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隻需要根據實驗資料,做一些細節上的基礎知識補充。理解能力強的人,應該能看得懂。
“主子,歇會兒吧。”
王姝在寫什麼喜鵲不知道。她隻覺得王姝閒下來以後反而更累了。旁人冬日裡都是養膘熬冬,自家主子大冷天的,身上養出來的肉哢哢掉,“林師傅做了些補身子的湯,喝一小盅暖暖。”
王姝熬得兩眼發黑,心裡不住地感慨,著書立說的人確實辛苦。
最後落下一筆,她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紙張鋪到一邊,才放下了手中的筆。轉了轉手腕,在這沒有電腦鍵盤的古代,她愣是靠寫字寫出了腱鞘炎。
一邊端起湯盅慢慢地喝,王姝一邊想起了蕭衍行。這般便也問出來。
蕭衍行十一月初,忽然收到了龜茲那邊傳來的消息,什麼都沒來得及交代便匆匆離開。自那日以後,王姝就許久沒見他。王家小院的人日日都在眼巴巴地望著,盼著人早點回來。薑嬤嬤更是得了空便會去蕭宅那邊跟袁嬤嬤聊聊,打探打探。
“昨兒莫侍衛遞過話,說是今夜會歸。”
王姝點點頭,忽地想起一樁事兒,蕭衍行的二十四歲生辰快到了。
是的,這廝是大雪天出生,怪不得性情那般冷漠。
往日蕭衍行都甚少會大張旗鼓地過生辰,至少王姝在他後院的這三年,就沒見蕭衍行大辦過壽。除了各地會陸陸續續地有禮送來,蕭衍行提都沒有提過。先前王姝當不知道,如今是聽韓嘯風提過她才知道的。她如今就有些猶豫,該不該表示一下。
“主子若是得了空,給殿下做件衣裳唄。”薑嬤嬤建議道。貼身的物件送出去,更顯親密。
王姝:“……”她從小到大,連隻襪子都沒縫過。
針線活就算了,她現在忙著整理資料,自己睡覺都嫌時間不夠。一件衣裳她能縫到眼瞎。她琢磨著蕭衍行若是有辦壽辰的打算,她去自己私庫裡挑個什麼貴重的物品。若是不打算辦,那就算了。
薑嬤嬤還是勸,語重心長地講道理:“主子既然都想起這事兒,為何不做的漂亮些?奴婢知曉主子不喜歡玩這些心眼子,但這男人的心都是要籠絡的。人與人便是這般,講究一個張弛有度。主子這般總冷著人,日子久了,遲早會叫人冷了心。人在身邊時,就好好的處。”
不得不說,薑嬤嬤這話說的王姝有些發愣。她細細一想,自己確實行為舉止確實頗有些我行我素。高興了搭理人,不高興便冷著人。
想想,她下午去私庫裡轉悠了一圈。
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挑。蕭衍行不缺那點東西,王姝覺得要麼不送,要麼還是送的有誠意些。思來想去,王姝最終答應給蕭衍行親手製作一件貼身物品。衣裳就算了,她做不來那等精細活兒。王姝琢磨著她手頭還有些預料,乾脆給蕭衍行雕一個簪子。
也是去私庫挑玉料,王姝偶然又看到了先前從底下藏寶庫裡拿出來的木盒。這東西她自打拿回來後就沒打開過,此時心中莫名一跳,將木盒帶回了屋子。
她搖了搖,裡頭東西很輕。聽著響動,應該不是賬本就是信。
木盒的魯班鎖看似繁瑣,找對了方法其實不難打開的。王姝稍稍研究一下就能拆。
琢磨了許久,王姝終於將這木盒打開了。東西扔到一邊,王姝撥開散落的木頭,果然在裡頭看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除了信,還有一塊碧玉和一隻小印章。玉和印章嵌在木頭裡,卡得比較緊,晃動的時候聽不見響動。信件蓋在上頭,不厚,估摸著裡頭最多三頁紙。
眉頭皺了皺,王姝打開了信。
果不然,裡頭三頁紙,一張不多一張不少。
王姝展開信件,字跡是親爹王程錦的。好似知曉王姝會打開,他這封信就是以閒話家常的口吻寫給王姝的。信中先是告訴王姝,她是他畢生的驕傲,是他這一生最得意的孩子。諸多對王姝未來的擔憂和拳拳愛意。後麵才娓娓道來,關於王姝母親的事。
王姝的母親劉氏,自王姝四五歲時便病逝了。
因著時間太久遠,王姝對她的印象很淺。依稀記得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子,外人見了時常會看呆程度。號稱清河第一美人。但身體極差,說話輕聲細語,常年纏綿病榻。父親對母親嗬護備至,說話都不會大聲那種。除此之外,對於母親的來處,外祖又是何人,其實一無所知。
信中明確地告訴了王姝母親劉氏的來處——原來,王姝的母親劉氏,乃是荊州刺史劉煜的嫡次女。先帝在世時的秀女,因諸多不可言說的緣由沒進宮,被外出闖蕩的王程錦給帶回了涼州。
王姝眨了眨眼睛,對於自己母親逃跑秀女的身份,感到有些懵。
後麵交代了母親劉氏年輕時,過的並不好。從離開家便一路顛沛流離,吃了不少苦頭。早年曾遇上過不好的人和事,身子也是那時候被敗壞的。後來輾轉遇上王程錦以後才安穩下來。那時候為了懷上王姝,受了很多的苦。生下王姝以後,身體每況愈下。
再後來又趕上了毛氏這白眼狼,諸多緣由之下,愣是英年早逝了。
王姝看到這裡心中有不詳的預感,她深吸一口氣,果然下麵王程錦便告訴她。若是將來王家遭遇大難,她身陷囹圄,可以憑這碧玉去向劉家尋求庇護。若當真劉家遠水救不了近火,也能拿著這印章向鎮國公世子薛長風求一次庇護。
信中並未言明這個薛長風的身份,但王姝敏銳的直覺嚼出這裡麵的彆扭之處。
她娘難道跟這個薛長風還有什麼關係不成?
