王姝當然知道未來路不好走,但她已經在這條路上,沒可能回頭:“總不能得了好處不做事。”
綾人羽臉色瞬間冷淡,提到綾人黎,他就隻剩下厭惡。
兩人這邊說定,王姝也在一個蕭衍行下山的夜裡,將這件事告知了他。
他聽完後,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震驚。隻是頷了頷首,目光落到王姝有些冷淡的臉色。雖說他不是個擅長男女之情的人,卻對人的情緒變化感知敏銳。往日王姝雖嘴上說著不冷不熱的話,偶爾氣急了還會罵上他兩句,但蕭衍行知曉兩人的心是親近的。
因為親近,所以她才膽大包天,因為親近,所以有恃無恐。
今兒王姝態度沒變,但看他的眼神冷淡了許多。
蕭衍行將一切看在眼裡,趁著王姝進屋去洗漱,指使莫遂去詢問王姝身邊的下人。在得知蕭宅那邊並沒有人來這邊說什麼,王姝這段時日隻見過綾人羽,心中不禁疑惑。難不成是王家人提前得到消息了?
王姝也不是忽然遠了他,而是綾人羽提醒了她。
她差點忘記了。蕭衍行將來是必然會當皇帝的,而她肯定不會進後宮。她不願意一輩子困在後宮中,跟一群女人爭風吃醋。如果必須淪落到那種境地,她寧願死也會選擇跟蕭衍行決裂。最近跟蕭衍行太親密了,儼然有陷入熱戀的趨勢。心裡防線漸漸被模糊,長此以往,不是個好現象。
她首先是為自己活,其次才是為彆人。
王姝心裡警告自己要冷靜一下,麵對蕭衍行時,不得不強迫自己拉開距離。
蕭衍行有些摸不著頭腦,對王姝的突如其來的冷淡感覺到煩躁。他很享受之前兩人的親密無間,那種在某個地方擁有一個歸宿的感覺,讓他一直處於一種愉悅的狀態。仿佛不管在外麵遭遇了多少事,隻要回到這個小院子裡,抱著這個人,他就會感覺到安寧。
他不喜歡王姝的冷漠,更厭煩這種恰到好處的距離:“姝兒?王家出什麼事了?”
“嗯?”王姝從賬簿中抬起頭,“爺為何這麼問?”
“那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他這麼問,王姝立即就知道他感受到她的疏離了。垂下眼簾,王姝沒有說話。有些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懂。說出來,或許蕭衍行隻覺得她老調重彈,無病呻.吟,無事生非。
“沒,”王姝沾了沾墨水,“我隻是在琢磨,是否該將江南織造局倒賣皇家絲織物的事情捅出來。”
要想呂黎出手,江南這邊不能沒動靜。
蕭衍行一雙幽沉的眸子,靜靜地凝視著燈火下神情冷淡的王姝。
許久,王姝都沒有似往常那般抬頭與他對視,他心裡不禁咚地一聲沉下去。事實上,方才開口的詢問,已經是蕭衍行在低頭。王姝沒有順著他的台階下來,蕭衍行便也沒再繼續問。
他斂了斂神色,夜裡沒有留宿,轉身離開了。
門吱呀一聲從外麵關上,王姝才從紙張中抬起頭。
她抿著唇,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些悶。王姝不是個遲鈍的人,也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喜歡蕭衍行的,很喜歡。但是比起喜歡蕭衍行放棄自由,她更在乎自己的人生。人的一輩子很長,愛情很短暫。人心易變,顧斐是第一次,她輸得很慘。而她這輩子,不會賭第二次。
蕭衍行離開了王家,並沒有回蕭宅,而是去到了臨安縣郊區村落的一戶農家。
馬車才到門口,農戶的大門就從裡打開。
院子裡頭一個年輕的婦人提著燈籠,滿眼含淚的看著踏著風雪走進來的俊美公子。雪被風刮得仿佛肆虐的沙塵,月色卻格外皎潔。那站在院子裡的婦人抹了抹眼淚,在俊美公子的三步遠的地方站定。她嗓子裡含著一股沙啞,哽咽道:“表哥……”
蕭衍行緩緩地掀開擋住了眼睛的狐裘兜帽,居高臨下地看著婦人,頷了頷首:“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