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懊悔歸懊悔,羅伯特很快調整了情緒,他很明白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懊悔以前的事,而是做好未來的事。
“葉,我這次專程來找你的原因,想必你也猜到了,磺胺,這是一種能改變當前醫學界甚至整個人類生命健康史的藥物,它的意義太重要了,同樣它牽涉的利益也極其重大。我看過你發表在報紙上的論文數據,一旦磺胺能夠抗感染的功效被確認,那麼它將是世界上銷售最廣,最昂貴的藥劑。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不止是金錢……”
羅伯特說到這裡,身子微微前傾,低聲對葉一柏道:“現在國際局勢一觸即發,若是真的再次爆發戰爭,這種抗感染的藥對於士兵來說簡直就是救命藥,這甚至可能被列入戰.略.物.資。”
葉一柏自然知道,他更知道,在當前世界的某個角落已經已經有人發現了名為“青黴素”的抗菌素,它才是真正被列入二次大戰戰.略.物資的東西。
葉一柏沉默片刻,十分誠懇地開口道:“倒不是我多偉大高尚,隻是作為醫生,羅伯特,想來你也很清楚我們手上病人有多少因為術後感染離開的,幾乎占了術後死亡原因的大半,這種藥物,若是因為我的私心而減緩了推廣的速度,我心裡這關過不去。”
羅伯特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當然明白葉一柏的意思,同作為外科醫生,明明一場手術順利下來,還沒來得及高興,病人就因為術後感染走了,這種事情他遇到得太多了,每每手術成功病人卻還是沒能活下來的時候,羅伯特也不止一次懷疑自己選擇的道路。
“華國沒有《專利法》你或許不知道,你不爭取不代表其他人不會爭取,專利法保護的是第一個申請專利的人,而不是第一個發明的人。”羅伯特道。
葉一柏聞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倒是真沒想到這一遭。作為醫生,他希望磺胺儘快推廣開來,儘可能改善人類當前的健康環境,但他從未想過憑借磺胺獲得任何經濟上的利益。
但是羅伯特說得對,如今他已經把磺胺的製備方式公諸於世,現在那些藥物公司及實驗室大概還在確認磺胺的真實效果,一旦確定磺胺的功效,且發現這個藥物專利並未被注冊,那些藥物公司可不會管什麼藥物推廣的速度,他們隻會迅速注冊磺胺的專利,並收取高額的專利費,榨乾磺胺的每一份價值。
“那羅伯特你的意思是?”
羅伯特擺擺手,“我來杭城,一是想要親眼看看磺胺的效果,這對於一個醫生來說,吸引力太大了,二是提醒你一下,從現在開始,應該陸續會有不少藥物公司和實驗室找你,你做好準備,還有專利的事,我能理解你的苦心,但是比起被彆人撿漏,你還是自己注冊一個比較好。”
葉一柏沉吟片刻,點點頭。好歹是多活了一輩子,饒是剛開始一時沒想到,被羅伯特提醒後,葉一柏就迅速想到了解決辦法。
“成立一個‘人類健康基金會’吧,用基金會的名義申請專利,專利費作為基金會啟動資金,支持民間進行藥物研究的學者們。”特彆是青黴素,最後一句話,葉一柏自己心裡想想,並沒有說出來。
羅伯特詫異地看著葉一柏,這位葉醫生果然每次都會給他帶來驚喜,無關專業水平,葉一柏脫口而出的基金會及運作方式,完全不像一個二十幾歲的華國青年張口就能說出來的。
他不禁回想自己在葉一柏年紀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好像隻會拿著病曆本跟在大醫生後麵,見到病人都是畏畏縮縮的。
“葉,你每次都讓我驚訝,你真的……很了不起,真的。”
葉醫生聞言,輕輕一笑帶過,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無非是比彆人多一輩子的積累,經曆過生死又豁達了些,沒什麼了不起的。
葉一柏帶著羅伯特在華寧醫院新院區走了兩圈,帶他進了鼠疫病人隔離區,讓他近距離觀察鼠疫病人接受磺胺治療後的效果。
在交談中,羅伯特答應幫葉一柏一起籌辦基金會的事情。
到了傍晚的時候,不出羅伯特所料,很多外國藥物公司和實驗室的人找上門來,葉一柏是一個也沒有搭理,倒不是說他擺架子,而是時間緊迫,他初八就要離開杭城北上。
在此之前,他必須將張鴻的手術做完,術前準備,正式手術,還有術後最危險的幾天,他必須親自照看著。
羅伯特被葉一柏一通好話趕鴨子上架去和藥物公司和那些實驗室的人溝通交流,羅伯特在國際上雖不如波恩教授有威望,但也是外科臨床裡的權威人物,資曆和名聲擺著,他麵對這些個藥物公司和各大實驗室的人極有底氣,憑借一己之力替葉一柏擋住了這些人。
隻是他擋得住這些上來分好處的生意人,擋不住熱情的同行啊,這磺胺對他有吸引力,對其他醫生也是。