眉頭緊緊地皺起來,王姝撿起玉佩看了看。玉佩成色不錯,看得出價格不菲。上麵雕刻了栩栩如生的蓮花圖案,背後還刻了小字。葵。若是她沒記錯,母親的閨名裡頭有一個葵字。這個玉佩是她娘的貼身物件。至於這個印章,王姝揚聲喚了一聲:“喜鵲,拿紙和墨來。”
喜鵲就在一旁候著,立即拿了東西過來。
王姝沾了點墨,往紙上印了一下——小篆刻了三個碩大的字,‘薛長風’。
這是一個私人印章。
不知為何,王姝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一件事,王如意曾在信中詢問她是否有彆的姊妹。說是長得與她有七八分相像。王姝長得像母親,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跟她相似的,那隻能是劉家的表姊妹。
心裡有一種詭異的感覺,王姝將東西又收了回去。
原以為這裡麵會放著王家的機密賬簿,畢竟是放在她的私庫裡的。沒想到是這幾樣東西。王姝對聯係自己的外祖家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也不是很想要表姊妹。王家這麼多年沒跟他們聯絡,估摸著便是有那麼一點感情,到自己這也不會剩多少。
至於這個薛長風,王姝不願往太複雜的地方去想,隻能猜測是劉家的親戚或者往來密切的世交。
王姝這邊才想起那個可能的表姊妹,王如意就再次跟這個與王姝有六分想像的女眷碰麵。這是德妃折騰出來的賞梅宴,宴請了不少朝廷有誥命的命婦。
德妃每年總會折騰這一出,仿佛多賞幾次梅花,她的性情便能似梅花一般高潔。
王如意本不想來的,天兒這般冷。她對這些花花草草沒多少興致,更彆提德妃喜歡折騰些酸腐的遊戲。什麼飛花令,什麼傳花作詩。王如意連典故都不知道多少,彆提作詩了。她分位高,旁人倒是不敢強迫她作詩,但這般看彆人展露才華,也實在是鬨心。
對那等高雅的遊戲不感興趣,王如意就一門心思盯著這個長得十分像王姝的女子。
那女子也不瞎,被昭妃娘娘這般瞧著,她自然有感覺。幾次朝王如意揚起笑臉,見昭妃一直拿一種看不懂的眼神看她,那女子也漸漸失了興致。以帕子掩麵,故作不知。
許久,王如意還是沒忍住好奇,問了出來。
“妾身乃國子監祭酒府的。”那女子年紀比王姝要大上一些,三四歲的樣子。樣貌不如王姝精致,但無疑是十分美的。一舉一動十分有名門的風範,看得出出身很高,教養得宜。
王如意哪裡知道祭酒是什麼官?她對朝廷上各色官職沒有太清晰的概念。
想想,又問了一嘴:“不知出自哪一家?娘家姓什麼?”
“娘家姓薛。”那女子一舉一動,有種刻在骨子裡的優雅,“鎮國公府。”
這一句話,王如意基本斷定了,此女估摸著隻是恰巧跟王姝長得像。畢竟鎮國公府王如意還是知道的,超一品勳貴,祖上有爵位繼承。王姝那個鄉野商戶出身,怎麼可能跟京城超一品勳貴扯上關係?
點點頭,王如意失去了繼續問的興趣。感覺天兒越來越冷,她縮了縮脖子,起身離開。
她走,下麵人是不敢說話的。便是德妃,如今對王如意也要退避三舍。可以說,整個後宮,如今風頭最盛的就是長樂宮的呂貴妃,其次便是興慶宮的昭妃。昭妃雖不及呂貴妃得寵,但每個月皇帝都會去她宮裡看小公主,至少去兩次。
這兩次,便決定了她的地位崇高。旁人便是心裡酸,也不敢當麵招惹她。
人走了,賞梅宴靜了一靜。
許久,又熱鬨起來。反倒是方才被王如意追著問出身的祭酒夫人,抬眸看了眼王如意離開的方向,眉頭緩緩地皺起來。
她身後的婢女小聲地湊過來,祭酒夫人搖了搖頭,又轉頭笑看著眾人吟詩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